第十八章
7.血染红石(一)
虽然我常说“要探险,不要冒险”,而且不少报刊都引用了这话,我自己也将其当成了口头禅和座右铭,但我最终却发现,这话并不是绝对的和万能的,因为事故往往发生在一个闪念之间,是在你意识不到的那一刹那,或者是由外力造成,根本就不在你的能力控制范围之内——事情往往发生在转瞬之间,让你避之不及啊!
沂水县有座红石崖,位于沂水县诸葛镇西北两公里外的地方,海拔516.2米,崮顶面积0.4平方公里。73年前八路军战士在崮顶的英勇无畏的壮举使得沂蒙山为之动容而色变。长歌当哭,我决意登崮以祭奠英烈!
登崮时间是2013年4月23日下午。那时本人已年过七旬。陪同我的是沂水县作协主席魏然森夫妇。魏先生登山腿脚有些不便,他便把车子开到山脚路边,在那里等我们从山上归来。
我开始是从西坡上行,到崮跟后,已经从崮西绕到了崮南,在不经意间改换了方向。
在登山途中,我发现一路尽是鹅卵形的黑中透红的石头,所以此山名为红石崖。另外,此山还有一个名字叫小崮子。
这座红石崖,如果不是近身接触,在你眼中,它只是座貌不惊人的小崮子。倘若你随我从南端进入它的怀抱,立即就会发现,原来登小崮子竟如此艰难,甚至带着残忍,让人难过和痛苦。登此崮的艰难程度,是此前登崮途中很少遇到的。
它的难度并不在于山高坡陡崖峭路险,而在于密密麻麻、拥抱紧密无缝的荆棘,棘刺棘钩,如削过磨过,尖利无比。在这野岭荒山,它们占据一方,又霸气又狠毒,无人敢惹,无人敢动,久而久之,任凭其蛮横、疯长。若你一步误入,无数只爪刺就会迅速向你扑来,争先恐后扎入你的衣服,刺进你的皮肉。未过几米,你的衣服就已有几处划破扯裂,手臂多处见红,几百米的距离,何时才能穿过!
记得首次进九寨沟探险,也是寸步难行,我们就请来藏族同胞,在前面抡起大弯刀,一步一步砍出小路,我们方才有幸进入,见到了人间仙境!
我忽然想起要学藏族同胞的那种勇敢精神,正好手里有根坚硬的花椒木手杖,我不顾一切地抡了起来,这样才可以缓缓向前移动!我一边拼命抽打,一边大声怪叫,搅得满山都不得安宁!
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冲出“重围”,到达崮山的北端。
还未上崮前,作家魏然森就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1941年11月3日,日寇扫荡,疯狂扑向红石崖,挨家挨户搜查。藏在山洞里的武善桐、武善亭和两位八路军伤病员被搜出,凶残的敌人刺死了两位战士,又逼着武善桐说出其他伤员及枪支、粮食藏在什么地方,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大义凛然,一声不吭。就在敌人要下毒手杀害大批群众时,武善桐突然挺身而出,将鬼子引向崮顶悬崖。乘敌人不备,他起脚踢下了一个鬼子,然后又抱住另一个鬼子跳了下去,与敌人同归于尽,壮烈牺牲……
我在先烈献身的崮顶悬崖,表达了深情的灵魂的祭奠。静默了一会,我便顺着来的方向找到了下山的路。
应该是路熟无险。当到达崮的南端,我顺着来时的那段斜坡,开始一步一步下行。当离平地不足五米的地方时,我还抬头向西望了望即将被夜色包围的村镇,并大喊一声:“我登崮成功了——”就在这时,我左脚不慎踩滑,随即一头向着前面的一丛绿树跌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是怎样爬起来的,自己全然不知——中间出现了一段记忆的空白。我问自己:出了什么事?
我感到头晕目眩,脸有些麻木,身上多处伤痛。虽然自己看不见自己,但我心里明白:一定是出大事了,并且这很可能是几十年旅行生涯所遇到的最危险的一次伤害!
过了好一会,魏然森的妻子出现在我跟前,一见我脸上可怕的样子,她吓得两眼发直,不停地抹起了眼泪。原来,她在崮上发现我不见了,就赶紧到处找,好不容易从东侧一条小路上找了过来!
我已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脸面碰坏对我来说还无所谓,而这脑袋瓜子可不能给我碰出半点毛病:里面装满了世界各地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离奇古怪及万千思悟,这些东西都是准备写书的啊!
好在除脸部受伤外,我其他的地方并未跌坏,行动依然自如。
他俩陪着我走进镇北口的卫生院,医护人员先给我清洗伤口,又打了防破伤风的针,然后吃了云南白药胶囊和头孢拉定胶囊等。医生嘱咐我一定照一下CT,可该医院并无此设备。于是,我就带着头脑的晕眩,面部的七块红伤,从沂水到蒙山开了三天会,又赶到老家安丘参加了自己一本新书的发行仪式。
活动结束后,我被友人拽到安丘市人民医院照了CT,结果大意是:脑部未受伤,脑组织及形状纹理等相当于40岁人的状况。
这结果并没有让我满意:我自己能感觉出自己,这些电子玩意不能不信,但也决不能迷信——70多岁的人怎么会装上了4O岁的人的脑细胞呢?
但我还是要感谢上苍:不仅脑子未摔坏,半个月后,七块伤疤先后利利索索地脱落得干干净净!我等年纪,倒希望在脸上留下点“光荣”的纪念,但还是光光生生一张脸,什么也没留下;只是鼻梁骨碰得最狠,直疼了我一两个月。
72年前武善桐同志跳崖是舍生取义,而我呢?是无知、大意和粗心:接近地面时,还要高声喊句口号!如果绿草底下是山石,会把我的小命留在红石崮上——如果是那样,我就可以与武善桐烈士作伴了!
自那以后,我还是一座一座地爬崮,至今已登过九十余崮了。不过,我已变得特别小心,能登则登,不能登则放弃。比如平邑的太皇崮和沂水的姜家崮,我是几经崮前而未登……
(未完待续)
2024.10.26 6:00 AM
【作者简介】李存修,山东安丘人。中共党员。1966年毕业于山东烟台师范学院英文系。历任翻译科长,四川国际旅行社总经理,省旅游局副局长,省外事外贸系统高级职称评委会副主任,省对外宣传领导小组副组长,香港招商局集团广州国际旅游公司总经理,广东省旅游文化学会会长,《粤港旅游》杂志总编辑,大学兼职教授等。1966年开始发表作品。199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作品以散文和报告文学为主,有《爱在人间》、《走遍万水千山》、《流花忆梦》、《皮尔·卡丹》、《小院里的部长》、《爱心无国界》、《丝路之旅》、《美国之旅》、《西欧之旅》、《南非之旅》、《印度之旅》、《日本之旅》、《南美之旅》等20余部,曾获多种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