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刀郎火了,大火。回头纵观刀郎生平,剥去繁华,一个励志故事,一个屌丝逆袭故事,一个川娃子千翻有成故事。刀郎没有多少学历,绝少社会背景也没有专业背景,甚至不靠机遇,一个小城弃学者,凭着一腔音乐喜好,有志气,几起几落,胜不骄败不馁,不屈不挠,不急不躁,厚积薄发,终获成功。这种成功不亚于历史上任何一个帝王传说, “我花开时百花杀”,没有道理,几乎就是天选之子。一步步走来却又让人看得见摸得着,让人肃然起敬。
我不是某人迷,我是四川人,我这里说的只应这个题目。人们关注的多是刀郎音乐,他不多的生平故事,特别在意他遭遇不公,逆势崛起。我也看到了一个川娃的逆袭成功之路。他以怎样的低贱身世,在如何满世皆敌的艰难世事下走出了高光的一条路,其间充满怎样的艰辛,需要怎样的才情,怎样的意志力。资中县罗林很明白自己的嗓音与西域风情契合,他坚定地选择了这条路,川娃子毅然走向大漠。·这条路王洛宾当年走过,更早的李白走过,他们都获得了成功。刀郎走得更深更远。西北风就是边塞风、唐风,一脉相承。刀郎将“燕山雪花大如席”,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边塞气概揉进雪山、草地、沙漠,历史苍凉与盛世危言融为一炉,铸造了他的歌谣意境。民族文化最华丽的章节被刀郎弯腰拾苴,他焉得不高光、焉得不红?他给自己取艺名“刀郎”,“大雪满弓刀“的羽林郎。刀郎一生追求在此。他的音乐理想仍然不出蜀学的温柔敦厚,掺和着川娃子的黠慧,骂人也就驴和鸡,还要委婉拆分,马、户,又、鸟。
我更关注命运,川人的命运,草根的命运,县城人的命运。刀郎的现实厚度就在于他凝聚了年青一代以及千万县城人的追求,刀郎以身说法,告诉人们这条路的正确走法,他分享了自己的孤独。古人说“相必出于郡县”,草根青年看到的更多应该是刀郎的命运转折,外表孱弱朴实的刀郎是他们的榜样,那种应运的感觉让他们浑身充满力量,产生无穷信心。那些打压刀郎的音乐达人更让人愤怒,他们本身也曾是野狐禅,曾在高雅音乐、音乐庙堂的高压下吃尽苦头,苦苦挣扎求存。一旦借助潮流形势战胜了雅乐,不期便以音乐庙堂自居起来。他们最明白盗亦有道,不再允许新的野狐禅起立。刀郎孤掌强鸣,竟然没有师承,一个人词曲配器演唱,成何体统!那还要导师做什么?
20年前,当刀郎冲出围城——不只是围城,还兼有满地沼泽陷阱,唱出那首“2000年的第一场雪”,初试边塞啼声便锋芒毕露,清晰的辨识度带来了崭新的音乐境界。他戴一顶鸭舌帽,矮胖身形,显然在模仿崔健,他还缺乏自信。一方面向流行音乐教父致敬,自认音乐与崔健相通;另一方面他那时还不认为能开创自己的境界。意料之外的是,他的成功没有给她带来鲜花和掌声,反而是二十年的讥弹、打压。但民间地火开始为他共情流动。
刀郎一直隐忍,对打压欺凌恍若未闻。实际上四川人睚眦必报,他只是不屑口舌之利,他要用音乐来回答。2023年刀郎重出,凭着一首《罗刹海市》,招摇发行他的《山歌寥哉》专辑,掀起滔天巨浪;接着举办刀郎“山歌响起的地方“中国巡回演唱会,首场成都演唱凤凰山体育场内18000座爆满,场外10万人倾听,线上转播吸引了5200万人收看,点赞超过六亿,门票收入1400万元;近期在家乡资中破天荒举办全球网上个人音乐会,全世界上千万人围观。一通紧锣密鼓,火上浇油,一举掀翻了桌子,让流行乐坛台面上那些一言九鼎,惯于挥斥方遒,各自拉帮结派的导师们一触即溃。未来的刀郎,必将以他的真挚、诚恳,唱将实力领一段乐坛风骚,时间大概不会太长,然后他会让位于小清新。刀郎以一己之力打破了固化多年的流行乐坛,清风徐来,为青年歌手打开了一条上升之路。时间过去越久他今天做的事越会被人铭记,他已经奠定了不可磨灭的流行音乐地位,他不会被遗忘,他将和崔健一样,但开风气不为师。这是我的预测。而当他把千万元首演门票收入散入民间的时候,他的川人名士风流如影随形。那是李白的“千金散尽还复来”,苏东坡的“我欲乘风归去”。
复出的刀郎光头、小胡子,川娃子的机灵劲遮掩起来了,一身皂衣,像个冈本次郎,庸常随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展现了自信,他有了自己的风格,他已经成熟了,告别了崔健。他选择在家乡资中举办首场全球网上独唱音乐会,衣锦还乡,格调不高情调高。一个资中娃,把全球处女秀留在家乡,游子的回报,这会激励多少县城青年?可以想象,演出结束,他会在沱江边某个角落与他一帮毛根朋友举杯邀明月,推杯换盏共话桑麻。
在刀郎的成功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无力,他的才情、意志,他的独立奋斗,大漠中茕茕独行的身影才是成功的注脚。苦心孤诣也是铤而走险,也许能成功,也可能大败亏输。我忧虑刀郎此番到底能红多久,那张被他掀翻的桌子属于光鲜的导师们,他们甘心吗?民间还是太弱了。另一方面,刀郎的风格过于特异,很难模仿,民间学唱真难,只能欣赏,进不了卡拉OK,巨大反响来自对乐坛故步自封的反拨,刀郎是林中的一支响箭,能打破寂寥,但很难延续。我期盼“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那一天早日来到。刀郎与导师们同属流行乐坛,一笑泯恩仇,尽早执手相看吧。毕竟曾经同是天涯沦落人,何不化干戈为玉帛,携手共同带领流行音乐回归民间流行;拱手迎回雅乐,让交响乐、美声回归,重新被大众理解,成为社会共同的体面与华彩,成为民众正常生活的一部分,流行乐与雅乐共襄盛举。我相信刀郎也乐见其成。大雅久不作,让一个村姑到金色大厅高唱“小背篓”不是荣耀,只是羞辱自己。
刀郎言下的“寥哉”就是聊斋,《花妖》、《罗刹海市》等等,怪力乱神幌子,“山歌”野唱才是重点,掀桌子的力量来自艺术。此番成名的《罗刹海市》也并非就是指桑骂槐,显而易见还有别解,不经之言,野狐禅,调笑令,川人幽默。这段隐情,人不言我亦不言,就为刀郎保留余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