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班级群
白 水

一大早,手机微信上,忽然看到初中同学王建强发来的信息:“邀请加入群聊‘康阴五中1982级群’”。我愣了一下,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已经是40年前的事情了,竟然还有人记着?还要建一个同学群。可是,自己又何尝忘记?常常陷入回忆,回到那单纯又懵懂的少年时代。那时阳光明丽,笑容灿烂,充满活力,虽然也有烦恼,有哭泣,但似乎无不金光闪闪,美丽动人。感谢文明的进步,科技的发展,又能回到从前。
大概因为沉浸在美好回忆中,想回到那个年龄,所以竟不由自主的点击入群了。班级群刚创建,人还不多。有的同学比较熟悉,有的只是知道名字,记得模样,有的竟连名字也忘了。那一级招了两个班,两个班紧挨着,同样的老师上同样的课,下课了又常玩儿在一起,自然,彼此都不是外人。我先打了个招呼:“大家早上好”,没动静。过一会儿,群里的杨希文回应道:“欢迎张老师”。我回了个笑脸加抱拳感谢,但就都不再说话了。我和他不是一个班的,我在一班,他是二班的班长。他学习成绩好,人长得帅气,走读,家在镇上,家庭条件好。大家都羡慕,老师也高看一眼。他大学毕业后在一个金融公司工作,后来单干当老板,我现在不过是普通的学校老师。
三年初中,好像没和他说过几句话,所以现在觉得无话可说。我怎么就点进去了?有什么意思?忽然有点后悔。正如和王建强,即便是同班同学,曾经玩在一块儿,加了微信好友,但平时基本上不大联系,即使说过几次要“聚一聚”,好像各自都并不在意,只是礼貌性的表示一下老同学的感情。现在这个群里又有二班的同学,和他们更不愿联系。我注意到群主就是杨希文,应该是他有意招呼、聚拢老同学,但和我们班的学生有一些疏远的。我一时进退两难,留在里面吧,实在没多大意思。退出来吧,又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已经进群了,确实也想念那曾经的少年时光,种种新鲜美丽,怦然心动啊。
看到班主任老师在群里,我赶紧问好。老师那时是20多岁的青年,现在已退休。曾经挨训受罚,满腹牢骚怨气,但现在只有尊敬和亲切。也有熟悉的同学,多年不见,现在通过文字交流,竟仿佛回到当年,音容笑貌宛在眼前。有同学发上来初中毕业集体照,忙着列名单。是啊,有的真忘记了,不应该。忙了一阵儿,自己又安静下来。本来当年上学时,自己不过是最普通的学生,其貌不扬,学习一般,农村孩子,老实巴交,看不上眼,甚至不受待见。那时班上最风光的是那些家在镇上的孩子,有的父母是干部,衣着光鲜,模样可爱,身体健壮,个子高大,会打篮球、乒乓球,会玩儿各种体育器械。我们农村的孩子没见过世面,笨手笨脚,连话都不大会说,最好离得远一些,不要凑热闹,说不定人家高兴或不高兴了,就会招呼你一下,让你吃苦头。但是这个杨希文却不爱闹腾,喜欢学习,真是个好学生。
现在想起来不觉好笑,虽然都是少年,可也是什么鸟儿都有。像杨希文这样的“学霸”是鹤立鸡群,我们一般学生便是鸡鸭鹅,比我们更老实更小心的就像是小麻雀。那些家庭条件好的同学,不喜欢学习,好玩好闹,有的还欺负其他同学,那便是乌鸦、猫头鹰、秃鹫了。女同学也都不一样,让人喜欢,有凤鸟、孔雀、金丝雀、百灵、燕子、喜鹊等,也有如小麻雀的,但没有男同学中那样的恶鸟。想想也有意思,但不愿意想那些恶鸟,不愿意再见他们,他们的恶言恶行,最好全都忘记。有时,替他们感到羞愧,当年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或许他们无心,现在也都不记得,但愿如此。
班级群成员不断增多,女同学也被邀请进来,有几个曾经座位临近,比较熟悉,但现在已隔40年,竟不好意思问候、聊天儿。时过境迁,社会经历了改革开放的四十多年,旧貌换新颜,我们每个人也都发生了巨大变化。往事已提不起,现在见面怕都已不认识,所以不知如何说起,不知说什么好,甚至不敢问一问工作如何、家庭住址,怕侵犯人家隐私,怕引出一番对比,怕人家不高兴,还是怕自己不高兴?群里的成员一个个多起来,我却愈觉得尴尬。其实只是自作多情吧,你本来就是那么微不足道,在现在这个群里,你也是可有可无。这不是原先大家碰巧一块儿上学的年级,而是杨希文创建的微信群;在这里,不是大家一块儿生活、学习、成长,而是杨希文想呼朋唤友,一块儿玩乐。
杨希文很优秀,喜欢交朋友,别人也高兴和他结识,觉得沾了光。特别是那些镇上干部子女,也愿意和他说几句话,显得自己爱学习似的。更重要的是,和我们这些农村来土包子不一样,他们有更多共同的玩好、语言,容易聊在一起,玩在一起。很快,一个叫何军的出现在群里,他和杨希文聊得热乎,非常投机。何军发上一些开车到新疆旅游、独自深山探险的照片,他好像现在是一家大企业的高管,活得潇洒快意。我努力搜寻,终于在脑海里找出一点印象,一个漂亮、帅气、健壮、活泼、整天乐呵呵的少年。他走到哪里,哪里便都变得明亮温暖起来,充满活力。他爸爸是镇长,他是人见人爱的英俊少年。他对杨希文说:“你把叶舟和严超拉进来吧。”杨希文说:“正在联系,很快就到。”
提到这两个人,我心里不高兴,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岁月把两鬓青丝变成白发,可时光的流水从未把那些愤恨冲淡。有时也笑自己,那时都是孩子,已过去几十年了,怎么还念念不忘,斤斤计较?都说生气不好,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聪明人不这样做。但我脑筋笨,总想不开。我想起他们从球场回来,一路叫嚣,把球砸到同学身上取乐,还叫那同学再给他们捡回来。他们课间在教室内外打闹,把其他同学撞得七倒八歪,大家敢怒不敢言。他们欺负同学,常常恶语相向,拳脚相加,大家都躲着他们,有时躲不了,便自认倒楣。他们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大家暗地里称叶舟为“野兽”,称严超为“阎王”。老师拿他们没办法,睁只眼闭只眼,还是经常气得不得了。他们不学习,但大概父母是镇上的干部,有门路,后来在哪个机关任职,有稳定的工作。
这两个人都该有记性,他们如果入群,该怎样面对同学们?该知道羞耻?不过,他们和杨希文、何军能玩儿在一起,不敢对他俩怎么样,甚至有时还讨好巴结似的,听他们的话,陪上笑脸。好像因为杨希文一家在镇上做买卖,比较有钱,张伟爸爸的官位比较高。我觉得不开心,虽然老辈人讲什么一代同学三代亲,但对这样的同学只有愤恨。我不愿想他们,更不愿再见他们。如果偶尔见面,宁愿装作不认识,避之不及。可是这个群是杨希文创建的,方便呼朋唤友、重温旧情、聚会玩乐。他们那时很快乐,并不关心其他同学的感受。快乐都是自找的,谁不愿意活得开心?那时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很快杨希文便找几个同学,请老师一块儿吃饭,把聚餐的照片发到群里。豪华酒店、美味佳肴、举杯共饮,不亦乐乎。这些同学都是那时玩儿在一起的好朋友,是整天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学生。当然,在我们那些农村孩子看来,他们有的趋炎附势,对一般同学颐指气使。忽然间,我看到了叶舟的名字,这个“野兽”真的入群了。而且,一进来便和杨希文、何军等聊得火热,旁若无人,语言、口气和四十多年前一点儿也没变。他怎么能进群?怎么面对他欺负过的同学?怎么面对他顶撞过的老师?他把这些都忘记了?或者他从来也不曾往心里去,那时他没有心,现在年过半百了,也是没有心?我忘不了那些事情,宁愿躲着他们。
可现在又到了同一个群里,那怎么办?想起庄子的一句话:“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曾经同受苦共患难,互帮互助,让人感动的不得了,实际上不如相忘于江湖。现在是曾经被欺凌生怨恨,虽不能再报复,但更应相忘于江湖吧,不能再待在这里让自己不高兴。况且,这个群虽名义上是班级群,但现在看,实际上是杨希文他们玩乐的群。他们在初中时便开心快乐,但开心快乐的是他们,还有更多很普通很平凡的同学,不开心不快乐;甚至他们越开心快乐,其他同学就越不开心不快乐。
往事如梦,在我们一般同学心中,杨希文他们如流光幻影,绚丽多彩;而或许在他们看来,我们这些普通学生,都灰头土脸,没有什么光泽。40年过去了,我们一般同学大多是芸芸众生,杨希文他们虽然没有成为精英、栋梁,但仍然更自在滋润一些。那时不一样,现在仍然不一样。道不同,不相为谋。三年初中不曾说过几句话,现在更无什么共同的语言,况且又有“野兽”在里面,“阎王”又快要进来。不要自己找气受,退群吧,至少落得清静一些。
可是当时怎么加入的呢?是想念少年时光,想念遇见的同学,想着能联系上同学,能再见面。可是你想见谁,谁想见你?不知道,似乎很确定,又似乎很渺茫。想在这个群里实现这样的心愿?难指望。还是退群吧,相见不如怀念。人家建群不是为了你,你也别光想好事儿,而且人生聚散本是自然,应随遇而安,不可固执,更不可有过多贪念。
决定退群。我点开班级群,看看成员,已有三十多人,看看最近的信息,仍是杨希文何军等人嘻嘻哈哈,胡聊乱侃。我正想点击退群的按钮,忽然屏幕上出现一些文字:“你已被杨希文移出‘康阴五中1982级’群。”我有些不敢相信,再看一遍,一个字一个字,确确实实的信息。也就是说。在我想退群的那一刻,杨希文正把我移出班级群。
甚好!不愧是同学,也算心有灵犀!早已相忘于江湖,今天又相忘班级群,自然而然,一切随缘。
白水,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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