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台空调
彭 彬
天气陡然热了起来,媳妇嚷嚷着要把客厅里的空调换掉。这是台2006年夏天买的立式“三菱电机”牌空调,2020年从闲置的旧房子移过来的,放在客厅显眼的位置。媳妇嫌它样子太老气了、又太费电,渐渐成了她的眼中钉。我不为所动,不愿换它,既有恋旧情节,也有花了大钱没得好处的冤枉。媳妇又抱怨制冷太快不是循环风,说对身体不好。我笑道,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还记得家里第一台空调是怎买的吗?

1994年2月结婚的时候,流行“三大件”——彩电冰箱洗衣机,家里指望不上,我使出浑身解数算凑齐了,只是借了大款朋友三千多元。婚后第二天就急忙往老家赶,先坐整天绿皮火车到河南信阳,再坐半天大巴到湖北随州的万店镇,已是腊月二十八傍晚。家人都乐得合不开嘴,满桌大席热情以待,欢迎我们回家过年。母亲喜形于色,本就是心宽体胖的弥勒佛,这下更放心了,以往总怪我在山东喝酒喝傻了,暗暗担心娶不上媳妇。
初二,大姐夫大姐来给父母拜年,在二哥家一起聊天喝酒。大姐夫姓孙,我叫“孙大哥”。他爱喝酒,能喝八两白酒,爱与我把酒言欢;他酒后不耽误吃饭,能吃两大海碗干饭,“人是铁饭是钢”常挂在嘴边;他一身键子肉,有使不完的劲,喜欢被别人使唤,也乐于助人,很为能出力而自得。我上高中时,他用自行车送大米次数最多,一大袋子装一百斤。我炫耀我的29吋松下彩电有多大多沉,他不相信,说没见过这么大的电视,笑话我吹牛。亏有新娘在旁作证,否则得说这毛病不好,要改,与我辩论抬杠是他的嗜好。
几天后,我带媳妇去大姐夫家拜年,他还在质疑那彩电大小。又说春节过后,会随村里人一起去宜昌打工,给三个孩子挣学费。孙大哥脑子好使,算账很快,但太耿直,又太轴,有点瞧不上生意人的计较。父亲想帮他,教他做生意,因心底抵触,终未上道,仅凭力气挣钱了。
五月份的的一天,父亲电话告诉我,大姐夫去宜昌打工两个多月,挖石头破石子,瘦了不少,时常便血,感觉不好就回来了。在随州一医院,查出直肠癌,需要手术,得两三千块。打工没挣到钱,还搞坏了身体,一穷二白的怎么行?只能兄弟姐妹一起凑凑,实在凑不齐,就只能拖着等死。我一听就急了,说必须马上手术,不能拖了,我先汇三千块回去。
说给媳妇听,倒没提出异议,可能见我主意已定态度坚决,预料反对也没效果,或许还处于爱情的疯癫状态,乐于奉献。她说本来该还朋友的,这下还不了了,先救大姐夫要紧。
孙大哥做了直肠改道手术,活了下来,但体力活不能再干了,家里日子更是雪上加霜,最终九八年去世,活了45岁。此乃后话不提。
进入七月,济南酷热无比,持续高温。单位分的新房是六楼顶层的两室一小厅,建筑面积才58平方。千万不要嫌小嫌顶层,那已是那个年代,工厂破天荒的优待了!最要命的,五楼六楼是在四层旧楼基础上加盖的,楼梯台阶奇高,楼顶防晒措施不到位。好不容易爬上四楼,再使劲迈到六楼,即便年轻,也早已气喘吁吁的。
家门打开,热浪扑面而来;走进屋里,宛如进了大蒸笼一般,热透了的屋顶泰山一般将高温压下来,正如几年后流行的桑拿汗蒸房。所有的室内活动,做菜吃饭、休息午睡都有要命的副作用——更热了!头嗡嗡的、心噪噪的,汗都淌湿了地板。一台落地电扇,卖命地转,只让热浪动起来而已;至于降温,实在是聊甚于无,无济于事。
我曾在“四大火炉”之首的重庆历练了四年火烧油煎,对当下济南所谓的多年不遇的酷暑,小菜一碟不在话下。媳妇却不一样,婚前一直住木地板的尖顶瓦房,中间还有一层顶篷,据说解放前是日本人住的,依冬暖夏凉设计的,哪曾见识过如此这般的炎热。几天下来,她发起低烧来,连续十来天不退,去医院检查,只说是中署了,要多喝水注意降温远离热源,如何是好呢?徒愁莫展呀,不能不回家吧。
周末回娘家,媳妇诉苦的机会来了,心疼女儿的岳父岳母第一次还说忍一忍,坚持就是胜利;第二次见还低烧,不等媳妇倒苦水,岳父就拿出厚厚的的一撂百元大钞,说这是三千元,抓紧买台空调,报纸上说济南的空调脱销了。我说最热的阶段,兔子尾巴长不了了,不如来年再说,花你们的钱也过意不去。岳母说,我俩早合计好了,你们住顶层得住好多年,早晚都得买,以后年年都用得上,有钱了再还我们不迟。
空调那时在济南还算奢侈品,家用凤毛麟角,即便在办公室,也是罕见,仅大领导才能享用。济南冬天有暖气,只有夏天才用得上制冷,功能只发挥一半,买台空调有点不值得,况且济南夏天虽号称“北方火炉”,但远远比不上沿长江的三大火炉难熬。说济南卖脱销,我是将信将疑的,也说明今年的确超出想象的热。
媳妇把钱放进包里,找出《齐鲁晚报》广告版,满满的空调销售广告,一个个电话打过去,“三联”“伟民”“人民商场”“大观园商场”等几个知名空调专卖店和大商场都已售罄,断货了,只有“铁龙”专卖店还有最后几台。我电话里留下姓名,说一定要预留一台,马上就过去。专卖店离岳母家不远,打上黄色面的,十分钟不到就到了。老板说幸亏你提前电话预订了,剩最后一台,“春兰”牌,刚刚还有顾客要抢走呢!价格2980元,好像岳父岳母会掐指妙算一般。

当天就上门安装,装在客厅通往阳台的门上小窗里。卸下玻璃,尺寸刚刚装上这台窗机空调。由于靠根横木支撑,开机时震动的动静有点大,但瑕不掩瑜,生活品质刹那间上了大台阶。媳妇的烧也知趣,随即退了。真被我说中,没用上几天,才习惯了开机动静,天气却变戏法转凉了。
过了一年,我们花了三千元给岳父岳母装了部座机电话,算是还了空调的钱。其实呢,电话还是媳妇用的多,有事没事就煮电话煲,反正办公室的电话,可以随便打市话,不用花钱的。
这台空调用了好多年,后来封了阳台,热量散不出去,制冷效果太差,只得以旧换新,换成了柜式“松下”空调,主机放在楼顶,这才有了静谧自然的清凉。现在的“三菱电机”,就是替代“松下”的,功率越来越大,制冷越来越快,怎么反而变成媳妇嘴里的毛病呢?不可理喻,是被花里胡哨的宣传迷了眼吧!还是条件好了,有电梯,不是顶层,别的房间也有空调,没必须要那么大功率,鸡蛋里挑骨头,也许也有点道理呢。
写于2024年5月25日

彭彬,湖北随州人,定居山东济南。重庆大学电气工程学士,南京大学社会学硕士研究生同等学历,高级国际商务师。在济南钢铁厂工作二十余年,后辞职下海。爱好读书写作,独处散步。散文《车窗后的父亲》、《母亲的最后时光》、《洗脚》等多次在自媒体全国征文比赛中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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