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小Q”趣事
樊亚力

我是小Q,铁道兵六师军医。回望从军趣事,就从我作为工农兵学员,第二次迈入学校学习医疗说起吧。
我学生时代,正赶上特殊时期,停课闹革命,没有学到扎实的基础知识。入学不久,便学到了:分子、原子。随之无知的遐想出现了!上解剖课,解剖台上放着用“福尔马林”浸泡过的教具尸体,那刺鼻的气味,熏得我睁不开眼睛,鼻涕直流。我担心那些什么原子、分子会随空气流动,飘落在我的脸上、钻进我的头发里。便把全部头发塞进白色工作帽内,戴好口罩,穿上工作服。在同学们后面的最后一排,搬个凳子,站在上面,远远地看着、听着老师授课。
当老师无意中扭头时,发现了我,马上让我下来,站在第一排,即解剖台旁边。吓得我直摆手,差点哭出来。老师无奈地瞪着我,摇了摇头,继续讲课。我至今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陈思孝,“文革”中受左的风潮影响,更名为:陈思考。每当晚自习,我从来不是第一个进教室,因为要开门开灯。灯光一亮,那些已经摆放好的教具立马展现在眼前,比如:人体骨骼、局部器官等。我也绝不会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也是因为要关灯锁门后.需要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回宿舍,我会害怕。我一定会夹在人流中间,既不掉队,也不走得太快。回想起当初太可笑了,这是做医生的必经之路啊!

毕业后,我回到大巴山的师医院。因为有见习期,也要做一些卫生员工作,首先是挑开水,然后灌入保温桶,供伤病员及工作人员饮用。我个头矮小,两个大大的圆形铁皮水桶,加扁担上的铁链与挂钩,放在肩上,水桶几乎拖地。满桶挑不起来,就挑半桶。我肩窄,俗称:溜肩膀。挑水时还得用手做支撑扁担,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现在想,像不像豫剧《朝阳沟》里的女青年银环?
我刚提干不久,赶上干部下连队锻炼,为了入党,我第一个报名,去了炊事班。一大早,天还朦朦亮,炊事班的战士就操着浓重的川音,在门外喊我:起床R U A馒头。至今我也不会写那个字,但是我知道是让我揉馒头。面板案子高,我用不上劲,又换我劈木柴,劈柴火也不是好干的活。有一次,我没掌握好力量,劈断的叉木崩在我头上,用手指摸了一下,有血,我用手掌压了一会儿,没事了。仅仅小擦伤,涂了碘酒无碍。中午开饭,让我去给大家打菜。 那时饭随便吃,可一荤一素的菜只能是炊事班的人分配,大家排队领取。有一个小男兵,在我给他盛好菜后,小声对我说:再来点。都是同事又是熟人,我就又给他补了点。他后面的人照说,我也照做。最后有4 、5个人没菜了。我傻眼了,告诉司务长,他翻着白眼珠,拉着个十分不高兴的长脸,从库房拿了两桶猪肉罐头,让没有菜的战友分着吃。
第二天,司务长不让我分菜,改为炊事班长了!事后几个卫生员说:他们故意排在最后,等着吃肉罐头呢。我是第一个下放锻炼的干部,也是最后一个。此后再也没有干部下放锻炼的事了。虽然下炊事班一个月,申请入党时,也没给加点分。领导说:对干部入党要求比战士更严格。非常沮丧,白表现了!没辙!我又回到医疗岗位,继续努力,脏活、累活抢着干,多值班没怨言。功夫不负苦心人,我终于入党了!
话说,因为一件事情,对我触动太深。那是刚当上医生,所里在食堂大厅(也作为:大会场),召开全体人员大会,传达上级文件。 我拎着小马扎,早早来到会场,坐在第一排。文件传达结束,领导说:党员干部留下。我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旁边的一位护士捅了我一下,我也没明白啥意思?直到台上领导说:某某医生,你可以先回去了。哦,原来是党员干部留下,而我只是干部,不是党员。我拿起小马扎,低头快步走过坐着的人群,尴尬的出了大门。出门后都不敢回头,感觉背后有那么多眼睛看着我、议论我!我深吸一口气,心想,等着你们祝贺我吧!提干一年后,我的愿望实现了!

20世纪70年代中期,我们唱着:雄壮的队伍浩浩荡荡,你要问我们哪里去?我们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要让锦绣河山织上铁路网!告别襄渝,一路向西,移防南疆。行前,全体干部战士团结一致,打包医疗设备,拆卸捆绑病床。准备迎接更艰难的生活挑战!那阵子,女兵们像打足了气的假小子,丝毫看不见淑女的痕迹!登上从陕西麻柳出发的闷罐军列。先说明一下,事先我们打扫卫生、喷洒消毒剂。之后,铺垫牛毛毡及被褥,一切就绪,只等发车!车上照明设备仅仅是烛光及手电筒。下午蹬车,一直没有开车的动静,天黑了,劳累的女兵进入梦乡。第二天醒来,咦!咋还在原地呢。列车就这样走走停停,大概用时9天,到达新疆“大河沿”!
路上最难的要数去厕所的问题,列车停靠 食物供应站,没有站台,我们麻利地溜下车厢,顾不上吃饭,而是上厕所。 往往刚拿到饭(通常是馒头),上车的哨声响了。起初,车轮咣咣当当的响声睡不着觉,到后来,没有这噪音还不习惯了呢!到了目的地巴伦台,一年前到达的先遣战友为大家准备好了开水及洗脸水。我洗去征途上的风沙、洗去疲惫,刚准备坐下聊聊天,通信员吹着爆响的哨声,大声喊着,全体到食堂门口,卸车!那是从始发站搬运来的大米、黄豆、面粉。要从卡车上卸载到食堂仓库。男士们不用说,女兵们的表现让我佩服!有的扛黄豆,有的扛大米。要知道,一麻袋黄豆是180斤重量,大米一麻袋是150斤,面粉则是50斤一袋。我站在车边准备扛面粉(我的体重也不足百斤呀),车上的战友往我肩上放了一袋面粉,我逞强地说:再来一袋!第二袋压在了我肩上,我低着脑袋,颤颤巍巍地向食堂门口走去,一不小心,肩上的面袋撞到了门框,一袋面粉瞬间落地。我要感谢那坚韧的牛皮纸包装袋,那质量杠杠的,居然只裂了个不算太大的口子,面粉洒得不多。巴伦台属于牧区,苍蝇多,个头大。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因为父母都是军医,他也随部队进疆了。一次,他指着苍蝇说:那是蜜蜂,会产蜜! 听了这话,我莫名地难过。他才三岁呀,与我们这群铁道兵军人一同转战,过着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动荡日子和艰辛。他是名副其实的铁二代!如果说我们奉献的是青春,而他则是奉献着童年!
岁月匆匆,那些过往、那些记忆、那些同行的战友,愿我们承受的艰苦,下一代不必经历; 愿我们已有的幸福,孩子们触手可及。让我们做时间的见证人,做时间的朋友,上半生沧海,下半生星辰!

作者女兵小Q
槛外人 2024-5-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