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热点 北大荒人系列之二十九
——大学时代的火车记忆
于 波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铁轨上跑的还是蒸汽火车。夏天，车窗都是打开的，开车窗也是要有把子力气的，双手大拇指压住车窗两个底边角上的卡子，然后用力往上端，把玻璃抬到一定高度再松开卡子，卡子卡在两边窗框的凹槽里才能固定住车窗。车窗很重，卡不住会落下来砸到人。乘过蒸汽火车的人都会有一种不堪的遭遇，就是火车头锅炉产生的煤灰借着风力通过车窗打在你的脸上和衬衫上。我们的经验是衣服上的煤灰一定要用嘴吹掉，千万不能用手弹，不然会在你的白衬衫上留下一道墨黑。这种灰带有油性，附着力很强，脸上的灰就得等到下车再洗。那时佳木斯火车站有一种夜间风景：在车站的广场上有许多洗脸盆，商贩手拿暖水瓶，肩膀搭着毛巾，大声招呼着刚下火车的乘客。
冬天的车厢里，永远是人挤人，大包小裹加上棉衣棉袄。有的人会带个麻袋，上了火车就把麻袋铺在座位下面，然后爬进去开启长途旅行模式。我想，这些人一定是经常出门的乘客既有经验又不怕脏。这种行为方式，我们这些学生是做不来的。上半夜大家还可以聊聊天打发时间，到了下半夜真是难熬。有些年纪大的乘客，趁有人上厕所就暂时坐下来歇歇腿。我们都是硬挺着，肌肉的酸痛完全超过了运动带来的刺激，不过漫长的旅途确实磨练人的意志。
我是在齐齐哈尔念的大学，每次出发，要先从兴隆火车站坐地方火车到佳木斯，这条线的始发站是建三江的前进镇。从前进到兴隆要经过富锦和友谊等站，上车后，一定是没有座的。好在这段路程只有两个半小时，坚持一下就到了。等到佳木斯换乘国铁，再到齐齐哈尔市，这段路就太漫长了。一路站着，从白天坚持到夜晚，从夜晚再熬到白天。
记得那时从佳木斯到齐齐哈尔的车票价是12.2元，学生票半价：6.1元。我们友谊高中毕业的同学或校友们都是结伴同去同回，这样路上有个照应。一次，师兄薛景哲找到了铁路上的熟人，说到哈尔滨站能弄到座号。我们同在齐市上学的大山、李春梅、白云鹏、于丽华从齐市上火车到哈尔滨站，又换乘公交车到三棵树火车站，三棵树是始发站。在那位熟人的指点下大家分散在不同的车厢，坐在115、116、117、118号的座位上，因为这些座是不给窗口售票处卖的。车到哈尔滨站，呼啦一下车厢就坐满了，还真没有人拿出座号撵我们。我们踏踏实实地从哈尔滨坐到了佳木斯。
1986年暑假回家，我自己从齐齐哈尔上火车一直坐到福利屯站，就是坐在了115号座位上。
因为从佳木斯到齐齐哈尔是长途，买的火车票上有“三日内到达有效”的字样。我两次利用这个福利见到了家在北安的老舅，还找到了在哈尔滨工作的海江大叔。
1986年暑假结束前，我买的是从佳木斯到齐齐哈尔的通票，但在哈尔滨站我就下车了。按照老爸的嘱托，找到了海江大叔的工作单位——哈尔滨汽轮机厂，然后打听到家属楼门牌号。大叔大婶热情接待了我。还见到了堂兄于航，他在东北农大读书。于航陪着我逛夜市，帮我选了一件黑色的防雨绸布料的夹克衫。参加工作后还有同事夸我买了件时髦的衣服呢。
去北安老舅家。是缘于在齐齐哈尔师范学院时，有一位体育系的男生找到了我。他说，他跟我的表姐是一个单位的。这样，我先见到了表姐——小芬。小芬姐和这位男生都是老舅家所在地北安长水河农场的体育老师，他们是来进修的。在表姐的建议下我买了人生第一件羽绒，花了78元。那是我上学期间最大的一笔消费。寒假，我决定坐火车走北线去看老舅和舅母。我在北安站下火车，坐长途汽车到老舅家。一进门，老舅就认出了我。老舅说，“差点儿你就看不到老舅了，老舅刚做了个大手术。”满头白发的老舅，说话还是声如洪钟，脾气还是那么大。初次见面的舅母非常热情，说话和声细语。我在老舅家住了一宿。第二天，还是用那张火车票在二井子站再次上车，途径海伦、绥化回家的。
临毕业前，系主任陈老师找到我，说是加格达奇教育局来招老师，系里推荐了我。我与加格达奇铁路一中的领导见了面。我还记得他们有一项福利：每年发给老师火车票可以在东北范围内旅游。让我动心了。后来，我班的王同学告诉我，在加格达奇很少能吃到新鲜蔬菜，是她小姨说的，她小姨就生活在加格达奇。我与加格达奇铁路一中擦肩而过。
小时候觉得我们连队很大了；到营部上初中，发现营部比连队大很多；到团部念高中才弄明白友谊农场在祖国的东北角，广阔天地在西南方向；上了大学，坐上了火车，才懂得去多远的地方都有可能。火车开阔了我的视野，也增添了我往外闯的信心。
2024年5月8日于深圳市颂德花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