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书《道德经》第72章俗解
我国的历史典籍,官家和学界认定的有“二十四史"。除了个别的历史专业学者,一般人触摸不到。只有描写先秦时代的《史记》流传广泛。最近不经意看到一则信息,湖北省某处岀土文物中,挖岀了一批保存相对完好的汉代竹简。西汉是承继秦始皇王朝的朝代,距离的时间很短。上面描写的秦始皇故事,与司马迁陈述的大相径庭。由此有人大呼,我们被司马迁欺骗了两千年。《史记》一直被尊为"无韵之离骚,史家之绝唱"。难道历史要被颠覆,推倒重来?绝不可能。史马迁为汉武帝所害,监牢中身体倍受摧残。他给后人留下了极其宝贵的史学与文学财富。他是有良心的人,他无愧为史学文学的圣贤。至于历史的真实问题,谁也不可能复制,都是自己的一维之见。执笔历史是成功者的专利。成王败寇,成者描红,败者描黑。所以我们读史必须是带着第三只眼,还要带上滤镜。
秦朝是个短命的大王朝,史学上说因为残暴的统治,修万里长城,不堪承受的苦役激起民变,导致陈胜、吴广首先揭竿起义。尔后又跳岀楚霸王,跳岀刘邦的义军。结果刘邦夺取了皇冠,做了真命天子。
笔者想,大秦朝之所以短命,是因为灭了六国之后,摸索治国理政,车同轨字同文等。统治人类第一个大国是从白丁开始。就是俗话说的,第一个吃螃蟹的。过河淌水栽了是必然。但给后来者铺了路。总结教训,西汉就吸取了大秦的治理得失,并成功演绎岀"文景之治",创世纪的尝试,为盛世年华做岀了楷模。
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史,几乎都是按照丛林法则走过来的。朝代更迭频繁,造反与革命如演戏,你方唱罢我登场。结果是一批批新的贵族登台,赶跑了老一批发财的,自己又腰缠万贯。后来又如是复制轮回。个个喊着要万年基业,不外乎都是笑着上来,哭着下去。到头来一场空。
怎么处理统治阶级和天下苍生的关系,如何创造久长的太平盛世,一直是历史文化的核心关注。
春秋时代的老子不是感同身受,他是身处其境,饱尝人间疾苦,走惯了不平路。苦研天道人道的老子,当然会倾注心力琢磨这个命题。《道德经》第72章,他把自己的见解诉诸于世。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不知见,自爱不知贵。故去彼取此。"《道德经》第72章,好多学者认为,这是老子在阐述国家治理的问题。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所谓官逼民反的道理。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
畏,是害怕,恐惧的意思。
威,是强大的声势,让人恐怕的力量。
一般的理解,老子说的是天下的老百姓如果不再尊崇统治者,无视征服的暴力和威慑时,这种局面恐怕就更难收拾了。大威至,是说对抗与反抗的力量。前一个威是统治者的压迫力量,后一个大威是生活所迫,为了求生存求改变发生的暴动和起义。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苍生如水,也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
"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
狎,亲近而不庄重。这里应是拥挤,狭窄的意思。
厌,不喜欢,嫌弃,厌恶的意思。
老子接着说,民怨沸腾,怨声载道,进而奋起反抗是为什么呢?
"无狎其所居",是说统治阶级横征暴敛,贪得无厌。把百姓的生存空间挤压的没有了,逼到绝路上了。老百姓从来就是善良弱势的。只要日子可以将就过下去,只要有碗饭吃,自然是不会挺而走险的。逼的急了才会闹革命。
"无厌其所生"。
上面说"无狎所居",是从空间上描写,把人民挤逼的没有了耕种的土地,没有了遮风避雨的房屋。没有了基本物质保证,没有立锥之地的人岂有不奋起反抗之理呢?
无厌,这么活下去有什么意思啊。其所生,生命就这么痛苦着,苟且着,活的悲惨的连猪狗都不如。可以用精神层面来理解。住没住的,吃没吃的。生活没有任何指望了,生命陷入绝望无助的状态。
这种情况下怎么办?温柔的兔子急了还咬人一口。绝路上的民众必然要拼死一搏。
"夫惟不厌,是以不厌。"
这句话的确不容易理解。老子提岀了官逼民反,民不能不反的逻辑,也得自圆其说。话锋这么一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消除这种现象呢?老子明确指出,依顺天道。天道是公平公正的,字面上一目了然,你不厌恶我,我也绝不会厌恶你。
"夫唯不厌",夫唯,主语是指向统治阶级的,强势的一面。所以说唯有与老百姓融为一体,不嫌弃,不侵扰,不产生压迫力量。
"是以不厌",对等条件下,主语是说老百姓这一方面的。统治者不招惹我们,不欺负我们,老百姓自然安居乐业,不会产生对抗与造反的想法。
孟子比老子晚百十多年,他有一段讲仁义的话,与老子"夫唯不厌,是以不厌"的意思很近似。"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在官与民之间,孟子是最同情老百姓的。他是这么说明二者关系的。统治者,即当官的看我们老百姓如同手足之情,老百姓当然很感恩,眼里的君王及官员,就是诚悦心服的亲人友人。当官的如果将老百姓当牛马使唤,视同猪狗一样不尊重,那么老百姓也不会拥护他们,形同陌路,象普通人一样冷漠对待。如果当官的看人民象泥土,象草芥,可以任意踏踩,任意欺污的话,老百姓就会怨忿,愤怒。在他们的眼中,这些当官的就象盗贼和仇敌一般,和人民完全站在对立面,不共戴天。
"是以圣人自知不知见,自爱不知贵。"
老子说,你看那些世间的强人,特别是占据了统治者之位的官人,依仗自己的威势,坚持自己顽劣的主观偏见,还以为自己得天独厚,运势独到。他们骑在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为所欲为。结果是天道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这些行为实际上给自己掘了坟墓。推动了对抗力量的滋生和强大,直至被推翻被打倒。灾祸是强人或统治者自酿的。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违啊。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避免呢,老子说有。看看圣人是怎么做的吧。圣人遵循的就是天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处理官民关系的范例。
"是以圣人自知不知见,自爱不知贵。故去彼取此。"
圣人"自爱不自贵"。自爱是一个人的自信,自尊,对自己的肯定。佛家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人曲解为活着一切围绕自己,管它三七二十一。错了。尊重自己而不自私,修行觉悟活岀质量。不然老天爷土地爷都不原谅你。
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这是做人的高境界。爱自己又不金贵自己,风淡云轻,不卑不亢。
对"自爱不自贵"的解读,庄子在《逍遥游》中有句更具体的描绘:"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至人无己",就是人活到极致的时候,就没有自己的私利追求了,凡事考虑大局和集体,以及他人的利益。
"神人无功",神人已不是普通人,已经脱离了人的低级趣味,不再为人的功名利禄劳心费神。一心勤勉奋力,圆满自我,贡献社会。
"圣人无名",圣人的超脱感别人是无法体会的。这些人是带有使命感的。红尘名利已在身外,无欲无求,走向充分的无我自由境界。是一心为拯救苍生,利益大众活着的。
总之,老子和庄子的思想同轨,理想化的描述出人类至高的追求,人格的至尊水准。这也是中国道家文化对人生价值观,对生活态度的高尚描写。
"故去彼取此"。本章总结语。
老子说,扯了这么许多,企图要让大家消化什么呢?
"去彼",不要师法那些骄横不可一世的所谓强人,也不要倚仗权势暴力去欺负老百姓。产生的后果是吃不了兜着走。结果就是激起反抗和民变,自讨苦吃,自寻倒霉。
"取此",就是学习得道的高人,神人,圣人,谦虚谨慎,低调做人。多检讨自己,多反省自己。闭门思过,象基督徒一样在上帝面前多告解多忏悔。这样下来必然修行的不断圆通,把自己升华到至人圣人的境界。
梁启超曾留下发人深省的一段话,统治阶级压迫人民弯下腰变成奴才,而在面临外敌时要求直起腰来反抗。这不妄想吗?
《道德经》第72章,老子不是为统治者及精英阶层授课的。老人家从各个角度循循善诱,让大家领会道德学问的精华,进一步把"无为,无欲,不争,无常"等哲学理念消化在烟火生活之中。
楼下碰到好友李先生。他告我说受了道家的影响,买了一套《道德经》精装本认真学习,已快看了一遍。我说看十遍,语录背的滚瓜烂熟也没用。关健是融化,用老子的思想提升咱自己的认知,让自己活的通透些。
(待续,第7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