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硝烟 奋力抢修 铁路畅通抵前沿（中）

——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的铁道兵二团系列之三

铁二团 姚尚明

4、铁手拼钢梁，七连干得风生水起

2月21日下午1点，七连官兵一下火车，放下背包，七个车皮的军用梁卸车任务同时而至。大家脸未洗，饭未吃，就卸车。军用梁三角架、端构件，每件400多公斤，没有起吊设备，怎么卸？排长胡敖书和战友们迎难而上，他带着一个班战士，紧紧围着三角架，双手抓住钢梁，齐心合力一声吼，便把三角架抬到车皮边沿的方木上，车下边的共产党员、班长李四仔，领着全班同志，先接住，又是一声吼，便把三角架抬到了停放的地点。其他各排，也是照此办理。只见站台内外，吼声此起彼伏，一派热火朝天。全连只用两个小时，就把7个车皮的钢梁全部卸完。

当晚开始拼梁。这是一场抢时间、拼体力、比意志的战斗。

由于桥面场地限制，连队让二排先上。在营部技术员夏先禄的指导下，副排长贺忠堂把全排分成两个战斗小组，拼两片梁齐头并进。 同志们抬起几百公斤的钢梁构件，一阵小跑便抬到拼梁位置。桥面凸起的铆钉把梁底抵得不平，钢梁连接处哪怕是相差分毫，钢销就插不进去。同志们肩扛手抬，用力过猛插销对不上位，用力过小又抬不起来，只能平稳均衡地一起使力,插好一根钢销，往往把大家折腾得满头大汗。

梁越拼越长，三角架离拼装点越来越远。又运又拼，二排兵力明显不足。跟班作业的连长冯祖植立即和指导员商量决定，让一、三、 四排过来突击运输，把三角架尽可能运到拼装位置，二排拼梁进度不断加快。

河口的晚上，冷风飕飕，战友们身上的汗，从昨天到现在，干了湿，湿了干，衣服上染上一层白色的圈圈。昨天早晨得到要来河口抢修的消息，连队上下忙忙碌碌24小时没有停过：练习拼梁，整理材料，武器弹药，主副食品。今天凌晨4点装车，早饭在车上吃的干粮，下午1时下车就卸车。下午4点吃的面条。晚上拼梁，饥饿、疲劳来袭。不少同志经凉风一吹，感冒了。但大家懂得，前方正在激烈地战斗，大桥提前一分钟修好，就使前方多一分胜利的保障。班长张彦春感冒发烧39度，连续三顿粒米未进，领导多次劝他休息，他一直坚持不下阵地。新兵冯军在行军途中，一路晕车，苏州入伍的老兵王德培脖子上长满了疮，汗水一浸疼痛难忍，他俩都不下战场。大家只有一个信念，提前再提前，加油再加油，夺得时间就是胜利，忍着饥饿疲劳奋力大干。

连长冯祖植，既当指挥员，又当战斗员，哪里活重，他就在哪里战斗，哪里有困难，他就在哪里解决。和同志们一起抬梁，拼梁，衬衣湿透了，全然不顾，桥面不平，拼梁时钢销插不进去，他亲自找来起道机，起平梁底，加快拼梁进度。从22号晚上8点到23号早上5点， 9小时拼梁108米。冯连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现场。全排同志尽管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但在连长模范带动下，始终保持了高昂斗志。

第二天，轮番再战。一排上。排长胡熬书带领两个班，苦干加巧干。这拼梁虽是重活和累活，但也有窍门。把构件抬到拼梁位置，靠的主要是力气；拼梁，需要平稳均衡用力，靠力气更需要用巧劲。昨天二排拼梁，胡熬书带领全排同志为二排抬构件，就把所有细节看在眼里，琢磨在脑里，记在心里。于是，他根据战士的特长进行优化组合，把力气大的和小的搭配成一组去抬构件，把有力气但耐力好的布置去拼梁，把脑子灵活一些的安排穿插销。他自己则哪里需要到哪里。每个人的作用发挥到极致，拼梁进度比训练时一个排还快。到24日清晨，两个班8小时拼梁104米。

钢梁笔直地躺在现场，像两条长龙只等拖拉上桥。拼梁任务已接近尾声。新的一轮朝阳升起的时刻，我军自卫还击的炮声又激烈地响起。七连指战员凭一双铁手拼钢梁首战告捷，还有更艰巨的任务正在向他们招手。

七连指战员凭一双铁手，拼装钢梁200多米。图为拼好的钢梁停放在河口大桥北侧桥面，等待架梁拖拉。（黄国琪提供）

第一组两片梁拖拉到位分解开后，要安装端构件，这活非常难干。图为七连副排长贺忠堂（梁顶中）带领二排战士在安装端构件。副团长毕凤富（左侧伸左手者）在场指挥。

5、十连当“配角”，困难面前显身手

河口大桥抢修，十连的任务是机械保障。时间紧，任务重，连队新战士多，给机械保障带来不少挑战。党支部发动干部战士多想一些战时的复杂情况，多做几手应付紧急情况的准备，结合平时积累的经 验，制订多套保证机械在各种条件下正常工作的具体措施。根据抢修需要，组成发电机组、空压机组、电焊（割）机组和修理组。每组都选配1至2名技术精湛的三级司机和修理工，并有党员作思想骨干。曾经参加过援越抗美的指导员刘传道对大家说：“过去，我们十连在援越抗美的战场上也担负过施工保障任务，先后用高射机枪打下了13架敌机，保证了兄弟连队正常抢修。10次荣立集体二等功。今天，在还击越寇的战斗中，虽然手中的机枪换成了机械，但我们同样要叫它显出威风。”为了确保机械一到现场就能正常工作，连长曾祥旭，副排长苑立训带领修理工，出发前对每台机械再次进行检修和保养。

2月22日下午6时半，机械运到抢修现场，由于没有吊车，没有平台，一台台四五吨重的机械一时无法从火车上卸下来，怎么办？大桥的抢修战斗就要打响了，而战斗的第一回合，是先把大桥的3号桥墩帽截掉45厘米，以便能架上军用梁。若用人力钢钎铁锤打炮眼，少说得花两天时间才能啃下来，上级命令完成大桥整个抢修的时间只有4天。必须打风枪 需要送风，晚上抢修需要有电，这机械保障刻不容缓。时间就是胜利，连长曾祥旭向团领导表示：“我们的机械决不耽误一分一秒!”曾连长、刘指导员率领全连40多名战士，迅速找来方木和木板， 搭成斜坡道，硬是用人工把一台台笨重的机械卸下来。前后只用了40多分钟，发电机起动送电，天还没黑，大桥上已灯火通明；压风机起动送风，三连战友们操作“突突”的风枪在墩帽上钻出一个个炮眼。电焊机班在残梁开始切割作业，将那些龇牙咧齿阻碍通行的钢轨、护拦铁架割除。为了保障机械不发生故障，空压机司机徐德时、发电机司机薛荣森全神贯注地操作。利用放炮间隙，抓紧时间为机械加油加水，检修擦洗。

深夜两点多钟，经验丰富的压风机司机徐德时，突然从隆隆的机声中听出压风机有一丝异响，他马上判断出是低压缸气座阀有毛病，立即进行排除，避免了故障。经过9个小时的紧张战斗，保证三连打炮眼任务的完成，为抢修大桥赢得宝贵时间。发电机白天停歇，正是检修的大好时光，检查中发现三角带有了瑕疵，但还可使用，连长曾祥旭、副排长苑立训、修理工孙朝祥一起研究，制定两套备选方案，随时做好排除故障的准备，确保万无一失，保证抢修需要。此外，十连还积极主动为兄弟连队献计献策，在一连搭枕木垛时, 曾连长和一连连长陆效明一起分析抢修方案，提出好的建议和意见。兄弟连队赞扬十连，这个“配角”当得好！

夜晚的河口大桥抢修现场灯火通明，十连机械保障工作特别给力。付培敏摄

第一组两片梁正拖拉中。付培敏摄。

6、架梁遭遇敌炮击，九连官兵无惧色

抢修河口大桥，九连的任务是拖梁、架梁，是整个抢修的关键工序。

在达到架梁条件之前的全部准备工作中，九连一直处于预备队式的等待状态。连长王春彦性子急，多次到团指和营里请求任务，指挥部将3号墩边的残梁上搭设枕木垛的任务交给了他们。这也是为架梁准备的支墩。他们仅用一个排的人力，三下五除二干净利索地完成。现在，南岸卷扬机上的钢丝绳已经与北岸两片钢梁连结完毕，连长王春彦、指导员梁明高把卷扬机上下左右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丝毫不能出问题的地方。又对负责拖拉的二排长黄先华交待，一定要精心操作，听从指挥，不能出任何娄子！副团长毕凤富在北岸亲自指挥拖拉，南岸由董元通总工程师负责接应，他俩手拿红绿旗作协调信号。各道工序确认准备完毕，拉梁即将开始。

随着毕副团长手挥绿旗和哨子“嘟……” 一声长长响起，摇动卷扬机的同志们开始均匀地转起来，北岸近百米钢梁一厘米一厘米缓缓地向南岸移动了。

第一组两片梁悬臂拖拉，能不能顺利到达对岸是抢通大桥的突破口，而快速把军用梁落到支座面上，则是能不能按时抢通大桥完成任务的关键。

23日入夜，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大桥抢修工地上的照明电灯发出耀眼光芒。趁着夜色的掩护，躲在山上的小股越军不时往这里打冷炮。 炮弹落在南溪河里，激起高高的水柱。此时的军用梁已悬空拖过跨度中点，下垂度越来越大。如果疏散躲炮，军用梁就可能翻坠河中。在这危急时刻，参战官兵毫不畏惧，坚守岗位，决不后退。军用梁悬空三分之二以后是最危险时刻，随着晃动进一步加大， 这时敌人又打来几发炮弹，有两发落在桥旁的河中，两声闷响，水花四溅，洒落在桥上，大家毫不慌乱，秩序井然， 坚持将第一组两片军用梁拖拉到位，打开了大桥抢修的突破口。

落梁工序随即展开。首先要拔掉军用梁上的8个连接钢销，将后边配重的梁分解，再装上端构件，这样才成为一片完整的梁。由于梁达南岸前端下垂达1.9米，在3#墩支座处的军用梁承受极大的负力矩， 把钢销死死咬住，在内侧的4个钢销，因操作空间太窄，又是在深夜, 拆卸十分困难。七连副排长贺忠堂带着一个班的战士，费了“洪荒之力”才拔出钢销并将端构架装上。接着就要用千斤顶将这两片梁降落到支座上。九连，落梁，迎来了最艰难的时刻。

九连三排接受落梁任务。1975年入伍的副排长王会军，带领大家先将2台50吨千斤顶，分别在枕木垛上立稳，顶住梁底。然后压动扛杆，缓缓下降，再抽掉枕木，如此循环。两片梁压在枕木垛上，已经占去不小空间，在钢梁下边操作，人斜侧着身子一手撑着枕木，一手压动扛杆，放不开手脚，有力使不出，这活干得太憋屈难受了。每个人脸上急得冒出汗珠，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

一小时过去了，两小时过去了，落梁有进展，但实在太慢了，急啊！

全部抢修人员，从指挥部首长到普通一兵，都将眼睛集中在落梁上了……

油顶落梁，空间太小，操作困难，速度太慢。第一组梁安装到位用了10个多小时才完全就位，落梁工序成了拦路虎。如果不加以解决, 就不可能按时完成抢通大桥的任务。二团前指立即在现场开会研究。科技办主任曹励强提出用“人字扒杆” 落梁的方案获一致通过。但前线缺有经验的捆绑人字扒杆的起重工，这一情况师前指已有预案并提前作出了安排。根据会议决定，物资股股长李曰文等人，立即去河口县城寻找做人字扒杆的圆木以及导链滑车、钢丝绳等器具和材料……

第二组两片梁从第一组梁上拖拉，进度加快。南岸桥头总工程师董元通（手拿小旗者）在此指挥接应。（付培敏摄）

第二组两片梁采用“人字扒杆”落梁，进度加快。图为铁一师教导队队长叶维汉（前正中举双手指挥者）在指挥一连干部战士立起“人字扒杆”。

拉梁继续进行。第二组两片梁改变拖拉方法，不再悬臂拖拉，而是从第一组已经就位的两片梁上通过。九连战士们手抓杆件分别站在第一组两片梁的两边或空隙，不停地添加滚杠并控制滚杠的方向，使行进中的大梁不跑偏。小个子副排长王本书，带领九班长甘荣林、三班长林华胜等12人穿行在两边查看，这些是连长王春彦从全连挑选出的干活灵活的战斗骨干。他大声呼叫战士们注意安全。战士们侧面头上是缓缓移动的钢梁，脚下是滔滔的南溪河水，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这两片梁拖拉由于有下面两片梁作依托，进度明显加快，不到两小时，前端快靠岸了……二营物资助理员周建国和材料员闵春来已经将两台三吨、两台五吨的倒链滑车、以及钢丝绳运到桥头两边。物资股长李曰文在河口县木材公司找到的四根粗大圆木也已运到。“人字扒杆”需要的材料已经齐全。这时，只听曹主任“哎呀” 一声：“你俩来啦，真是太好太及时啦!”

曹主任面前的这两个人，正是一团副团长周国臣和师教导队队长叶维汉，和曹主任是非常熟悉的老战友。他俩都是50年代初入伍，同时参加抗美援朝，都参加过修复滇越铁路的老起重工，有着丰富的实际经验和熟练的操作能力。接到命令昼夜兼程，风尘仆仆赶到前线。

客气话不说了，水也没喝，立即干活。这时，七连已经将两片梁分解，并安上端构件。只等落梁。一连连长陆效明，排长詹少文带领18名战士，按两位老起重工的布置，如此这般有条不紊地制作起人字扒杆。他们先是将两根大粗圆木上部用钢丝捆绑，然后拉上 “浪风绳”，接着扒开下边“两腿”形成“人字”，再齐心协力将这“两腿”搬到三号墩爆破好的落梁位置，立起来，四角“浪风绳”扯拉固定。最后是在绑钢丝的顶部，安上两倒链滑车穿上钢丝绳，就可起吊落梁了。每一步，两位老起重工都是一边讲，一边和大家一起干，哪些是重点注意的地方还再三强调，没有一点架子。落梁，这个关键问题迎刃而解。从第一组耗时10个多小时到2小时，最后一片仅28分钟。

七片32米六四式军用梁平平地架在南溪河上。三连将现场卷扬机移出，最后铺设桥面由一连立即展开。我抢修官兵克服重重困难，连续奋战57小时，于2月25日下午提前39小时抢通河口大桥。

图为：一连指战员已将钢轨铺好，正进行桥面铺设。（付培敏摄）

第一列火车头开过来，试通车成功。桥头指战员鼓掌庆贺。付培敏摄

河口大桥一开通，大批车辆载着弹药等急需物资，源源不断奔赴前线。付培敏摄

大桥刚一抢通，等候在桥头附近的149师250多辆汽车，满载人员装备，分三个车队迅速通过大桥驶向前线。据统计，仅3月2日一天，就通过汽车 1614辆。河口大桥提前抢通，为我参战部队人员物资前送后运打开了快捷通道。昆明军区前指给参与抢修的官兵发来了表扬信予以嘉勉，希望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不断提高在各种复杂情况下完成抢修任务的能力，努力保证铁路运输畅行无阻，在自卫反击保卫边疆的战斗中，为人民再立新功！这表扬信使铁二团官兵受到很大鼓舞。

作者根据《南疆硝烟》整理

作者简介：姚尚明，1970年12月入伍，历任铁道兵一师二团战士、文书、排长、副指导员、教导员、政治处宣传股长、副主任。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荣立三等功。1984年1月随部队集体转业并入铁道部，历任铁道部十一局二处政治处主任、副处长、局水泥厂副书记、书记、中铁十一局集团二公司巡视员等职。曾参与编纂《铁道部十一局二处简史》，任副主审;著有《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南疆硝烟——铁道兵二团对越自卫还击战纪实》;主编《他们从军旗下走来——铁道兵二团战友剪影》上下册、《中原筑路——铁道兵二团修建襄渝铁路文集》。湖北省十堰市作家协会会员。

槛外人 2024-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