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硝烟！1979年2月17日 铁道兵二团奉命参加自卫还击战！

铁二团 姚尚明

南疆硝烟 紧急战备，春节离别到南疆

——对越自卫还击战中的铁道兵二团系列之一

编者按：四十五年前，铁道兵一师二团3700多名官兵（含五团四营）奉命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圆满完成抢修遮断各项任务。受到昆明军区前指两次通报表扬。广大官兵表现出祖国利益高于一切的战斗情怀，勇于吃苦、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团结协作、连续作战的过硬作风。一连荣立集体二等功，七连和五个排十六个班荣立集体三等功，108名个人荣立三等功，711人次受到团营连嘉奖。作者姚尚明在对越自卫还击40周年前夕编辑出版《南疆硝烟——铁道兵二团对越自卫还击战纪实》。在又一个对越作战纪念日即将到来的时候，作者对《南疆硝烟》一书整理成系列文章在此发表，以飨读者。

1、军令如山，教育为先，群情激愤去前线

出发在即，教育为先。让全体官兵明白为什么要战？为谁而战？怎样去战是全部工作的第一步。

全团机关和连以上干部大会上，团长李慕韩传达师紧急战备会议精神，他说，越南当局近期5万军队占领老挝，20万军队攻占柬埔寨，妄图建立“印度支那联邦”。他追随苏联，猖狂反华，10多万华侨被他们剥夺得一无有所，空手回家。在中越边境，连续不断进行军事挑衅，还在我国境内埋设地雷，仅广西边界，从去年11月1日开始，就开枪打死打伤我18人,入侵我边境30多次，开枪开炮30多起。我们的原则从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上级命令我们团执行“101”紧急战备任务，重点担任昆河线开远至河口210公里线路保障，其中河口大桥等四座大桥为重点防护目标！我后天就要带先遣组出发，家里的事千头万绪，时间特紧。全团干部从现在开始，就要立即行动起来，按照团党委的部署狠抓每一项工作的落实。

到达河口驻地，团首长下到基层进行战斗动员。图为团长李慕韩（主席台）向三营官兵传达上级指示和当前敌情。正面右二为副政委祁江，左二为三营副教导员姚康，左一为副团长毕凤富。（姚康提供）

孙政委接着讲话：“还有六天，咱们二团就要陆续向云南开进。现在起，进入一级战备。干部转业、战士复员摸底工作暂停。机关、连队事情很多，关键在抓落实，三大部门领导还要布置。我重点讲讲我们这支队伍如何迎接挑战和祖国的考验。大家知道，我们二团组建在解放战争时期，经历过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援越抗美战争的洗礼，是一支经受过各种考验的部队。现在，祖国需要我们再上征程。解放战争，我们打击的对象，是国民党反动派。抗美援朝和援越抗美，我们的作战对象是美帝国主义。今天，我们要惩罚的对象，是我们曾经帮助过的‘同志加兄弟’。刚才，团长讲越南反动当局猖狂反华的种种行径，已经令人忍无可忍。不狠狠教训他一下，就不能向全国人民交代。回顾过去，我们二团帮助越南抗美救国，作出了巨大贡献，头尾跨五年1300天牺牲92人，受伤数百人。仅仅十年过去，他南北统一了，就把枪口对准咱了，这种忘恩负义之徒，可恨不可恨！政治处要将我们二团援越抗美战争中突出的人和事整理出来，也要把越南当局反华的种种恶行整理出来，对干部战士进行直观的对比教育，在座的凡是参加过那场战争的同志更要现身说法，让指战员们仇视他、蔑视他。从现在起，我们的思想和全部工作就要集中到紧急战备上来，认真准备，不留死角，严守纪律，注意保密。团党委研究决定，在全团开展火线立功、火线入党入团活动，团党委号召：事事立功，人人立功，立集体功。一切为了前线，一切为了胜利。谁英雄，谁好汉，单位之间比比看，个人之间比比看！我相信，我们在座的都是好汉！我坚决地相信，从现在开始到任务结束，在座的各位一定会以优异的成绩向祖国和人民汇报。大家有没有这个信心？”“有！”声音雷动。“到底有没有？”“有——”这宏亮的声音响彻大厅。 

群情激愤，人人请战。全团机关及连以上干部会议以后，各连党支部立即层层传达并表示决心。汽车二连连长单宝贵将全连干部战士的决心书第二天就送到了团党委，政委孙广才指示政治处立即转发。不少战士写决心书、请战书多份未被批准又写下血书请战，决定谁留守成为当年不少连队主官颇为头疼的问题，全团上下迅速形成人人请战上前线的热潮。

一连到达河口新驻地后，立即进行战前动员教育。图为指导员文载斌利用越南反华的图片，对官兵进行直观的教育，激发官兵对越南反动当局的仇恨。（铁道兵报社驻云南前线记者付培敏摄）

2、官兵归队，家属离队，祖国利益高于一切

春节将至，军情似火。要求数百名探亲、出差官兵立即归队的电报从白河飞向全国各地。要求100多名来队探亲的军嫂务必于1月31日前离队。以祖国利益高于一切的官兵们火速归队，顾全大局的军嫂们告别亲人。

后勤处运输股助理员王代轩当时正在四川达州探亲，腊月二十八，他妻子单位的广播传来让他火速归队的电报。五岁的女儿，两岁的儿子抱住爸爸的腿，不让归队。但是，军人的职责和使命，是不能含糊的。王代轩立即收拾行装，从达州到白河历10个小时，在白河一下车没回办公室就开始干活。他主管全团专列车皮运输计划，废寝忘食，日夜操劳，七天七夜，马不停蹄。从2月2日至6日，每天一个专列。4号湖北部队装车，突然差一个平板车皮，王代轩火速赶到六里坪与车站领导交涉并向师运输科汇报，问题得到及时解决。然后回到白河机关，收拾一下自己的衣物，随最后一趟专列前行。

人在异乡，军令如山。铁一师党委决定：五团四营（到河口被编为二团五营，修完白南公路后归建）随二团一起去前线。16连广东籍材料员杨亚安，父亲出海打鱼不幸遇难，连队批准他回家料理丧事，25日家里收到让他立即归队的电报，亲人们一头雾水，正在途中的杨亚安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26日下午杨亚安匆匆到家看到电报，心中立即明白：国家和军队一定有什么大事了，不然，自己家庭的这种情况，连长、指导员是不会发电报的。他先是在父亲的灵前失声痛哭，想起父亲把自己养育成人付出了多少艰辛，如今突然永远离开了人世，走前一句话都没有交代……他作为家中长子，还没有为父亲尽一点孝心，他伤心呀。然而，电报来了，自己是国家的人，穿这身军装就要不辱使命……他连夜召开家庭会议，将父亲的后事作粗略安排，第二天一早，先是在父亲的灵前磕头祈求父亲在天之灵原谅儿子不能送最后一程，然后拿着电报就匆匆踏上返回部队的火车。出发前连队的各种物资材料收发领取繁杂而具体，他不顾旅途疲劳一头扎进工作，连续多天白天黑夜连轴转。转眼间，他和大部队一起到了云南河口的“人字桥”边……

紧急战备突然而至，使100多户干部战士与家属春节团聚的安排全部乱套。有的家属已经来了几天，有的上午到还没等亲热下午就来了情况，更多的是已批准探亲后出发正在途中……那时的通信联络是落后的，官兵们哪怕再急，一旦人在途中是没有办法联络的，军嫂们按计划不分白天黑夜一站一站向部队继续前进，憧憬着快点到站见到久别的亲人，而官兵们得到的教育是让军嫂们务必在1月31日前回家，这一扫兴的消息传来时好多军嫂带孩子还在途中……好在铁道兵军嫂是一群顾大局、有素质的群体，他们虽有念念不舍和深深忧虑，但仍然义无反顾地选择分离并独自回家。有的在分别前还鼓励丈夫到前线杀敌立功，更有回到家遭遇闲言碎语也默默承受。二营部物资助理员陈泽良妻子吴开玉，带着5岁女儿、3岁儿子，来队探亲刚住10天，紧急战备打破陈泽良送她母子节后回家的计划。吴开玉只好背着儿子，牵着女儿，提着行李，大年三十从陕西白河县麻虎出发，历 3 天 3 夜到达兴山县城，又走 8 公里山路，精疲力竭，大年初二到家。只见娘仨不见陈泽良，邻里乡亲们非常吃惊，闲言碎语也随之而来，有的怀疑陈泽良变成了拋弃前妻的陈世美。因为保密，吴开玉不能解释更不能申辩，只能选择沉默。直到陈泽良战场立功喜报寄到乡里，那些闲言碎语才烟消云散。 

3、到处是忙碌的身影，先遣组大年初一出发

1月27日，大年三十，应该是万家团圆吃年饭。而铁二团各个连队很多战士“只要我有一口气，就要出一份力，活着一分钟，战斗60秒”的决心书已经被送到上级。各连队开始“三分四定”，即把个人、单位带去前线和留下的衣物、装备和材料，分类整理列好清单，单位请领的帐篷和机具，个人缺挂包、雨衣、水壶等装备的一律登记立即请领，不少单位已开始拆包袱架子、拆床铺、拆材料库……进度稍快的连队，已经开始向火车站或预设的装车点搬运带走的物资。那几天，各连队司务长、给养员、材料员奔波在连队、机关、仓库之间。司令部各部门忙于机动计划和抢修方案及保密文件的制定；政治处各部门忙于火线立功、火线入党入团以及战场宣传、组织等文件的起草和下发；后勤处长俞筱龙规定：各股24小时办公，连队要办的事，一刻也不能耽误。机关解决不了的，立即汇报，按规定配发到连队的装备和物资不要连队申报，直接从仓库派车拉到连队。

1月28日，大年初一。团长李慕韩率60人先遣组从白河车站乘火车出发。又经六里坪，这里有团长的家。军需股长朱起槐开玩笑提议下车到团长家吃年饭。团长乘机向大家拜年并鼓励同志们做好先遣，迎接大部队。二团先遣组到达武汉与铁一师邢副师长率领的师机关先遣组汇合，一起去昆明又转车于2月1日到达开远，在这里，昆明军区司令员杨德志接见铁一师邢绍周副师长、铁二团团长李慕韩和参谋长许永清，给铁二团下达前线抢修和修建白南公路的指令。司令员说“军区给你们铁道兵两项任务，一是把白南公路抢建起来，勘测设计交给你们，施工交给你们和二炮工程306团。没有路，这仗就难打了。二是随时准备前进抢修。越南这个国家，打仗也算是老“油条”了，过去，我们国家援助他抗法、抗美，算是掏心掏肺。现在他们投靠苏修，驱赶华侨，侵略柬埔寨，在中越边境胡作非为，不教训他一下，他认为我们软弱可欺。何时打，要待军委命令。一旦打起来，越军一定会给我们制造麻烦。你们铁道兵要随时做好前进抢修的准备，要像抗美援朝那样，保障铁路畅通，支援前线作战！”司令员的话，句句铿锵有力，让三位铁道兵深感亲切，倍受鼓舞。

带着军区首长的殷切希望和嘱托，团长李慕韩率先遣组在开远换乘米轨火车继续南行，到达白寨站转车到屏边后立即决定五个营保障区域和驻地并分头开始驻地、抢修材料和场地的考察。2月4日，先遣组胜利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急切盼望大部队的到来。 

六连指战员具有吃苦和突击精神，在屏边白寨车站装卸大量物资。（铁道兵报社驻云南前线记者付培敏摄）

4、牛街庄车站转运，十四连奋战五昼夜

三营为全团第一梯队，十四连到达昆明牛街庄站，要负责司政后机关、储备库物资的卸车、装车。连长邹云满，指导员张镇和接受任务，压力如山，经过深入动员、紧张准备，2月2日在陕西白河车站登上南下的第一趟列车，于2月5日上午11点到达昆明牛街庄车站。他们来不及洗一下身上的征尘，立即开始五天五夜120小时连续紧张的战斗。

战斗开始，各排立即奋力卸下自己的物资。因站台空间有限，又是五天后才装车，后续列车接连而至，不能占据站台位置，要搬到车站一角。指战员们又肩扛手提，穿过站台，越过四道米轨，仅用二十分钟，就呼拉拉将全连物资搬运到位。

卸下物资。（铁道兵报社驻云南前线记者付培敏摄）

与此同时，邹连长、张指导员找到毕凤富副团长请领任务。新的任务是将前指、司令部和储备库的8节车皮的物资卸下，然后，装上小火车11节车皮。站台虽相距30多米，但新分配给各单位的车皮，有的是篷车，有的是敞车，物资卸下来，并不都是装上面对面的车皮，有的要从北边搬到南边，有的要从南边搬到北边，再装上新分配的篷车或敞车，这可带来不小的麻烦。怎么办？“扛吧！”连排干部扛起物资走在前面，同志们争先恐后，奋勇当先。五班战士杨永笔，力气大，专拣重的扛；战士王顺福，身体瘦弱，但干活像个小老虎；战士张角埋头苦干，扛起麻袋，一路小跑……

没有起重设备，1000多斤的军用梁三角架和端构件全靠手抬肩扛。图为10多名官兵合力抬着军用梁端构件，将它抬到一边码好。（铁道兵报社驻云南前线记者付培敏摄）

从陕南来到昆明，三天时间，就从冬天进入春天。战士们脱下冬装，穿衬衣干活，开始觉得一身轻松。但是，几十斤、一百多斤甚至更重的箱子、柜子、铺板、麻袋、帐篷、铁件压在肩头，一路小跑，不一会，大汗淋漓。和陕西白河比，这里天气太热了。更严重的是，不少同志一时不能适应高原气候，全连流鼻血 10 多人，拉肚子 20 多人，二排五班11人，有6人拉肚子，副班长王祥林尤为严重。这可急坏了卫生员曹保国，他立即向营部医生杨新明汇报，火速赶到当地医药公司购买黄莲素等药品应急。

根据机动计划，从2月2日到9日24时，铁二团将有7列173节车皮陆续到达这里，并从这里重新编组成16列248节车皮继续南行。这意味着平均间隔15小时就有一列大火车抵达，8小时就有一列小火车开出。卸车、装车，14连大约占总任务的五分之二。中间除吃饭的时间外，几乎无法休息也根本没有大块休息的时间，大伙很疲劳。二排长曹良太利用吃饭时间，端着饭碗进行动员。他说：“同志们，祖国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团首长将卸车、装车任务交给我们，我们就是拼了命，也不能拖后腿。流鼻血的同志向卫生员多要点棉花，将鼻子塞上！拉肚子的同志，黄莲素，一次多吃几颗，吃六颗吧！要立即解决问题！”这位1973年入伍的景德镇老兵，有拉肚子一次吃6颗黄莲素立即见效的经验。接着，他表扬五班班长韩元生模范作用好，全班完成任务突出。表扬副班长王祥林，拉肚子坚决不下火线，专拣重活干，号召全排同志向他们学习！

五天五夜转眼过去，转运任务已近尾声。14连官兵疲劳至极，不少人站着眼皮都在打架。2月10日凌晨，他们奋力将自己的物资装上最后一列小火车，向自己的驻地——老范寨行进。当车门关紧，列车鸣笛启动，不到三分钟，车厢内顿时鼾声大作，不论坐着的，躺着的，立即进入梦乡。篷车铺板上千姿百态，有的打鼾口水涟涟，多天没洗澡衣服脏兮兮加浓浓的汗臭味，对进入梦乡的战友没有一点影响。只有邹连长、张指导员和副连长朱仁选在车厢一角，你一言，我一语小声议论着什么，小火车在节奏规律而明快的“哐哐”声中一路向前…… “老范寨到了，下车啦！”邹连长一声吼，全连同志，又立即精神抖擞地投入卸车、安家的战斗……

至此，铁二团在团党委的坚强领导下，3700多名官兵在春节期间告别亲人，经长距离大跨度转移，齐装满员安全顺利到达云南前线，立即开始安家、挖防空洞、物资准备、公路勘测和抢修的各项演练，还抽调部分官兵帮助训练当地基干民兵。

作者根据《南疆硝烟》2023年1月20日整理于十堰

作者简介：姚尚明，1970年12月入伍，历任铁道兵一师二团战士、文书、排长、副指导员、教导员、政治处宣传股长、副主任。1979年参加对越自卫还击作战，荣立三等功。1984年1月随部队集体转业并入铁道部，历任铁道部十一局二处政治处主任、副处长、局水泥厂副书记、书记、中铁十一局集团二公司巡视员等职。曾参与编纂《铁道部十一局二处简史》，任副主审;著有《西线烽火——铁道兵二团援越抗美纪实》、《南疆硝烟——铁道兵二团对越自卫还击战纪实》;主编《他们从军旗下走来——铁道兵二团战友剪影》上下册、《中原筑路——铁道兵二团修建襄渝铁路文集》。湖北省十堰市作家协会会员。

槛外人 2024-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