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人：中国国家画院高卉民工作室画家，中国教育学会书法教育研究会会员，中国教育学会美术教育研究会会员，全国书法艺术教育“先进个人”，湖南省杰出教师，湖南省优秀教师並荣立省“二等功”，湖南工业大学客座教授，湖南诗书画研究院副院长，湖南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湘潭市书法家协会艺术顾问。

笔下明珠君子意

一一王立人先生书画品赏

尹奇军

一个春天的下午，我在立人先生的工作室，一张一张地品赏他的画作。傲立白雪的梅花、淡雅清悠的兰花、凌波吐蕾的莲花、披黄斗霜的菊花，在宣纸上竞相绽放！花中君子们，以她们独有的品相，带着唐风宋韻，占领了这一室天地。与她们相伴的还有岁寒三友、山岩峭壁、小桥流水、梨花院落。

书房外面的小天井里，有一株硕大的芭蕉，变幻着时光的身影。上面花棚中，紫藤正茂，舒展着曼妙的身姿，旁边还有一株野杜鹃，开得正旺，张扬着野性的妩媚。小小菜园里，青菜钻出了土，有蜻蜓斜飞而来。

画内有真情，画外荡清风。

在这份诗意栖居中，我看到了春天的生动；在立人先生不急不慢的讲述中，我品读到了一个艺术家的执著追求和求索奋行。

（一）

梅兰竹菊是文人画最喜欢的主角，它们寄托了士大夫们的生活情趣，也维係着雅士隐者的审美价值，接通了仁人君子的精神后院。“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的想象，“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后更无花”的情思，“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慨叹，“我爱幽兰異众芳，不将颜色媚春阳”的鍾情，“出淤泥而不染，灌清涟而不妖”的礼赞，让这些花草成为了人格化的意象。无论是请入诗中，还是移植画纸，都需要文人们有一种君子情怀，有一份脱俗雅意，这些花树才立得起来，很难想象，一个品格卑下猥琐的画家，能够画出格调上乘的冷梅俏莲、松坚竹挺。

“看花容易画花难”，要画好花鸟并不简单，尤其是写意花鸟画。画得太真太像，有照相式画法的嫌疑；画得过于写意空灵，又有自作聪明骗人欺世的嫌疑。要在似与不似之间，寻找到平衡；要在创作与摹写之间，寻找到花境鸟意。既要有高超的笔墨，更要有自身的学识修为。数十年的修炼与提升，让立人先生笔下的花鸟成为艺中精品，构建了一种君子花气象。他的花鸟，既有多姿多彩的形态，又有卓尔不凡的风姿，更有一份精神突显，有一份气韻游走。

立人花鸟画容易让人产生身临花境的感觉。线条聚散离合，飘逸生动，让画面形成了一种节奏感，具有音乐美；构图丰满，满纸是水墨与色彩的舞蹈，具有立体美；图中的鸟振翅欲飞，昆虫在叶上蠕蠕而动，与静态的花树动静相宜。立人先生注重对画面意境的营造，将自己对“花花世界”的理解释放在其中。你看，他的画作有的是雪落大地、有的是雨洒长空、有的是风舞竹林、有的是众荷喧哗，有的是“竹外桃花三两枝”的春意，有的是“梅花欢喜漫天雪”的壮观。他的花，有的来自大自然，来自山野之间，来自村落菜园，甚至就来自他自家庭院，他家的紫藤架、映山红、雨中的芭蕉就多次走进了他的画中；有的来自唐诗宋词、来自名文佳作，他的画笔让这些经典花鸟完成了时空转换，既有古意，又很新潮。但更多的来自自己的心田，来自他对花的品赏，所谓“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样，他的花鸟既有共性，又有个性。

我注意到，立人先生的花鸟画面一般很热闹，他的梅花不冷静，红梅朵朵迎春来，白梅共雪成妙境；他的菊花不寂寞，常有那种满城尽戴黄金甲的气势；他的兰草不孤独，常有连片成翠，风华正茂的艳艳；他的莲花不高傲，而有江南采莲，并蒂芙蓉的清新。他笔下的“君子们”不寒酸、不愁苦，也不傲慢，有一种幸福的存在感。这就区别于其他的花鸟名家，他们有时太想给人一份独特，太想赋予花鸟超凡脱俗的气质，往往给了名花冷清的面目，一枝独放的姿态，高冷不群的气质，从而完成快速的人格化。这种作品不是说不好，只是看多了，又形成了新的审美疲劳，形成了大众隔膜，似乎手持画笔，个个都是八大山人、是青藤苦瓜，到处是板桥竹、金农梅。

立人先生的画作注重对大众审美的尊重，倡导艺术的人文关怀。他对传统毅于坚守，又敢于剖破藩篱，对新颖更加厚爱。所以他画笔上的花，落落大方，既不媚俗也不故作矜持，有翩翩风姿，也有人间烟火味，既可立于大雅之堂，也可走入寻常百姓家。这是画风，也是画格，既是画意，也是人格的呈现。这种画风画意，在白石老人的笔下，在田园宰相王憨山的笔下，都可大量地找到。

立人先生与他的君子花，互相塑造又互相成就，相互熏陶又相互升华，都升华进了一种新的境界。

（二）

相比立人先生的花鸟画，我更喜欢他的书法，尤其是他的小楷。我曾说他的小楷在莲城书坛“独步江左”，这个观点得到了许多书艺名家的认同。

他的书法似乎脱胎于汉帖魏碑，既线条纵送，又变化多端。粗一看漂亮妩媚，细品则有颜骨柳筋，力量含而不吐，元气内蓄，有一种艺术修为的厚积薄发。飘逸之中有奇崛之笔，滞凝之间有天真之趣，笔走墨飞，当止则止，当行则行，似乎一个武林高手，一招一式看似平凡，实则内功丰厚，站立则稳如泰山，跃动则如飞鸟翔云。

立人先生的小楷，我认为达到了意在形先、形意相融的意境。中国历代以来的书法名作，大都是书法家充分领悟所书诗文的含意才动笔书写而成，有的干脆是文与书皆一人，如王羲之的“兰亭序”、颜真卿的“祭侄稿”、苏东坡的“寒食帖”，既是作者又是书者，别人怎么也临摹不出那份神韻，因为缺少了那种原创的情境。不了解文之意，匆匆动笔，看似不错，这不过是单个字写得不错而已，并没将文章意境用线条水墨呈放出来，这就是我们看到许多书法条幅，乍一看，像那么回事，精读，则少了一种味。立人先生对所书之诗文楹联，先认真品读，再心中摹状，再挥毫书写，纸上绽发。有个读与品的过程，笔墨就与文章诗词产生了亲密关係，生出了欢喜情绪，书法就有了情感，文字有了精神，作品就有了气象。举个例吧：十几年前我为学生严密的书室写了一篇仿古文小记《逸道轩记》，严密也是立人先生的书法弟子，他看了这篇小记，颇为喜欢，多次提起要将文章书写出来。但事隔多年，未见他动笔。去年秋天，一个阳光杲杲的上午，立人先生品了名茶，心情舒畅，便提笔而书，一挥而就，书完再发照片给我，我看了极为惊喜，我觉得这篇文章，这些文字，就该这样书写，就该是这个模样，就该流淌这样的气韻。他后来告诉我，他反复解读这篇文章，又寻找到这样的创作情境，才挥笔开写的。

苏东坡论书艺：“寄豪放于妙理之外，出新意于法度之中。”立人之书，庶几近之。

“画中有诗，诗中有画”，这是王摩诘的高妙意境，书中有画意，画中有书意，这是立人先生的笔墨风采。

恂恂长者风，谦谦君子意，徐徐清风起，灿灿江云舞——以此献赏于立人先生其人其书其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