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英从梦中惊醒,告诉父亲她作了个恶梦。父亲说,不要害怕,有爹在你啥都不用怕。
常英梦的是父亲正在吃饭,突然来俩人要父亲去给他们套犁。父亲说,我的娃们还小,过几年再去吧。那两人硬要拉扯父亲去,说是老早就给掌柜答应了的。父亲是个倔脾气,放下碗筷生气地大声说:你俩回吧,明天上午我就来了。梦中,父亲还是答应了明天上午去给人家套犁。
父亲是个木匠,套犁其实就是做个犁。犁是农民用来犁地的一种工具,套犁是对木匠手艺要求非常高的一个活,一般木匠还真是做不了,而常英的父亲会。
其时,外面正下着雪。现在都是农历二月半了,大雪一连下了三天还没有停歇的意思,天灰蒙蒙的,低沉压抑,似乎世界末日要来临,常英想。父亲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似乎陷入了沉思中。过了一会儿,父亲一脸凝重地交待了常英好多事情,只有二十岁的常英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父亲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啊?
第二天早晨,家中依旧弥漫着大雪后的寒意。父亲吃着早饭,面色比往常更加苍白。饭后,他缓缓起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身体向后慢慢倾斜,然后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连最后的告别也未曾留下。但常英纵有千万个不愿意,父亲还是溘然仙世走了。他到底去哪里了?是给梦中的那两个人套犁去了吗?常英哭得死去活来,家里顿时也乱成了三国。
之前,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父亲打理,母亲主要照顾一家老小的吃穿,遭遇如此大事,母亲此刻也六神无主。常英姊妹九个,她是家里的老大,最小的妹妹还不到一岁,面对孤单无助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妹,常英多么渴望自个能变成三头六臂,来打理好父亲现在如麻的后事。
就在这时,只听院子有人喊她舅来了,常英赶紧擦干眼泪带着哭腔说:娘,我舅来了。说着,便瘫坐在台阶上昏了过去……
等常英醒来时已是又一天,大雪虽已停下,可满院前来吊孝的人是白花花一片。舅舅的到来使所有客主也有了主心骨。按照习俗,舅舅把常英父亲的丧事料理得井井有条。这多少给常英和常英一家减少了不少负担。
父亲的葬礼在头七那天进行,常英披麻戴孝领着弟弟妹妹们跟在灵车后面一步一步向前挪着步子。
常英心里虽然悲苦万分,但想到还有母亲与姊妹好几个,今后的许多事还得要她来扛,她咬着牙看着把父亲下了葬,而心里也一直给自个打气:常英呀常英,全家后面就指望你了。这个话似自己在对自己说,又好像父亲在某个地方对自己说。
但从父亲安葬后,人们见到常英已经脱胎换了个人似的,事事当先,事事也有主见。周围人也纷纷议论,这女子还是刚强。而常英听了,嘴上虽没说什么,可心里已回答了:叔婶婆爷,我不干这个家可就垮了呀!
的确,常英虽是个大姑娘,但在家中已经能挑一头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