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山·归圣寺·诗碑

文/陈怀志【供图：普定红】

狮子山，又名狮云山，座落于1500万年前腊玛古猿的故乡阿迷州（现今开远市）小龙潭（布沼坝）西部，海拔1658米。远远望去，山形酷似卧狮，脊背、头状及匍匐的四腿尤为明显。山上林木葱郁、鸟语花香、石壁切削、怪石嶙峋，洞沟、桥亭、泉潭一应俱全。自山顶至山脚分层次建有酒仙阁、观音阁、关圣宫、云峰塔、龙王庙、天君阁、寂照庵、武当塔、吊脚楼、归圣寺、韦陀阁等庙宇11座及石匾、碑刻多块，占地数千亩。依所处方位，分称上寺、中寺和下寺，景致各有千秋，历代政客墨客慕名游览，多有墨迹。始建年不详，康熙甲寅年（1674）《狮云山寂照庵常住碑记》载：“寂照庵乃禅僧书慧携徒学隐等于甲午春卜斯之所创建也”。这里所说的“甲午”指哪个“甲午”呢？在“甲寅”之前80年间，出现两个“甲午”，即明末“甲午”和清初“甲午”。但清顺治甲午年（1654）至康熙十三年只有20年时间，古寺不可能破损到必修的地步，照此推断，这一庞大的宗教建筑群始建年代在明万历二十二年（1594）之前，已有四百二十余年历史。

千古兴亡，岁月沧桑，狮子山大部分庙宇、佛像、碑匾虽在历史的浩劫中纷纷损毁，只剩下归圣寺较为完好，观音阁残缺不堪，但其壮丽的丰采、苍翠的容颜以及深沉、厚重、悠久的宗教文化却磁石般吸引着四方游客。青山不老，游迹不绝。

沿归圣寺右侧溪边小道逶迤而上，一路上听到的是泉水叮咚，音质淳美，沁人心脾。看到的是铺青迭翠、生机勃发，令人陶醉。置身如此优雅，幽静的环境，谁能不宠辱皆忘、烦愁顿消、情思如缕、喜笑颜开呢？

聆听罢几弯清泉，越过几条小径，谈笑间，猛抬头，一堵高、宽、厚都不少于一丈的嶙峋石壁突兀在葱茏苍翠的林木间。峭壁上“直上蓬瀛”“洞天福地”、“顶接云霄”等三幅分别凿于“光绪丙申”“宣统巳酉”“民国×ד的壁匾掀开眼帘。正欣赏着，感叹着，蓦然俯首，忽见两块一米有余的巨石，一左一右躺在脚边，石上镌凿着深近50厘米的小水池，左池呈半圆形，右池为圆形。为何要凿这样两个图形呢？看着池水中映出的一片蓝天，凝思片刻，游人会情不自禁地讶出声来：“日月潭！”若遇到知识面广，善于思考的人，更会道出不平凡的见解：“这是‘阴阳潭’！中国远古《易经》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两仪就是‘阴阳’，古代‘三教九流’，道家、阴阳家等流派最讲究‘阴阳五行说’。这狮子山道释儒三教之建筑都有，实为‘三教九流’融汇贯通的宗教建筑群。可见，中国古代的各种教派，早已在数千年的历史演变中，扬长避短、求同存异、融为一体了。”

在引经据典、谈笑风生的愉悦中，趔趄着向上攀援。一路上，赏心悦目的是苍翠葱茏、绿茵滴翠；销魂荡魄的是鸟语声声、此伏彼起。久居闹市、耳濡目染嗓音烟尘，胸中的浮躁与日俱增，谁不想寻一片清幽静谧而生机勃勃的栖身之地，享受一番大自然的恩赐呢？走进狮子山这一绿色世界，可谓置身仙境，超凡脱俗了。若走进密林深处，还可看到不少断墙残壁、断碣残碑，看到原始林中被荒草掩隐的古洞石桥，这些古色古香、玲珑剔透、匠心独运的古建筑，是岁月沧桑留下的痕迹，它似乎在向人们诉说：这里曾有过宗教文化的鼎盛时期，闪耀着历史铸就的辉煌岁月。

几经曲折，走到半山腰，一座亭阁壁立于眼前。此阁实为前后两阁，前阁为楼亭结构，宽约6米，深三米余，一块长约4米的假山型巨石紧贴后墙。楼亭两边为土墙，后面以大自然造就的山石为墙，前面建1米高的栏杆，可凭高眺远，欣赏小龙潭的美妙风光。后阁雄踞其上，“观音阁”几个楷书字清晰可辨。此阁建于明末清初，左右墙为土石结构，宽、深各3米多，顶高5米余。后墙以整块悬石代替，中央凿一石龛，供观音瓷像，像两侧雕金龙抱红柱，四周雕彩云碧波水族，雕技精湛，画面生动活泼壮观。伫立亭间，品味到的是中国古代雕刻技艺的高超独特，抚摸到的是狮子山古代宗教文化的博大精深，环顾到的是满山翠绿、一尘不染。居高临下，极目远方，小龙潭尽收眼底，那烟囱漫舞青烟，仿佛在告诉人们：那是闻名于世的小龙潭电厂、煤矿欣欣向荣、朝气蓬勃的真实写照。

狮子山的美很难用言语道尽，其深沉的宗教历史文化，在观音阁可初见端倪，而返回归圣寺，就更令人大开眼界了。

归圣寺是狮子山庞大的宗教建筑群中下寺的主要建筑，占地2600平方米。始建于明泰昌元年（1620），寺名取“布沼全坝众心归一”之意，康熙六年（1667）、乾隆十六年（1751）两次重修。此寺现存前殿、大殿，均为三开间硬山顶木结构，左右配殿各三间，大殿塑三尊佛像，香烟飘渺。寺内翠柏参天，溪水环流，汨汨有声，在庄严肃穆的静态美中，给庙宇注入几分鲜活的动感美。此寺吸引着无数游人，并留下不少诗书墨宝。可惜的是，这些墨宝经历史的洗磨，已荡然无存，但有《狮云山常住碑记》《重修归圣寺功德显名碑记》《朝山会负碑序》《重修归圣寺碑记》及尹壮图《狮山游记诗》碑幸免于难，尚完整保存。1983年，被公布为第一批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尹壮图，字万起，号楚珍，蒙自城关人氏。生于清乾隆三年（1738），卒于嘉庆十三年（1808），享年70岁。尹壮图26岁中进士，40岁任京畿道监察御史，43岁擢升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官居二品，49岁奉圣命充任《四库全书》总阅官。他刚正廉洁，敢于犯颜直谏。当时，大贪官和珅当权，贪污腐化之风席卷全国，花样更是尽出不穷。尹壮图对此深恶痛绝，于乾隆五十五年（1790）多次上书弹劾贪官污吏，奏章字字见血，揭露了各省督抚与地方官吏互相勾结、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的罪恶。为此，各封疆大吏对尹恨之入骨，也引起了当朝皇帝的不满。乾隆五十六年（1791），乾隆皇帝以“造作无稽、莠言惑众”的罪名，革去尹壮图的职务，交刑部问罪，被判斩首。后又下诏减刑，改任内阁侍读，留在京城，八年不许升调。乾隆五十七年（1792），经皇帝特准回乡养母。

回乡后，尹壮图决心脱离黑暗污浊的官场，将毕生精力献给家乡的教育事业，在蒙自、阿迷办学授徒，不仅为家乡培养了一批优秀人才，也给后世留下不少墨迹、诗词等宝贵的文献财富。嘉庆二年（1797）十月十五日，尹壮图主讲阿迷灵泉书院之余，率学生到布沼狮子山游览，心为景醉，兴发于心，思绪万千，心潮激荡，一气呵成七律四首，自吟自和自书于石。全诗如下：

丁巳十月望日皆生徒游狮山四首

狻猊作势枕云冈，威重群推百兽王

（郭璞云：狮子兽中之王也）。

拳曲金毛森欲舞，磋砑石齿利如钢。

到来逼近神偏肖，望去驯眠性本良。

怪得对山饶火焰，朝昏吞吐灿光芒。

（火焰山在对面）

万石峥嵘列满冈，枪枪百兽宛来王。

斓斑隐羽翻疑虎，荦确经呵便化羊。

驯象侧峰遥拱峙，犀牛有洞敢潜藏。

（象山犀洞俱在境内）

是真是幻初无二，高枕云霞续梦长。

由来布沼膏腴乡，雅仗威名镇此方。

藜藿满山传虎伏，桑蔴夹道绝狼当。

羡君僻处邀虚誉，笑尔幽栖冒假王。

不为云深贪偃仰，缘何驯卧佛龛旁。

登山屐齿未全荒，挈伴攀藤谒梵王。

危磴穿云容罨霭，清泉泻石韵铿锵。

盘谷依稀还真相（前扈跸游盘山，有翠屏山与此相似），

仿佛闾山亿宦场（御命祭医巫、闾山县令邀请游山，

一日备极风丽，中间景致有类此者）。

俯看良田千万顷，波心珠点月汪汪。

蒙阳尹壮图 

诗碑长97厘米，宽62厘米，厚11厘米。诗文自右向左行楷直书阴刻。字迹娟秀，诗意隽永，对仗工整、平仄协调、用典精当、叙事自然、意境高远。第一首诗用“拳曲金毛森欲舞”、“磋砑石凿利如钢”等优美诗句描写了狮子山的壮美、雄险和鲜活，又以“神偏肖”、“性本良”的拟人手法赞狮子山而隐喻小龙潭的神奇清纯，并向读者介绍了阿迷八景之一“火井涵烟”的奇妙景观。第二首诗在继续赞扬狮子山不愧为“百兽之王”的同时，描绘了象山、犀牛洞等景观的天姿风采，抒发了作者如“高枕云霞在梦幻之中的神奇感受”。第三首诗则赞美了小龙潭的美丽、肥沃、富饶，点明小龙潭是人们安居乐业的理想境地。第四首诗则渲染狮子山“危磴穿云”的雄险峭峻，“清泉泻石”的典雅清新，诉说了自己“登山屐齿未全荒”，不知疲倦，只顾向上攀援的美好心情。又在鲜明的对比中，暗喻官场险恶，民间的自由自在。最后用“俯看良田千万顷，波心珠点月汪汪”，看似平淡而堪称神来之笔的诗句，浓缩了小龙潭丰饶神奇、素雅亮丽、如诗如画的景致，并以亲身经历和感受抒发了自己热爱故乡、热爱生活的情感。试想，在如此圣洁的人间仙境里生活，谁能不心往神驰、心满意足、喜笑颜开呢？

诗碑现嵌于归圣寺北耳房西山墙上。游人到此，总要注目良久，边吟咏边抄写，从诗中领略狮子山的雄奇壮观，布沼坝的秀雅富饶，得到美的享受，并获得教益和启迪。正是：

红尘处处有狮山，布沼奇观誉若兰。

香满乾坤留岁月，史诗轻抚韵千般。

陈怀志  1945年2月生于云南石屏。迄今在全国300余种报纸、杂志、书籍发表文学作品200余万字。出版长篇历史小说《明代王廷表传奇》、小说选集《清河缘》、130首诗词入编《诗书画三人行》，待出版散文集《文心琢玉》、诗词集《倾听天籁》、古籍评赏《杨升庵王钝庵双百梅花诗鉴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