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老营长》
作者:吴光能
2023年5月24日，我们1976年冬季入伍的贵州镇远籍8个老兵邀约赴滇探访老战友，首站来到云南曲靖看望了40多年前的营长，1979年战后任95团副团长的谢云德老首长。
我们一行从凯里南站，乘坐G2987次动车，13时17分出发，15时42分到达曲靖北站，老营长安排了3辆车来接我们。
我们乘车赶往入住的梵一酒店时，老营长早已在酒店门口等候，以热情洋溢且慈祥的笑容，坚实有力的握手，欢迎我们老部下的到来。
🔺谢云德时任95团副团长
老营长虽然是80岁高龄了，但他身体很健康，军人的气质不减当年。分别几十年，再次见到他威武雄壮的形象，使我追忆起44年前自卫还击的战火纷飞的年代，让我刻骨铭心的便是1979年3月2日攻打1796高地的那场战斗（我时任11军32师95团1营1连4排3班班长）。
在1979年的自卫还击战中，我们团受13军统一指挥，配属50军西线作战的149师(配属13军)并肩战斗。其战斗任务是歼灭越316A师，攻占沙巴县城。
1979年2月底，13军打完代乃山阻击战之后，挥师柑塘，去攻克柑塘重镇，就把歼灭越316A师的艰巨任务交给了149师和我们95团。根据战斗任务，从2月27日起，149师445团、加上我们团的二营和3营7连，沿着10号公路左翼穿插攻打沙巴；149师447团沿着10号公路右翼迂回攻打沙巴黄莲山之敌；149师446团和我们营则沿着10号公路挺进攻打沙巴。
10号公路两旁是越军多年经营设防的重点战区。这里山高坡陡，森林密布，断崖绝壁随处可见，地势险要，工事纵横贯通，隐蔽坚固，战区纵深环环相扣、相互依存，易守难攻，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狭窄的10号公路由谷珊至沙巴县城，在山峦叠嶂中穿行伸展，时而经山谷、时而达山腰、时而穿密林、时而过断崖绝壁，险象环生。再强悍的部队，在这样的环境中攻击前进，遭遇不测，不可避免，更何况是越军早有设防的区域。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每次遭遇都是血战。
3月1日，149师446团作为前锋，在10号公路四号桥遭遇伏击，血战一天，方取得胜利。3月2日，则由我们营担任尖兵。
3月2日中午，我们营受令，并在谢云德营长的亲帅指挥下，沿着10号公路急速挺进。是按照步兵2连、营部、步兵1连、机枪连、炮连、步兵3连的战斗序列前行。当部队挺进到1796高地前沿转弯开阔地时，2连首先遭遇伏击，一场反伏击战就此打响。
1976高地有越军316A师174团1营营部和一个加强连。当我们进入敌伏击圈时，高地上敌人用迫击炮、12.7高射机枪、火箭筒等多种武器，100多个火力点交叉向我们疯狂扫射袭击。瞬间炮声、枪声响彻山谷，硝烟四起，弥漫天空，刺鼻的火药味扑面而来。面对强大的火力封锁，我们营挺进受阻。2连处于激战中，我们1连被迫暂时靠山背隐蔽待令，后面的部队也都暂时沿公路靠山背隐蔽待令。我隐蔽的地点是公路右侧的水沟里，头顶上有子弹、炮弹在飞。此刻，一小股敌人从我右前方山地垭口窜下来，想偷袭我们，立足未稳，便被我连战友击毙。身旁有两辆坦克搭乘有十多位友军士兵，攻击前进。当坦克攻击到越军火力封锁地段时，被高射机枪、火箭筒等火力打击，搭乘士兵伤亡惨重，坦克被迫退回。一辆坦克退回时，一位牺牲的士兵还斜躺在坦克上，头被打破，脑浆和鲜血还在流淌。一辆坦克退至我左侧1米处，停下立即调头，向高地连续炮击，硕大的炮弹壳从坦克中抛出，当当响。此时我的前方约15米处是一辆刚停下隐蔽的弹药补给车，我的身旁又有坦克在打炮，我想我此时处于敌重火力打击范围。我看了看我班的战友，期盼着连部的命令，早早离开此地，攻向高地……
此时的谢云德营长，面对强敌伏击的危机时刻，炮弹在他左右爆炸，子弹从他身边飞过，爆炸声振耳欲聋，浓浓的硝烟、刺鼻的火药味，就在他跟前，2连正处在激战中，2连长赵子云壮烈牺牲，不少战士负了伤。他临危不乱，审时度势，沉着、冷静观察敌情，准确判断，立即作出正确的处置，有的放矢、果断指挥，抢抓战机，变不利为有利，变被动为主动。先令炮兵打击高地火力点，再令步兵向高地发起进攻。炮连按他命令，炮击高地高射机枪火力点，首发命中，将高射机枪和敌人及泥土一起炸得飞上半空，飞出战壕。敌高地，射击视角好、封锁面积宽广、对我营杀伤力最大的火力点被摧毁，为我们营步兵攻克高地打开了通道。他当即命令步兵2连全面火力反击，从我正前方朝高地发起进攻；我们1连从我的右前方向高地发起进攻，3连迅速跟进；他命令各连边打边组织，边打边展开；命令机枪连、炮连迅速抢占有利地形，火力支援步兵连攻击高地。我们步兵在他的指挥下，充分采用小群多路，相互交替掩护，边打边跃进等战术，很好地抓住步、炮协同的有利战机，勇猛杀敌，扑向高地。加之面对战场瞬息万变情况，他能抵近指挥，及时调整处置，极大地鼓舞了全营战士的斗志。
狭路相逢勇者胜，全营干战齐心协力，不惧强敌，高喊着、默念着为二连长报仇的口号，配合默契，向高地之敌猛打猛冲。在炮火延伸打击时，我们跃入战壕，与敌短兵相接，展开坑道作战。高地敌有生力量，被我军炮火反复精准打击，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部分负隅顽抗之敌，被我们的猛烈的火力压制在掩蔽部内。2连在高地东侧展开战斗，我们1连在东北侧展开歼灭隐蔽在交通壕、山洞、掩蔽部之敌。
我们采取用小群多路交替掩护抵进射击，投掷手榴弹等方式将敌逐个消灭。一排在排长刘光应指挥下，歼灭交通壕掩体内的敌人2名，三排在排长叶思友的指挥下，九班长钱二望保，掷手榴弹炸毁敌军岩洞二个，歼敌4名。班长杜金胜中弹负伤，卫生员张金魁不顾个人安危，匍匐前进抢救。全连密切配合打掉敌火力点10多个，共歼敌18名，在阻击敌人时并向2连增援，缓解了二连压力。机枪连、炮连、3连，按照谢营长的部署，朝各自战斗目标展开歼敌。全营经3个多小时的激战，消灭高地之敌，取得了反伏击战的胜利。
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我们以较小的牺牲，取得了较大的胜利。我们歼敌86人，俘敌2人，缴获高射机枪2挺，轻机枪6挺、冲锋枪15支、步枪35支，枪榴弹2具、火箭筒4具。这一仗，我们营牺牲3人，伤29人。
🔺军旅时的吴光能
至今回想起那场轰轰烈烈的战斗，不由自主对他竖起大拇指，为他点赞，由衷敬佩！
谢营长指挥我们以较小的牺牲，取得较大的胜利，有以下特点：
他身先士卒，抵近指挥，极大地鼓舞全营干战，冲锋陷阵、英勇杀敌的士气。
他足智多谋，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情况，能正确处置，及时抓住战机、变被动为主动，消灭敌有生力量。
他既能大胆用兵，又能巧妙护兵，杀敌出奇制胜，不让士兵作无畏牺牲。
首先，在战场上遭遇伏击，本身对指挥员的心里素质是一个严峻的考验。稍有胆怯和迟疑是可想而知的。谢营长面对伏击之战、面对敌人居高临下、面对敌的密集、猛烈的火力袭击，能做到临危不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沉着、冷静、积极寻求战机、指挥全营稳、准、狠地歼灭敌有生力量。可见他具有足够的胆识和气魄。加上他能身先士卒，抵近指挥，让我们能见到他面对瞬息万变的战斗状况，胸有成竹、正确处置，我们杀敌的信心和士气倍增，受到极大的鼓舞。
其次，遭遇伏击，变被动为主动，变不利为有利，能应对自如，足见谢营长是一位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和足智多谋的指挥员。
在自卫还击战之前，他有过守卫国门、保卫边疆，与蒋军残部和边境敌对势力作战达9年，参加过援老抗美作战又3年的战斗经历，加上他善于学习和钻研军事理论，因此能深谙山岳丛林作战的战术精髓。所以面对伏击之战，他能做到指挥若定，使我们在枪林弹雨中化险为夷。
再次，他在巧妙护兵上的实例。我们攻打1796高地取得了胜利之后，要急速退至公路向沙巴挺进。当我们连部分战士下到半山腰，见有一小块开阔草坪地而想稍作休息恢复体力时，他见状立即电告我们连长，命令战士迅即撤离。说时迟那时快，战士们刚离开，几发炮弹就落到草坪爆炸。一般情况，主战场取得了胜利，指挥员的心情放松一下，而他们没有。山岳丛林作战的诡异，迫使他既要把控全局，又要关注每个环节。在他的细心指挥下，才再次挽救了十多名战友的生命。
🔺谢云德副团长和吴光能在曲靖留影
回想起那场残酷的战争中，我们能在谢云德营长的指挥下，既光荣地完成了战斗任务，又能全身而退，安全回到祖国的怀抱，真是三生有幸......
在曲靖，我们与老首长无话不谈，举杯畅饮。几十年的话靠一两天是说不完的……
离开曲请，我们一路向滇西出发……
2023年8月
🔺编辑:艾宗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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