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南长沙连夜赶回来的亲外甥,第二天晌午祭祖办完事后,又专程驱车到黄石铁山将我一家三口接至鄂城花湖老妹家中参与“一大家子”的聚会家宴。
席间相互交谈甚欢,有说有笑好不热闹,惹得耄耋老母亲不住感叹“看这多好,大家都好好的,我很开心,就像吃年饭似的……”酒喝正酣时,大哥从长条桌的另一头专门拿过一个菜让我尝尝,我一看竟脱口叫到“哟——青椒炒肉片!”“大哥你怎么给二哥吃这个家常菜嘞,拿这个不常吃的卤百叶给二哥吃撒……”妹夫随即喊道。
妹夫是近两年才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他不明白大哥之所以把青椒炒肉片递给我的缘由。清晰记得是我小学五年级还没毕业,那时国家没有设六年级、初三以及高三,也没有大礼拜双休,买啥都凭票限量供应。家里可谓穷得叮当响,一日三餐难见油水,小学三、四年级时我就在凌晨排队买过“扒堆子菜”等。那年我身高已接近1.7米,又正值放暑假,年长五岁的大哥问我想不想去做点事赚些钱,一天1.28元,一个月赚的钱归你,我一直犹豫没有吱声,直到大哥提及中午食堂有“青椒炒肉片”时,我立马说好同意了。
随即通过母亲的关系在“二水泥厂”做喂料工干了一个月。有回上中班,因“二水”距离我家蛮远的,途经多为农村乡间小路,狗吠不停,又下着雨,我打小就不记路、性格内向,而且胆子非常小怕黑,遇到停电,非得等到先父、母亲、大哥回来才敢进屋……晚上10点多我还没回家。先父、母亲、大哥都相继从不同小路去找我,待看到我浑身湿透、又惊又怕的狼狈模样后,纷纷劝我不用去了。说句实在话心里肯定是打起了退堂鼓,可却脱口而出的竟是“我要去,明天有‘青椒炒肉片’呐!”“嗨,苦了我傻孩儿啦……”先父、母亲把我搂在了怀里,身高已有1.78米的大哥扭身擦了一把眼泪,这也是我平生看见大哥第一次哭。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晃40多个春秋过去了,我从武钢大冶铁矿内退之后,一直在区政府、街道办打工。前些年被抽调至区国卫复审办工作,一次因公路过“二水”,只见废墟一片,仅剩门楼依稀可辨,随即浮想联翩,抢拍了两张照片。午休把照片发至我们“老康家”微信群里让大家猜,孩孙们都发表情包表示疑惑不知,只有大哥一猜即中,因不会打字,是让小侄女帮忙简短地进行了讲解,顺便也提了提“青椒炒肉片”的故事,可是孩孙们都难以理解、难以置信。
新冠疫情期间,很光荣成为了街道防疫指挥部成员,有幸又能为社会做点什么了。我主要负责我们这最大的一家超市和市场,前前后后起早贪黑,每天共戴四个口罩,喷三小瓶酒精,辛苦了两个多月且不多说,关键是受不了歧义、误解、曲解等诸种不理解,更有被居民“避瘟神般”的推搡辱骂。由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我有一个月没回家,睡在办公室里的。恰巧有天晚餐盒饭里居然有现如今时常想不起的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青椒炒肉片”,我盯着看,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用鼻子发声笑了笑,只是默默地发了个朋友圈,只是配上了“思考—双手抱拳—微笑—双手合十”的表情符号。
回忆中,总有些瞬间,能温暖整个曾经,就譬如“青椒炒肉片”。
作者简介:康成钢,1968年出生,曾用笔名康戈,在武钢大冶铁矿工作30年,政工师,本科学历,已离岗歇工。喜好喝点小酒,始终不会打牌。年轻时参加过笔会,也转悠过夜总会,客串过主持人与驻唱歌手。系黄石作协、音协、散文学会会员。现靠打工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