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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子明自传》

十一、动荡的一九四八年

1.出进公安局

一九四七年底，上级通知我回洛南县政府任公安局长。除从三区带来曲书范、郭小丑等同志外，县委很快派来王魁元同志任局长秘书，王奉先同志任公安大队队长，张三保同志任副指导员。

一九四八年一月一日，县委、县政府在沙坡沟召开会议：1.组织武装工作队，突击到东南村、磨头一带去活动；2.成立两个山区区委，王绍杰、刘剑英分别任区长；调整其他区领导班子，党炳坤同志为一区区长，程亮同志调任三区区长，宋恒生同志提为四区区长。这段时间内，打过几次小战斗。一次是在王召村西边，我们少数人在山上伏击敌人。郭小丑枪法好，每发一枪，就能眼看敌人倒下一个。敌人即抬着伤员奔向西去，可谓一小胜利。

2.大年初一搞团拜

二月十日是农历正月初一，恰逢农历大年初一。大部分人员集中起来举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团拜活动。在硝烟弥漫、出生入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艰难岁月里，党政军领导能有如此英明果断的决策，在孤庄嶛岭的“小延安”，苦中作乐，欢聚一堂，祝贺新春，相互拜年，坚定信念，鼓舞斗志，确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

正月十六这天，地方匪霸与裴昌会部联合行动，步步为营，逼近扫荡，形势所迫，只好再次上山，转移到X王台后边的李家沟隐蔽。当天晚上，将抓上去的裴匪特务人员进行了再次审问。放了吧，既恐会暴露我方行踪，不放吧，又担心在紧急情况下带着俘虏行动不便，只好命令就地枪毙、掩埋。这是我终生唯一的一次个人作主杀人的事件。形势紧急，在离开此地时，连自己的亲人妻儿也不得不留下来，不到七岁的二小子随母送我们到村外，好像非常懂事的成人似的，对我招手说：“你们只管你们走吧，不要管我们了。”在场的王魁元、曲书范、郭小丑等不少同志，都感动得热泪盈眶。

正月十八日到达大木场地界。山上积雪很深，冰封雪飘，银装素裹，北风凌冽，民房稀少，大部分人没地方住，同志们只好躲在石崖根儿避风处裹衣而息，但一个个都竟还能呼噜巴扯睡得着！

3.“陶村事件”

正月十九日，由县委副书记张士遇与副县长张逢溪同志，带领政府机关干部和部分民兵及家属三百来人转移至建科山一带，相继向嵩县三分区所在地转移。当时情况紧急，以张士遇为主，由张逢溪和我组成临时领导班子。下午四时许，即由张士遇主持编排队伍，我带的十来个干警及公安人员，安排到最后压队。

随即雁阵排队开始行军。行至半夜，忽接前方传来的命令就地休息，不料想一区区干队的贾年详同志因太困乏睡着了觉，造成传令失误，前边人员休息后都起身走了，而贾以后的我们还在等待传令。我本能的意识到有问题，夜深人静，积雪漫漫，都十分着急。

此时派郭小丑同志找来个本地向导，问后便知头天晚上陶村就有土匪活动。其实该向导就是个土匪兵，他带着走了没几步便假装肚子疼，我自然马上就识破了假象，即令必须看好他，不准让他跑掉，以免暴露目标。拂晓时我们赶到陶村，前边的队伍均停在村前场上休息。我抬头看，又只见前面山头上很多人影在晃动。此时张士遇同志布置，一边搞饭吃，一边派人和来接我们的人联系。当我提出山上的人可能是敌人时，他还不大相信，硬说是分区派来接我们的，还要派人送信联络。

等敌人已经打枪了，张还大声喊：“自己人，别误会，不要打…..”后来敌人硬向我们打来，他便很快跑到后边一个山头上。我和张逢溪、李洪范及部分公安人员，立马上到近敌的另一个山头，抗击来敌。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边打边撤。富有战斗经验的曲书范、李富有等人都敦促让我先快走，我怎能把同志留在后边独自先跑呢！年仅十八岁的公安员和张三保同志，看到我在撤退人群的最后边，敌人已经接近到跟前了，便对前边跑的同志大声喊道：“马局长还在后边，谁再跑就打死你”！在对面山头上的张士遇和郭小丑同志的机枪掩护下，我们算安全撤离。但不知村道里还有我们的同志未出来，直至下午集中检查人员时，方知有不少人还未回来。此后，才了解到牺牲和被敌俘虏的有党炳坤、马重远、贾年祥等四十来位同志，损失惨重，令人十分痛心！

到了三地委所在地，对人员作了整顿，主要领导也作了检查。而我也不无责任，但作为主要领导，不了解敌情，又不听取下边意见，遭受严重后果，应引以为戒！这是我作为亲历者对“陶村事件”经过的一点了解和看法，可能会有偏见或错误的，仅供史家参考。

4.概述剿匪

我们从嵩县休整后，即随三分区副政委甘德川率领的独立团老部队返回洛南县。三月十五日拂晓至涧口寨，包围了从嵩县逃回来的马青发匪部。激战不到两小时，即击毙敌五十余人，俘匪200余名，顺利的结束了战斗。曲书城县长见我高兴地说，原来听说你弟兄俩牺牲了，现在都回来，太好了。

几天后，我又接着随三分区武装长途奔袭到中山镇。天擦黑儿路过通天沟，午夜时分包围了聚集在中山镇的大股顽匪。战斗结束，计击毙敌三十余人，活捉匪首张国威、刘玉堂，俘敌四百余。四月初赴长水后湾剿匪之前，我只到礼村同洛南县独立营营长张志明等领导一起研究作战计划、布置具体任务后即返回。活捉杨文吉、张金生匪首以及匪兵百余人的龙头山战斗，我因审查处理被俘人员，没有参加。郭小丑同志参加了战斗。

最后六月一日的小街战斗，又歼灭县长王化民匪部，击毙国民党支队长王化中等数十人。此即为洛南县五战五捷的胜利。我认为张志明营长在这年的剿匪斗争中，的确是立了大功了。

五月二十七日县委会议，聆听了邬政委的形势报告，地委副书记史详生同志的讲话。

审查与处理工作。除了平日审查一般俘虏之外，四月十四日即将主要匪首刘玉堂、韩青海、李杰、锁正水（第三次被俘）、张金生、贺书礼、吴林德、张振经、赵虎六等人罪大恶极的材料审理完毕，准备重处。至五月二十一日情况统计，计审理508人。其中，释放了364人，吸收加入我方工作的76人，介绍参加其他工作的36人，处决32人。至六月八日上午总结战果是：击毙黄海荣、韩青海中队长以上34人，俘虏1519人，战场击毙190人，处决21人，缴获机枪11挺，长短枪754支，子弹25000余发，牲口59头。3500人以上的大型战斗28次，小范围战斗90次。由一九四七年十月二十八日至一九四八年三月十五日止，大战八次，小战更多。

我们的损失。革命就是用流血牺牲换来的。过去的不提，仅这半年多来的不完全统计，就牺牲了264人。其中区以上干部20人，村干部40人，民兵77人，群众127人。其他财产等损失之大，就更难计数了。

5.胞弟之牺牲

八月份仍然是以剿灭余匪、处理积案为主，并搞支前、搞担架、搞粮食供应等繁忙工作。上旬的一天中午，忽然接到在伊川县工作的马康生同志的来信，方知是年仅二十二岁的同胞五弟马鸿杰，于七月二十六日，在当时伊川县的郭村，为了营救他的部属同志，而他自己却英勇地贡献了自己的生命！看了这个不幸的消息，自然惊呆了一下，硬止住悲伤的泪水，独自仰面躺倒在床上，镇静很久…很久…没有告诉慈爱的老母，又未让其妻及家里其他人员知道，只给张逢溪副县长写了几句，请他告诉三胞兄马子仁（当时在财粮科工作），我又继续投入自己的紧张工作。次日尸体发回，母亲知道后哭了几声，自言自语喃喃地说，革命是大事情，两命必一伤，有啥法儿！母亲的通情达理，给我启发很大，无形中增添了一股强大的动力！

6.“神兵”一案

事情开始于这年八月的一天下午，即洛南县解放近一年的时间，当时县党政军一些单位都住在樊村，当时主要任务还是配合县独立团剿匪与处理敌伪人员。秋高气爽，我们公安局几位同志，都在院内谈论工作，一个叫徐麦景的青年妇女，从外边走来，说她婆母不关心她的儿子，而她自己上午还曾到村外的庙里去求神，保佑她丈夫早日回来等等一些话。

待问其丈夫哪里去了的时候，徐说：去年他起早上山拾柴时被解放军拉差带路去了，再没回来。“谁知道是解放军拉差去了”？她支吾答不上来。而当时看徐还喜颜悦色，边说边向我们跟前挤来。于是即让其先回家。她走后，我认为这事儿有点可疑。首先，解放军一般都不拉民夫；第二，即便必须时找个人带下路，带一节就让其回家了；第三，再退一步说，如果真有个别青年人非要跟解放军走，也不会一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第四，看说话和表情，该妇女不像个老实正派人。因此，就研究将这件事作为疑案去侦查。

首先查出，徐麦景一贯作风不好。早在西山底娘家当姑娘时，即乱搞男女关系。结婚后，又与其丈夫的同族王铁中明来暗去。接着又查出王铁中已在本县独立团参军当事务长，不到半年就贪污粮款，被停职检查。后在群众中了解到，徐麦景平时在家即使到厨房做饭，也要将屋门咬钉搭挂上锁，更不让狗进她的家门。经过这样多方面分析研究，更怀疑徐麦景与王铁中的问题较大。于是，我曾找县独立团团长张志明联系，调查询问情况，建议他们将王铁中先抓起来严加审查。张团长表示坚决支持。不久，王铁中自动交代出：徐麦景协同奸夫王铁中于午夜时分谋害本夫，将其尸体埋在她自己的住房门里床底下。

此案经王魁元等十多个同志侦查审讯两个月，最后挖掘尸体时，一街两行很多群众观看。自然铁证如山，案情大白。前往观看者甚多，对我们公安人员的工作赞声不绝。都说“这真是神兵”！这是公安局成立后第一桩要案、大案，这一炮也算打响了。

此事民愤极大，群众要求将王铁中与徐麦景均“点天灯”。最后经研究随即将王铁中判处死刑，立即执行。而徐麦景则判死缓二年。不料徐在狱中死不悔改，时至一九四九年洛宁南、北合县前，亦行处决！

7.教育“过阴人”

还是在樊村的时候，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王姓人，年纪轻轻不务正业，赶集上店游游串串，并说他自己会“过阴”，经常到洛河南北数十里地以“过阴”去骗人骗钱。他打听哪个村有重病的人，即去千方百计的要他“过阴”，到阎王爷跟前去讲情、说好话，以延长患者生命。谁若不听话或者得罪了他，即可到“阴间”去“告状”，减少其年龄或令其招灾惹祸，不得安生。“过阴”的过程装弄的很像模像样，神神叨叨，高深莫测。忽悠得当时远近多少村，都搞得人心慌慌，对这个经常“过阴”的人，非常害怕、“闷瘴”。人们称它为“活叛子”。

为了破除迷信，惩治这一害人的家伙，趁其来到樊村的当天夜晚，便将该“活叛子”叫到公安局来。记得我和林冠武、张念中、曲书范、郭小丑等同志在场。先问其“过阴”是否骗人的把戏？该人还嘴硬，脖子上青筋绷大高犟着说“这是真的！”还可当场表演“过阴”。并且扬言说还可以带我们到“阴间”去看看等屁话。

于是我们让他当场表演“过阴”一回看看：他两眼紧闭，双手合十，嘴唇蠕动，念念有词。俄顷，两肩乱耸，浑身抖动，两手一拍，仰面倒下，颜面死昬，像是死了一般。在场的同志似乎有些担心，大气呼出。半晌，他慢慢苏醒过来。噙口凉水，四下乱喷。胡说到了什么什么地方（阎罗殿），见到了谁谁谁（亡故人），说了什么话，等等。说得活灵活现，就跟真的似的。

看他表演得差不多了，我问：你怕死否？他说不怕。又问：我们能否让你到“阴间”去？

他又答：不能。

于是我便把脸一板，一拍桌子站起来，环顾四周，高声喝令：“拉出去，敲了他！”并高声呵斥：“真能顶得住我的枪子儿，算我们不能把你弄到阴间去”！说时迟那时快，郭小丑等几位同志齐声喝应，马上将他拉出去——“枪毙”！

开始他装着不很害怕，待真的吆儿八喝前呼后拥架着他非要弄出去办实事，枪栓“呼啦”一拉，子弹“咔嚓”上膛，枪口顶住后脑，实甘甘施行“枪毙”时，他哪里经得起这场面折腾？只吓得成了一铺滩软泥，“扑腾”下跪，口口求饶，竹筒倒豆子，彻底坦白了过去骗人骗钱的事，并表示今后坚决改正。其他跟前看热闹的人也替他求情，好话说了一担两筐，我也趁磕台下驴，这才放他走了。也算教训了这个“过阴”的人，破除封建迷信，教育了广大群众，消除了人们的害怕情绪。

8.整顿党的作风

十二月十一日，我们县委和部分区委领导到嵩县三地委集中开会。首先是地委薛政委作形势与任务动员报告，讲明整党的要求与目的等五个问题。接着又讲了政策的对比，学习了无论是左派右派对事不对人的工作方法，讨论了政策与策略等很多问题，重点是急性土改的点火抄家，乱打乱杀，对知识分子等问题。从地委到县、区干部，自上而下，认真学习，个人对照，肯定成绩，检查错误，定出计划，搞好工作。

通过二十多天的整党，大家都提高了政策水平，明确了对敌斗争方向。我检查了个人的党性不强的缺点和错误等问题，使工作受了损失，今后必须加强学习，提高政治觉悟做好党给自己的工作。

最后还是薛涛政委对整党工作作了总结。此后我又在公安处开会两天，即返回洛南县。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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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杨小沪，男，洛宁县景阳镇人，1947年生，中教一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