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第286期
摘要:作者围绕《诗经》之韵与后世《韵书》,特别是“格律、词谱”的创生展开论证,从《楚辞》、《汉赋》、《古诗》、《近体诗》、《词谱》等角度和脉络,阐述了“韵律”产生的渊源,印证了《诗经》即“母本”,强调了《诗经》在中国诗歌史上的地位和作用。
关键词:诗经韵美·世代推崇·兰奢效仿·韵律开蒙
《诗经》乃韵律之母(原创首发)
瀛洲居士
《诗经》产生于公元前11世纪至前6世纪,彪炳着西周初期至春秋中叶近五百年的历史文化。无论是尹吉甫采集,抑或孔子编辑删定,还是毛公训传复著,都极有可能对原文加工润色,尤其是句中句尾韵字的校对斧正。大凡负责的编辑,均会对目下作品认真考究修正,直至完美,今人概莫能外。
三国两晋时期,李登、吕静开始研究《声类》和《韵集》。韵书真正成型是唐代孙愐修订隋代陆法言的《切韵》,后称《唐韵》。北宋陈彭年、丘雍修订《切韵》为《广韵》。南宋末刘渊将《广韵》206部修订为106部,至清代《平水韵》定型并衍生了《词林正韵》,且流传至今。唐代以后诗人们得以按这两本《韵书》赋诗填词,经久不息,长盛不衰,足见其“韵律”是何等受世人追奉。
诚然,先有《诗经》,后有《韵书》,史实不争。《诗经》自然成为《韵书》研究的直接依据,因此说《诗经》乃韵律之母也。
因文字、方言的制约,《诗经》作者们当初还不可能明确什么是“声母、韵母”,也难以想象“韵律”,但追求“文从字顺、表情达意、言简意赅、朗朗上口”之效果是必然和必须的。无论宫廷“诗官”还是民间“草根诗人”,都不会刻意生僻,故弄玄虚,为世人所毁誉也。试想,谁不希望作品流传于世?通俗易懂、易记能背,能够载歌载舞等便成为第一要旨。潜移默化中,短句型、短文型、顺口型(押韵)的作品就源源不断地产生了。加之编辑修订以及社会实践的印证反馈,《诗经》本源之韵味逐渐彰显出来。
据学者们统计,《诗经》仅有8首诗不押韵或是忽略了韵脚字、句中韵字。但297篇“韵诗”足以为后人提供丰富的韵律研究依据。
《诗经》时代,国度尚未大统,文字尚未大统,语言尚未大统,因此方言土语势必占据主导地位。《周南》出自河南洛阳至湖北北部。《召南》出自陕西南部至湖北西北部。其他13国风涉及河北河南、山东山西、陕西甘肃等,地域广泛,语言复杂。
或因此给编辑们留下诸多难题。于是“谐韵”构想便应运而生,以至于后来“叶韵”的研究就成为必然了。非如此,便不能谐韵、不能上口。可见研究者们是何等地聪明睿智!编辑们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学者鉴,古代语音可大致划分为:“平上去入”。“入声”主要产生在福建、广东、上海、江苏、太原、张家口等地,至元朝有的地方衍化到“阴阳上去”四声中。然而,现在通行的《平水韵》依然保留了17个入声部。《词林正韵》保留了5个入声部。可以肯定地说与《诗经》用韵相关。纵观“诗词歌赋”等用韵之衍化,其渊薮确为《诗经》。
一、《楚辞》承袭了《诗经》韵律
依据著名语言学家王力先生的研究,《诗经》与《楚辞》的押韵,概括为十一类型、三十韵部。其中《诗经》涉及二十九部,这就不难发见《楚辞》与《诗经》的渊源。从地缘角度讲,楚国约略是当年《周南》、《召南》的再生地。“周之典籍入楚”、以“诗书礼易”教化楚国贵族子弟等史实,说明《楚辞》承袭了《诗经》韵律,自在情理之中。当然,“赋比兴”基础上的“象征”手法、现实主义基础之上的浪漫主义,以及句式等方面均有重大突破。《楚辞》虽然以六言七言为主,但押韵方式与《诗经》还是极为相仿的。就连虚词的运用都是一脉相承,最突出的是“兮”字。奇句入韵、偶句入韵、三句一韵、四句一韵、一韵到底等方式,与《诗经》何其相似乃尔(此不例举)。
二、汉赋深化了《楚辞》,光大了《诗经》韵律
汉赋种类甚多、内容繁杂,就十大名赋来讲,贾谊《吊屈原赋》直接承袭了《楚辞》的风格,其押韵方式也大抵相同。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上林赋》,枚乘的《七发》,班固的《两都赋》,张衡的《二京赋》、《归田赋》,杨雄的《甘泉赋》,王褒的《洞箫赋》,东方朔的《答客难》等在押韵方式上大都延续了《楚辞》的风格。与其说是《楚辞》风格,不若说是《诗经》风格。
即便建安文学中的一些赋文,如曹植的《洛神赋》等押韵方式均不难找到《诗经》的影子。
骈赋、律赋等,虽未强调平仄,但押韵是必须的,同样是效仿了《诗经》。
三、古体诗与《诗经》
例如古诗十九首,虽被刘勰称为“五言之冠冕”,突破了《诗经》“四言为主体”的框架(当然诗经亦包含五言、杂言者),但其押韵方式无太大变化,有很多诗句还沿用了诗经的词汇,此不赘述。
四、近体诗韵律,萃聚了《诗经》精华
唐朝始,学者们为区别于古体诗,研究创作了近体诗——格律。后在此基础上,又衍生出“词谱、曲谱”——即宋词元曲。使“诗词曲”的押韵形式得以规范、定型。其实这些都是《诗经》母体诞生的“后裔”。
格律,无论是“仄起、平起”,均不外乎两种形式,即首句不入韵(隔句押韵、四句二韵、八句四韵)、首句入韵(四句三韵、八句五韵)
例如五绝:
1、仄起首句不入韵
仄仄平平仄(白),平平仄仄平(韵)。平平平仄仄(白),仄仄仄平平(韵)。
2、仄起首句入韵
仄仄仄平平(韵),平平仄仄平(韵)。平平平仄仄(白),仄仄仄平平(韵)。
3、平起首句不入韵
平平平仄仄(白),仄仄仄平平(韵)。仄仄平平仄(白),平平仄仄平(韵)。
4、平起首句入韵
平平仄仄平(韵),仄仄仄平平(韵)。仄仄平平仄(白),平平仄仄平(韵)。
五律:
1、仄起首句不入韵
仄仄平平仄(白),平平仄仄平(韵)。平平平仄仄(白),仄仄仄平平(韵)。
仄仄平平仄(白),平平仄仄平(韵)。平平平仄仄(白),仄仄仄平平(韵)。
2、仄起首句入韵
仄仄仄平平(韵),平平仄仄平(韵)。平平平仄仄(白),仄仄仄平平(韵)。
仄仄平平仄(白),平平仄仄平(韵)。平平平仄仄(白),仄仄仄平平(韵)。
3、平起首句不入韵
平平平仄仄(白),仄仄仄平平(韵)。仄仄平平仄(白),平平仄仄平(韵)。
平平平仄仄(白),仄仄仄平平(韵)。仄仄平平仄(白),平平仄仄平(韵)。
4、平起首句入韵
平平仄仄平(韵),仄仄仄平平(韵)。仄仄平平仄(白),平平仄仄平(韵)。
平平平仄仄(白),仄仄仄平平(韵)。仄仄平平仄(白),平平仄仄平(韵)。
显而易见,《诗经》之“一韵到底、奇偶分别押韵即交韵、多组韵交互并存、中间字押韵、中间换韵、虚词前字押韵”等方式,特别是“仄声韵”被官网搁置或被摒弃了(当然,民间诗人至今喜欢押仄韵者也不为少数),仅保留“四种”形式,且均为句尾押平声韵。
《国风·魏风·硕鼠》,运用了多种押韵方式,其中“隔句押韵”保留下来,其他被官网限制:
(一)一韵到底、重韵
例如: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二)隔句押韵、奇偶交韵
例如: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三)句中押韵、中途换韵、奇句重韵
例如:《国风·周南·芣苢(苡)》——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这些方式今已停用,继承的定然是《诗经》押韵精华。
五、词谱押韵灵活,体现了和正在体现着《诗经》风格
(一)一韵到底
如刘过的《醉太平》
情高意真。眉长鬓青。小楼明月调筝。写春风数声。
平平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仄平平。仄平平仄平。
思君忆君。魂牵梦萦。翠绡香暖银屏。更那堪酒醒。
平平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仄平。
常见词谱《醉太平》、《长相思》、《忆王 孙》、《归自谣》、《谒金门》、《渔家傲》等小令。
(二)平仄韵间押,一首多组韵。
如李白的《菩萨蛮》
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
玉阶空竚立。宿鸟归飞急。何处是归程。长亭更短亭。
仄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平仄仄平平。平平平仄平。
如薛昭蕴的《离别难》
宝马晓鞴雕鞍。罗帷乍别情难。
仄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
那堪春景媚。送君千万里。
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
半妆珠翠落,露华寒。
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红蜡烛。青丝曲。偏能勾引泪阑干。
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
良夜促。香尘绿。魂欲迷。
平仄仄。平平仄。平仄平。
檀眉半敛愁低。未别心先咽。欲语情难说。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
出芳草、路东西。
仄平仄、仄平平。
摇袖立。春风急。樱花杨柳雨凄凄。
平仄仄。平平仄。平平平仄仄平平。
(三)同一韵部,平仄互押。
如苏轼的《西江月》
点点楼头细雨。重重江外平湖。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平平。
当年戏马会东徐。今日凄凉南浦。
平平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平仄。
莫恨黄花未吐。且教红粉相扶。
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平。
酒阑不必看茱萸。俯仰人间今古。
仄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
马致远的《天净沙》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平沙。
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平平。
古道凄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
常见词牌有《西江月》、《天净沙》、《换巢鸾凤》等。
(四)多叶韵、叠词叠句、双声叠韵。
如程垓《钗头凤》
桃花暖。杨花乱。可怜朱户春强半。
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
长记忆。探芳日。笑凭郎肩,殢红偎碧。惜。惜。惜。
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仄。(叠)
春宵短。离肠断。泪痕长向东风满。
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
凭青翼。问消息。花谢春归,几时来得。忆。忆。忆。
平平仄。仄平仄。平仄平平,仄平平仄。仄。仄。仄。(叠)
如白居易的《长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 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仄仄平。仄仄平。(叠)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
思悠悠。恨悠悠。 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仄平平。仄平平。(叠)仄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仄平。
叠韵,常见之于《如梦令》、《长相思》、《调笑令》、《醉花间》、《采桑子》、《钗头凤》等。
凡此种种,《诗经》中随处可见。
*叠词叠句叠章者:
硕鼠硕鼠、采采芣苢、不我以(不我与、不我过)不可泳思(不可方思)等等。
*双声者: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chí chú。——《国风·邶风·静女》
挑tiǎo兮达 tà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国风·郑风·子衿》
*叠韵者: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yǎo jiǎo兮,劳心悄兮。——《国风·陈风·月出》
燕燕于飞,差池cī chí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诗经·风·燕燕》
此外,“参差、窈窕、辗转、关关、萋萋、喈喈、莫莫、采采、崔巍、诜诜、振振、薨薨、绳绳、”等均在双声叠韵之列。词谱中均有所保留。
(五)与格律不同,句中韵并无限制
例如吴文英之减字《高阳台》中:“孤山无限春寒。”
在格律诗中,挤韵、重韵、撞韵、叠韵等是有限制的,词之灵活运用则是取之于《诗经》。随着诗词文化的发展,“韵律”之内涵越来越丰富、越来越细腻。古诗中可以把“韵律”看作押韵的方式方法。近体诗词中,“韵律”可分开理解,“韵”专指韵脚,“律”专指诗词句中的平仄。从历史角度看,毕竟还是“韵”脚至上,此所谓“无韵不成诗”!
元曲,尤其是散曲中的小令,与词谱是一脉相承,“合辙”与“押韵”或为同义词。一韵到底、平仄通押、重韵叠韵者也就司空见惯了。
六、古今诗歌,韵脉相承
古往今来,从《诗经》、《歌诗》、《古风》、《乐府》、《词谱》、《元曲》以致现代歌词、诗歌等,其“韵律”一以贯之地起着主导作用。它们之间相辅相成、押韵相通。尤其明显的是“一致”,比如”小桃红、天净沙、折桂令、醉妆词、梧桐影”等,与其说是《元曲》,不如说是《词谱》,然其源头绝对是《诗经》!“五经之首”的美誉乃实至名归!
综上所述,《诗经》为后世“韵律”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提供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和理论常识。当代诗词创作,特别是“韵律”之开发利用,依然翘首《诗经》。作为《诗经》之钟情者、诗歌之爱好者,可谓五体投地,崇拜有加!感恩《诗经》,感恩“韵律之母”!
王连社,网名瀛洲居士,教育退休干部。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沧州市作协会员。诗经故里文化传媒——中华诗经阁创始人、总社长兼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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