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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漫记

（5121——5135）

张鹏

5121.莫非人人都面临一个坚硬的天花板？到了一定的年龄，面对青年时代的豪情壮志和美好憧憬，真的羞惭不已。生命为什么不是一个节节高升的节奏？

5122.轻易不要打破任何一个成年人的良好自我感觉，每个成年人，维持他继续生存下去的精神支柱各不相同，但对其本人非常重要。善意的做法，是肯定和维护他人的这种感觉，而不去否定或击碎。环顾一下四周，有人挺有银两，有人职称学历较高，有人怀抱才具，有人戴上了官帽，有人钓鱼水平高，有人是网球高手，有人颜值惊人，有人的父母厉害，有人的二舅或四姨父厉害，有人的子女卓异，有人身强力壮，有人擅长说媒，有人绘画或弹琴或书法围棋厉害，林林总总，形形色色，都是他人最可宝贵的面子。尊重他人的直接举动，就是维护他人的这点颜面。

5123.一位在超市上班的朋友告诉我，每一百张购物卡或提货券，会有近5%的忘了去提货，或者弄丢了，或者花了一半又弄丢了。总之，极少有百分之百都去消费了的。钱之外的证券，似乎更易让人疏忽。这或许，也是超市热衷于搞这种卡券的隐秘原因之一，当然，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5124.补记腊月二十五。对于酷好现场直抒胸臆、欣然命笔的我来讲，补记是尴尬无奈的。很多事，也无法补，比如，新闻联播，必须每晚七点开始；再如春晚，必须除夕夜晚八点开始。补写，是对日记的亵渎和侮辱。腊月二十五天气晴好，早饭后浏览时政新闻，读鲁迅《祝福》《雪》《在酒楼上》，缘于前几天下雪时，忽然忆及鲁迅笔下的几处涉及雪天的文字，心想，立即读之。结果，延宕数日又补习之。鲁迅就是鲁迅，文笔就是老辣厉害！十时左右，骑电动车外出办事，十一时一刻回家立即充电。午饭后，又外出办事，估计是天冷影响了充电效果，或是午间充电时间短，上午耗去的电，大伤了电瓶的元气，返回时，约三时左右行至外贸中专而电尽，推车至家，已三时三刻。耽误的午休，未能补之。又读上午所读之鲁迅文章，听八十年代老歌曲一束。晚餐小酌，饱困，六时即上床酣睡。渴醒，已腊月二十六凌晨一时半，饮水，浏览手机。补二十五之札记。阳台推窗外望，不见星月，长夜漫漫。时为二时二十分。

5125.任何经典文本的阅读与接受，离不开活色生香的现实生活作为参照系统。将经典放置到众多文本中，寻找联系，发现通约，互文见义，上下左右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经典才真正焕发了生命活力，历久弥新。开阔的视野，行动的力量，生命的激情，持久的兴趣，这是走向经典腹地的持久情怀。拥抱书卷，而能深入浅出；引章摘句，而能印证现实。如此，学习经典才能不被经典禁锢，日新月异的生命活水才能源远流长。

5126.词义的收缩。看到淮安一位副市长因生活作风问题被免职，我专门查了一下什么是生活作风。网上是这么讲的，生活作风是指在日常生活中形成的生活态度和行为模式，是干部的思想品质、道德观念、文化素养和行为方式等在日常生活中的综合反映。这个词，显然在目前已被缩小了所指，成为“男女关系”的代指。不知从何时开始，词义发生了这种变迁？

5127.十八岁之前，曾祖父那时还健在，春节前，我和叔、姑都要去帮忙扫屋，打扫庭院的卫生，贴春联，曾祖父退休前，在一个规模不小的国营农场任职。那个农场叫五一农场，在山东广饶。退休后，曾祖父回到故乡安度晚年。至今回忆起来，在泗水的小山村，曾祖父的小院子里，留下了我少年时代的美好记忆。直到我高二下学期，曾祖父离世，我与故乡的记忆中，曾祖父的回忆和讲述，总是让我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临近春节，格外思念老人家。

5128.少年时代的我，作为一个乡村少年，应该是极其幸运的。1971年，在外地工作的曾祖父退休，告老还乡，老人家64岁时我出生，他荣升曾祖父。自我懂事半懂事起，老人家向我讲他在外地走南闯北的事，老人家干过公安局长、农场场厂，经多见广，我也相应扩大了视野。1984年，三叔考上国防科大，1988夏进京工作，大我七岁的三叔，更是进一步打开了我的视野。少时过年，听长辈谈古论今，是美食、鞭炮之外的更大享受。

5129.五岁时，曾祖父领我赶东高集，买了二斤油条，回家已过了西高村西南，又查了一下钱包，发现人家卖油条的忘了收钱，又领我回去付钱。此事终生难忘。

5130.腊月二十六，昨晚早眠，今晨早醒。凌晨一时至二时半，饮水，玩手机，补昨天札记。三时左右又眠，生物钟一旦打乱，甚感不适。八时下床早餐，上午浏览《文史知识》两期。午饭后，与妻儿下楼，水泥平台露天活动一小时。天阴，风凉，三九的最后一天，阳光难见。回家午休。下午听《一句顶一万句》朗诵。年底，忆旧甚焉。老是回忆八、九十年代之交在泗水乡下过年时的情景，那时，四世同堂，真是热热闹闹。叔叔姑姑们去县城赶集，为我买回最新的刊物《青年文摘》《读者》《辽宁青年》等等，总能让我安静下来细读、摘抄、谈论，那种朴素的开卷有益的时光，思之念之。那时，与三叔去野外爬山，在村外田野中游荡谈笑，憧憬美好未来。过年，于人人而言，都是在抚今追昔吧！夜八时，又去水泥平台盘桓，夜阴黑，无星。

5131.腊月二十七之晨，六时五十分起床，阳台上仰望，纤细如柳眉一样的月亮，正在清冷的黎明天空中安静地发散光华。此刻，大多数人，仍在酣睡中，月亮孤寂的美，只属于极少数仰望它的人。旧历的年底，仅余三、四天，日月星辰的运转形成了年月日，但它们本身浑然不觉，兀自风流潇洒在广阔的宇宙，按自己的逻辑和轨道，飞速地运行旋转。

5132.腊月二十七，黎明即起，阳台上欣赏寒冷的天空中那弯残月，沉醉在中天晨月晓风之中，人世间的焦虑不安暂且忘却了。上午听谢有顺与徐则臣在珠海图书馆进行的文学与阅读的对话，主题是“遇见丰富而美好的灵魂”。泰安无法见到的文化名人，只好借助互联网了，感谢互联网，让我突破了内陆地级市的文化贫瘠，与诸多名士风流在云端雅聚。培根说，凡有所学，皆成性格。愿天天开卷有益，聆教无疆。中午，父母油炸了藕合与丸子，照例，我还是先在客厅里供奉祖先，面向泗水大致方向，恭敬虔诚叩拜先人，值得一提的是，小儿子竟也模仿我，一起叩拜。临近春节的油炸食品，泗水人俗称“酥菜”，是年味的重要标志。午休，下午浏览《文学自由谈》一期。晚间，于水泥平台观星，听爆竹声声，运动一小时。回家，听曲，读报。年关渐近，牵挂师友亲朋，愿皆平安康泰。

5133.学校，从幼儿园到大学，本应是人间最有书卷气息、理想主义、正义阳光、真理光辉的地方，本应是追求真理和学问，培养文雅、博学、自由、健康灵魂的地方。事实上呢？不少的学校，从师生入校名额的竞争开始，就是暗箱操作的噩梦。校园里究竟有几许道德、学问的阳光，可想而知了。与至友聊天，深感不少的学校(包括中学和大学)已与江湖码头和丛林草莽相去无几，一天到晚弥漫其间的，除了利益纠纷和弄虚作假以及形式主义泛滥成灾的各种填表之外，几乎无人认真读书求学。

5134.过年过节，总有些异于平日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成年人来讲，窘迫大于快乐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子越往后，我们仿佛越能看清个体在时代潮汐面前的无力感。少年时代期望中的海阔天高、大展宏图、鹏程万里等等美好画卷，日渐让位于中年闰土似的麻木困顿和瑟缩无言。目睹无数众生的辛苦、辗转、麻木、恣睢，感受到生之压力和艰辛，才知道，过年其实并不轻松，总是要直面很多沉重与无奈。年关的含义中，关隘的意义，不可忽略。

5135.年节本身，并不能直接激发灵感，产生思想的火花，年节产生的更多是烟花爆竹以及满地的鞭炮碎纸废壳。人类过了那么多节日，并没有产生出同样多的华章，连几幅才情横溢的春联也增加不了。在节日中，我比平日愈加安静，用心体味岁月的驿站以及车水马龙。喧器中，愈见往昔，也愈见未来的容颜。

张鹏，泰山学院副教授、上海大学文学博士、山东省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