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瑞稷 朗诵：樊昕
音乐合成：杨建松
林洋的老师王英，也是他中学的班主任。她教过数学也教过地理。文革期间，当中学的班主任和教书是一件艰难的差事，在反潮流和反师道尊严的氛围下，老师失去了中国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尊严。
但不同的是，林洋的老师却深受班级同学们的尊敬和爱戴。林洋是班级的班长，更多受到她的教育和引导，林洋敬佩她，是因为她在那种环境下还能忍辱负重，孜孜不倦的备课，苦口婆心地劝同学们读书，她常常废寝忘食地找同学们特别是班干部谈心，夜晚因常常停电，她经常眯缝着眼在昏暗的油灯下彻夜批改作业。
在学工的工厂，作为接受再教育的对象，她对工厂安排她班这些娃娃去接烟尘和搬运烟尘这样明显有损少年肺健康的工作提出异议，虽然无效，但同学们知道，她在承担母亲保护子女们的责任。
在农村学农中，她不忘在田头支起黑板给学生们上课，和学生一样挑着粪桶走在又窄又滑的田梗上，冷不丁就会摔进稻田，溅一身粪水。
如今的林洋，已经是大学大医院的大教授了。繁忙之余，他还会想起她，他的中学老师和班主任。
2022年12月，林洋正在手术中，巡迴护士帮他接了一个电话，护士告诉他，打电话来的人说是他的老师，护士把电话放到林洋耳边，那熟悉的声音立即让林洋浑身一热，她，正是林洋的老师王英。老师的话音有些嘶哑和颤抖：“我和老伴最近一直发热，咳嗽，抗原检测阳性，老伴今天呼吸困难了，子女又都不在身边，想找你行个方便能否安排住进医院？林洋回答：“我现在正在手术，手术完后马上给您安排。”边做着手术，林洋心里边想，平常找同事安排个入院应不是什么问题，但近段时间疫情管控放开后，突发的疫情造成大量奥米克戎感染者涌向医院，医院床位十分紧张，还真不确定能有床位。
三个多小时的手术下来，林洋不顾疲劳，马上打通了王老师电话。王老师老伴在家撑不住了，老俩口费尽周折来到了林洋所在医院的急诊科。听闻此话，林洋赶紧赶到了急诊科。这里的情况让林洋再次看到了2020年武汉疫情时急诊科人满为患的情景。在拥挤的人群中，林洋一眼认出了王老师。她已不是印象中的精神饱满，意志坚强的中年妇女了。满面的皱纹，削瘦的面厐，面容憔悴，灰黑的皮肤，暗淡的目光。林洋挤过嘈杂的人群，走到王老师跟前大声喊了一声：“王老师！”王老师颤颤巍巍的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了一下林洋，没错，正是自己曾经的学生，她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林洋的手说：“你终于来了！知道你忙，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好求助于你。”说着她的眼泪掉下来了，她指着身旁的老伴，“我们几乎同时发烧、咳嗽，但他症状更重，请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他吧！”林洋把目光投向王老师的老伴，他此时正喘着气，不停地咳嗽，看上去身体也非常虚弱。他指指自己喘着气的口，表示无力说话。王老师接着说：“急诊科医生已看过了，肺CT也拍了，我的肺还好，可他有半边白肺，需要住院，可医院没有床位，让我们去其它医院看看，我们老俩口都这样了，哪里还经得起折腾，不能再找别的医院了。医生说他的病情很重，如不住院治疗会有生命危险。看我们执意不走，医生让我们签了个字，表示在这里出了事，后果自负。”说到这里，王老师有些泣不成声了。我递给王老师一张歺巾纸，说道：“别急，别急，都怪我来晚了，我来想办法。”“真的有办法么？”王老师黯然的眼神中闪过一道亮光，但很快熄灭了。“医生看我们签了字，就给我老伴开了吸氧治疗，可没想到的是，连吸氧的位置也没有了！”王老师露出了又急又失望的表情。作为神经外科的医生，林洋知道这次疫情来得凶猛，却怎么也想不到事态会如此严重，他马上打电话给呼吸科和感染科主任，果然不出所料，没床！他踌躇了一下，在手术中他就想好了，实在不行，就让王老师老伴住进自己科室去，但这种跨学科治疗患者，在平时属违规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可现在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了。救人要紧，更何况是自己老师的老伴。林洋拿定主意，拨通了神经外科护士长的电话，要她准备一张床，收住王老师老伴。电话那边的护士长有些为难，她说：“今天没床了，要不让患者稍等一天，明天一定想办法留张床。”林洋有些急了，“等不到明天了，病情急重，必须今天住进去治疗，就当是我的父母要住院，你一定要想尽办法，今天住进去。”护士长知道林洋主任平时待人和气，特别对护士姐妹们非常尊重，身为主任很少用命令口气分配工作，总是以商量的口吻征求护士们的工作意见，今天看他那么激动的语言，说明他的内心是真急了，以至于一反常态。护士长“嗯”了一声，想办法去了。这当中，林洋在门口买了三瓶水，陪着王老师夫妻俩边喝着水边在候诊大厅等消息。不多时，护士长回话了，费尽周折，腾了一张床出来，可以办入院了。林洋看着王老师俩口步履蹒跚的样子，似乎办入院手续对他们都是极大的困难，他叮嘱护士长为王老师老伴办理入院手续，自己还要赶回手术室接台手术。
护士长派来为王老师办理入院手续的人到了，林洋临别时，王老师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出来，林洋看到，王老师双手抖动的很厉害，刚刚擦干的双眼又湿润了。
神经外科因为危重昏迷病人多，并发肺炎患者多，所以治疗肺炎并不陌生。在林洋和同事们的正确治疗和精心护理下，十余天后，王老师老伴痊愈要出院了。出院的这天，林洋送老俩口到住院部门口。王老师紧紧攥住林洋的手说：“太感谢你了，没有你的帮助，不知道我老伴会是啥样呢，住院的那天，想说声谢谢，可是人在无助时刻突遇救命人赶来那种感激之情，让老师我都不知说什么是好。”她一只手紧拉着林洋，另一只手搀扶着老伴，三个人不自觉拥抱在了一起，老师和她老伴已是老泪纵横，林洋也禁不住让眼泪滴在了老师的肩背上……
老俩口相搀着渐渐远去，她们的背影仍深映在林洋的眼底。想起老师说的这些感激的话，他想，解除患者的疾苦不正是自己的职责和义务吗，做应该做的事还让老师感激，说明自己没做好。他又想起老师在急诊科时的境遇，内心感到难过，学生没做好，让老师吃苦了。他朝着老师远去的方向鞠了一躬，心中说道：“老师，对不起！”
2023年元月写于武汉
作者：瑞稷（笔名)，华中科技大学武汉协和医院二级教授、主任医师、硕,博士导师 、 德国萨尔州立大学带薪教授。湖北省第八届神经外科学会主任委员、湖北省第一届神经外科医师协会主任委员、湖北省脑血管病防治协会副会长。近两年在中宣部学习强国平台发表诗歌、散文及朗诵作品6篇，获得2020全国抗疫征文“逆风奔跑的人”一等奖。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长江日报、武汉春秋杂志、今日头条、湖北朗诵艺术家公众平台、都市头条、北京天合朗诵艺术团平台发表文学作品十余篇。参编两部抗疫诗文集。
朗诵：樊昕，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驻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华文化促进会主持人专业委员会专业委员，全国社会艺术水平考级湖北省朗诵艺术家协会考级委员会常务副主任、朗诵考级专家评审。湖北省礼仪学会理事、主持人礼仪专委会主任，武汉市全民阅读促进会副秘书长。《中国朗诵艺术史话》湖北篇联合主编，湖北省第七届最美文艺志愿者，国家一级企业人力资源管理师。
本刊编辑：杨建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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