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核酸检测想起的……
罗雁萍/文
为防止疫情,近段时间,不断地做核酸检测。喇叭里周而复始的要求大家:戴口罩,排队受检者之间,要间隔1-2米的距离。邻里朋友之间,也把自己知道的一些防疫知识相互交流:检测的时候,要尽量屏住呼吸。检测完以后,要漱漱口。还有的说,为了大家的健康,非常时期,不要聚会聚餐,即便是在家里,也要使用公筷公勺。相互之间的善意提醒,让人温暖,令人感动。也把我的思绪,带回到60多年前,使用公筷的一段经历。
那是六十年代初期,我读小学四五年级。我的母校,坐落在湖南郴州湘粤古道始发地,历经2200多年沧桑,裕后街的中心地段。
学校的周边有几家南货店、杂货铺,居住的多是些市民。我的许多同学,像他们的祖辈父辈一样,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
到同学家去玩,看见她们家都是用同一双筷子挟菜,也有的是每人两双筷子。我很奇怪,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公筷。同学对我说,这条街上,几乎家家户户都使用公筷,这是祖祖辈辈沿袭下来的传统。
回家以后,我把自己的见闻告诉妈妈。妈妈说,这是一个讲究卫生的好习惯,并建议我们家也要使用公筷。一家六口,全都积极响应。
原以为使用公筷,在我们家肯定能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因为,姐姐姐夫都是医务工作者,我们又是住在医院的家属区,接触的人都是医生护士。没有想到,才用了几天公筷,就戛然而止。一是家里来了客人,怕引起我们嫌弃他的误会;二是左邻右舍虽然都是医务人员,但没有谁家使用公筷。看见我们用公筷,觉得很稀奇。最主要的,还是自家人积习难改,一不留神就用自己的筷子挟菜,眼前的公筷却视而不见。于是,公筷成了摆设。很快的,唯一一次使用公筷的短暂经历,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自那以后,谁都没有再提起使用公筷的事了。我对同学说:“挺羡慕你们家,每个人都能那样自然地使用公筷。我们怎么就记不住呢?”她妈妈不以为然地说:“也没什么啦,只不过是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习惯成自然罢了。”
发自肺腑地说,还是希望家里能用公筷的,毕竟干净卫生。尤其像萍乡这样宴请不断的城市,使用公筷,更有必要。
说到宴请,不免涉及到萍乡的酒席。1979年,我从湖南调到萍乡。在萍乡生活了了40多年,我喜欢萍乡。喜欢萍乡人的热情好客,勤劳善良、能干爱美。唯一不敢恭维的,是萍乡人的酒宴。
萍乡人喜欢设酒宴。不管什么原因,都能够成为摆酒的理由。且名目繁多,:讨亲酒、嫁女酒、生日酒、谢师酒、三朝酒、满月酒、乔迁酒、埋人酒……,客人来了接风酒,客人离别践行酒,酒席多多,不一而足。
并且,大名目下,还有小名目。即便是吃丧酒,待亡者入土以后,还得请帮忙的师傅,再吃一顿,以示主家的礼节客气。
如果结婚的双方,都是朋友同事或邻居,那必然是吃了女方早餐的嫁女酒,又紧赶着吃男方中午的讨亲酒。如果是女方的亲戚,还得头天到女方家吃晚餐的启媒酒,第二天早餐又去吃嫁女酒。
不管是什么样的酒席,都是美味佳肴,尽管如此,却往往是肚饱腹胀,食不甘味。若是吃了不干净的油,那更是受难言之苦。
40多年来,吃过的酒席不计其数,每到节假日,还常常是赴宴不赢。有时候,一家人分几处,还分不开身。只得礼到人不到。份子钱也一路飙升,从40多年前的3元起步,继之而来的是5元20元30元50元到100元200元300元,这还是百家酒。如果是特邀的客人,还远远不止。
有的人家,实在是太爱做酒了。一位同事曾经愁眉苦脸的对我说,她的一个邻居,太爱热闹了。20年来,不记得吃了他家多少次酒。父母和他们夫妇的大生日,乔迁,他四个儿女的大喜,孙子的满月,父母的仙逝……。特别恼火的是有两个月连做两次酒:乔迁和讨亲。这种酒席,应该是早有准备的,完全可以合二为一。不比丧酒,是猝不及防的。人们戏谑他为“做酒专业户”。面对这顶桂冠,不仅不难为情,反而炫耀自己人缘特好。
有些人实在是忍无可忍,终于有人敢说:“不”了。在一次酒席中,出现了空席几桌的局面,他才有所收敛。但也大骂不赴宴的人缺德。
同事是个老实人,又特好面子,次次都是被邀请的对象。她家庭经济负担重,上有年迈多病的父母,夫妻两个身体也不好,儿子就读,尽管不情愿,还是有请必到,哪怕是打肿脸,也要充胖子。
其实,很多人都是不愿意设宴的。疫情宅家期间,我邻居患病多年的老先生亡故。因为禁足又禁燃,左邻右舍都不知道。事后,他老伴说;“非常时期,不敢惊动大家,没有做酒。这样很好,既节约,又不欠人情。”我觉得她的肺腑之言,代表了很多人的心声。
我们夫妇都不是萍乡本地人。但也不得不入乡随俗。一次又一次地接受宴请。赴宴是身不由己,设宴完全可以自家的事情自己作主。
记得1973年春节,我结婚的时候,婆婆准备做酒喜庆一下。因为公公婆婆都有工作,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丈夫是独生子,家里又从来没有做过酒,但我不同意。婆婆怕委屈了我,让我考虑清楚,最好是做几桌,我依然固执己见。
“这个丫头,脾气挺拧的。”婆婆说服不了我,但还是采纳了我的意见。腊月二十九,厂里开车送外地职工回家过年。二十八的晚上,我们在厂工会大礼堂举办了婚礼。亲朋好友,邻里同事,丈夫宣传队的伙伴们,都来庆贺,热闹非凡。年后上班的第一天,我和丈夫挑了一担花生瓜子糖果等,送到车间,给师傅们拜年。一些老同事,对我们别具一格的婚礼,至今都记忆犹新。
几十年来,我们家宴请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中只有五次:1986年公公过世;1994年我家乔迁新居,因为丈夫在外地出差,我自作主张将乔迁那天定在了婆婆的生日,双喜临门;再后来是两个儿子结婚;老同事老邻居说:“参加了你们两代人婚礼。以后,还要参加你孙子的婚礼呢!”我说:“到那时,我们一家三代人一定登门相请!”戏谑的说笑,是希望大家都健康长寿。最后一次是十多年前,我的花甲寿诞。因为大我两岁的老伴六十岁没做酒,我就更不应该做酒了。但老伴说,做几桌吧,也是庆贺你的新书出版。
20多年前,婆婆仙逝。因为婆婆是萍矿的第一代女职工,我们家又是厂里的老住户,在这里生活工作几十年,朋友熟人特别多,都以为我们会做酒。但我们决定丧事从简,不收奠礼不做酒。出殡那天,来送行的人特别多,鞭炮声从家门口一直响到山脚下。
有些老邻居说:“这样办白喜事好,既简单又热闹还隆重,要向你们学习。”不是我们的思想境界有多高尚,而是怕麻烦,还怕欠人情。因为许多老同事老邻居早就搬出去了,如果别人家有什么事,我们得不到消息,唯恐失礼。
前几年,我和老伴的古稀寿诞。他的徒弟曾经多次对我儿子说:“师傅吃了我们家那么多的酒,他和师娘的七十大寿一定要做几桌。不说是还礼,也得让我们做徒弟的尽尽心意。”同事邻里朋友们也常常提醒我们,不要忘了请他们喝杯生日酒。孩子们的同事,也嚷嚷着要喝伯父伯母的长寿酒。萍乡人挺可爱的,谁都不想欠人情。我想,人情逼如债,也就是这个道理。其实,请宴赴宴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还礼的事情,喜庆热闹而已。
儿子儿媳说:“给老人做寿,是我们做晚辈的事,两老就不用操心了。”两次,我们都是坐享其成。也都是只请了亲家,婉拒他们的红包,挺好的。儿女亲家,子孙满堂,一大家子相聚餐馆,其乐融融。
另外,我也不太喜欢一大桌子的人,用沾满唾液的筷子,这个碗里进,那个盘里出;有的人太客气,不停地用自己的筷子,挟菜送到别人碗里;尽管有公勺,也有人直接舀汤入口;还有些人,挟菜的时候,就像是炒菜一样,挑三拣四,翻来覆去;亦有人吃饭的时候,高谈阔论,吐沫横飞;最不堪入目的是有人拿筷子当牙签,挺恶心的;……,我们虽然做不到食不言,但也不能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吧。
有一次,大伙儿闲聊,说到XX,有些人一副很神秘又不屑的样子。说她在赴宴的时候,总是第一个挟菜。别人挟过了的菜,她再也不伸筷子。虽然有朋友曾经提醒过她,不要这样格外一根筋,她却依然我行我素,“恶习”不改。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并且,从心底里欣赏她。佩服她超凡脱俗的“恶习”和不畏人言,活出自我的勇气,但却没有效仿她的胆量,害怕旁人异样的目光和说长道短的议论。
我的两个儿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以后,家里就是我和老伴两个人。十几年来,我们都是坚持各用各的碗和筷子。他是大碗短筷,我是小碗长筷。但是,还是不卫生,因为,没有使用公筷。
萍乡人好客,酒宴也是一种礼尚往来的交流形式。期盼能借这次疫情的机会,让酒宴上使用公筷公勺,成为一种文明新时尚。
疫情给人带来烦恼和郁闷,生活中也不可能时时处处都是欢声笑语。我的一位好友结束失败的婚姻后,说了一句让我铭记终生的话:“生活给人带来痛苦。会生活的人,会从痛苦中寻找欢乐”。确实,人生苦短,哪有时间纠纠结结。在居家的日子里,翻开人生的篇章,重温曾经的欢乐,惬意无比。人生七十多年,弹指一挥间。想想自己的座右铭:真诚 快乐 勤劳 阳光。我欣慰地对自己说:我做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