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作者;贺金安
一九三九年正月二十二日,母亲出生于乔山脚下李家垚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生时适逢民国时期,战乱匪患不断,民不聊生。幼时饱受贫穷和饥饿,生活苦不堪言。解放后母亲及家中生活情况才逐渐改善。
母亲兄弟姐妹7人,均出生于民国时期。民国十八年年馑,关中大旱,庄稼颗粒未收。为了逃生,外祖父、外祖母带着大舅、二姨逃至甘肃灵台一个镇店为一富户人家做工、推磨、卖锅盔三年得以逃生。出逃前将14岁的长女大姨许配给沟老村郭占魁家的儿子为妻,希望能留下大姨的一条性命。但大姨终因贫困、饥饿、疾病而亡。母亲兄妹多,生活极其艰难,有时要靠吃野菜为生,偶尔会得到邻村韩姓富户亲戚的接济。母亲10岁那年一场“汗病”几乎要了母亲的命,长期发热不退,全身长满疱疹。由于当时家境贪困,医疗条件落后,不能及时医治,疾病折磨得母亲死去活来,瘦骨嶙峋,头发全脱。托上天的福,3个月后母亲的病奇迹般的好转热退,身体状况逐渐恢复,但从此落下了耳聋、关节痛的毛病,终生不愈。由于外婆、外爷长期积劳成疾,在解放初期先后病故,二舅、三舅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光荣的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分别在新疆、云南服役,母亲与其他兄弟姐妹相依为命,艰难的生活着。苦难的经历,造就了母亲坚韧不拔的个性和勤劳善良的品质。
1954年在黄堆沟南村,母亲在祖父偕沟而建的土窑洞之中与父亲成婚,结婚后相敬如宾,风雨同舟,相濡以沫,开始了长达64年婚姻生活,堪称古老农村幸福婚姻的典范。1957年父母亲移居强家村与大伯,大妈一起生活。1967年与大伯,大妈分家后一家人蜗居在简陋的三间厦房内,四面通风,仅有的一条薄被御寒,缺吃少穿,没柴火,日子很艰难。七十年代初由于长期干旱少雨,粮食连年欠收,母亲不得不精打细算安排我们的生话,有时还得靠借粮,返销粮渡过难关。八十年代初期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后,粮食连年增产,我们吃饭才不成问题,生活质量也逐渐得到改善。
我在县城工作和生活,姐姐和两个妹妹相继出嫁,所以母亲大部时间是和弟弟金善、弟媳玉玉生活在一起,到了冬天或身体有病时才来到县城与我们小住一段时间。她们关系融洽,从未争过嘴、吵过架、红过脸,相互帮扶着向前生活,为和睦家庭的模范。
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农村妇女,勤劳、善良、能干。她做的一手好饭,在那个贫穷物质匮乏的年代,可用最简单的有限食材变着花样为我们做好吃的,即使没有一丁肉丝,面条照样做得爽滑劲道,鲜美可囗,馍蒸的又软又蓬松,烙的馍金黄酥脆,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碱香味。由于母亲的饭做得好,我们家就成了生产队时期的农机手、教师、驻队干部的固定派饭点,也是下乡知青的蹭饭点。
母亲不但饭做得好,年轻时也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她责任心很强,吃苦耐劳,干活不惜余力,用架子车拉土、拉粪、割麦、拉麦,收割玉米、平整土地等不输男劳力,还是一位务棉能手,农业学大寨的标兵。为生产队时期为数已不多的女社员之一,家乡的土地上留下了母亲辛劳的汗水和坚实的脚印。
母亲特别善良,乐于助人。原来自己的家境并不怎么好,却时常扶贫济困,去帮助比自已更困难的人,门口来了要饭的,总要我们给点吃的,没有让他们空手走。村里不管谁家有事,她都要力所能及的帮一把,特别是喜丧事,她必定笫一时间赶去帮忙。家里来客了,即便自己生活很窘迫,就是借面,鸡蛋也要给客人做顿好吃的。母亲心灵手巧,是村里的能人,针线活做的了得,小时候经常看到母亲为邻里免费缝补裁剪衣服。母亲为人善良正直,乐善好施,邻里关系融洽,孝敬公婆,村中口碑极佳。是周原农村妇女的典型代表,在她身上能感受到原始的传统的原汁原味的贴近大自然的情怀和纯天然的高尚品质。
由于历史原因和受当时条件的限制,像母亲那一代女孩子几乎全都失去了上学读书的机会,但母亲自幼聪慧,记性特别好,通过耳闻目睹认了不少字,可以读书、看报、观看电视节目,为她以后的生活带来不少方便,具有了文化人的自信、高雅、智慧、思维和处事方法。
母亲为我们这个家可以说是辛劳一生,出尽了力,流尽了汗。父亲是个木匠 ,常年在外为乡亲们盘锅、盖房做家具,家务活全都落在母亲一个身上。她没黑没明地为我们这个家操劳,白天在生产队参加劳动,挣工分,同时照顾年幼的我们,还要养猪、养羊、养鸡以补贴家用,晚上在煤油灯下纺线、织布、缝制衣服。不知多少个夜晚,我们一觉醒来,发现母亲仍然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忙碌着。尽管当时那个年代人们缺吃少穿,但母亲想着法子支撑着我们这个家,安排我们的生活和饮食,能做到让我们少挨饿,过年还能穿上粗布做的新衣裳。曾经由于年龄小,没有经验,我和姐姐去黄堆卖猪途中,将母亲辛苦喂了一年的一头大肥猪活活勒死在架子车之中 ,当时家中急等用钱,但母亲并没有怎么责怪我和姐姐,而我们却自责了好多年时间。
母亲含辛茹苦养育了我们姊妹五人,均早己成家立业,如今已是儿孙满堂。她对我们的爱从不讲成本,不计代价,儿女们感同深受。弟弟金善在1岁时突然患了麻疹合并肺炎,病情危重,母亲为其三次输血,使其转危为安。她对孙子、外孙、重孙亦疼爱有加,侄女、外甥还没有结婚她就用她那微薄的养老金做了安排。
我生的像母亲,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母亲生我是在大跃进时期,生的悲壮,从此使我享有了生的权利,剪断的是我那血肉模糊的脐带,剪不断的是一生一世的母子深情。母亲养我是在三年困难时期,尽管养的艰难,却是我有了活的权利。母亲育我是在文革时期,我的学业几乎与文革时期同步,尽管世事动乱,家里经济拮据,但母亲从未让我们放弃学业,有时要为一块五毛钱的学费东凑西借。这为我们以后的工作和学习打下了良好基础。曾记得上初中时,有天早晨上学走得急,穿错了母亲的一只绣花鞋,到校后才发现,惹的同学哄堂大笑,不得已用墨笔塗黑了鞋上绣的花,至今记忆犹新。文革结束后,高考制度恢复,我成了我们村为数不多的通过高考跳出农门的农家子弟,最终成为一名医生,从而有了工作的权利。养育之恩大于天,终生难忘。我爱父亲母亲,但更爱母亲,这是我们家公开的秘密。
由于年轻时过多的透支了体力和健康,到老来母亲的身体出了状况,近十年来母亲患有慢性骨关节病、表皮细胞瘤、高血压、动脉硬化、脑梗塞、白内障、老慢支、肾盂肾炎等多种老年性慢性病,特别是2019年父亲去世后对母亲的打击很大,身体健康每况愈下,行走困难,生活不能自理,多次住院治疗,疗效欠佳,但在儿女、儿媳的细心照顾下仍然乐观幸福的生活着。今年9月1日晨母亲再次发生了大面积的脑梗塞,虽经二十多天的住院治疗病情趋于稳定,但说话仍然口齿不清,丧失了残存的运动功能,由于并发了球麻痹,吞咽功能障碍,可怜的母亲只能靠鼻饲管提供营养和能量。儿女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苦日子过完了,母亲却老了,好日子开始了,您却病了,病的还不轻,这就是我那苦命的母亲。是您用青春心血和汗水打造了儿女的躯体和灵魂,用您那甘甜的乳汁哺育我们长大成人,赋予我们智慧和力量。岁月的年轮是你青春老去,辛劳一生是您满头银发,皱纹满面,疾病折磨的您容颜褪色,但在儿女心中您是永不凋谢的红玖瑰,永不落的红太阳。在这里我衷心祝愿母亲能够早日康复,安享晚年,去享受阳光下的沐浴,享受黄土地散发的乡土气息,享受大自然,社会,家庭及四世同堂带来的幸福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