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之六:
峰 山 怒 火
李良森
不屈的大彦
大彦村西南,有座来佛山。来佛山如何来佛,已无从考究,但来佛山的东北有一壁大石岩却是铁定的。于是,明朝洪武年间于、王二姓来此建村,便以大岩为参照物,取名大岩庄。后来,读书人越来越多,觉着“岩”与“彦”二字在当地的读音相同,而“彦”字却是古代对“士”的美称,为求后代儿郎多出人才俊彦,便将“彦”易“岩”,改作大彦庄。经过千百年的生息繁衍,人丁越来越兴旺,为了便于管理,村人一合计,就把村子一分为二。居南者,为前大彦;居北者,为后大彦。但大彦无论前、后,村人的心气却依然凝聚如一,特别是在抵御外侮、反抗侵略者的生死存亡关头,那前赴后继、英勇不屈、团结如钢的民族精神,让人不能不服,不能不敬……
农历正月初五,刚刚擦过春节的边,村庙里就敲锣打鼓热闹起来。不过,乡亲们今年敲锣打鼓既不是为着庆丰年,也不是象往年似的扮秧歌、跑旱船。小日本儿一来,闹得人心惶惶,别说大人们不把这个年放在心上,就是小孩子家也天天嘀咕日本鬼子有多孬、多坏。所以,整个年节当中简直没有第二个话题,就连吃年夜饭和大年初一拜年的时候,人们谈论的也是如何把红会拉起来,如何打鬼子,如何把那些跑到中国地盘上来折腾的小鬼子,鼓捣回他们的东洋岛国去。
从清末开始,这一带就饱受战乱之苦。先是白莲教,后是捻军,生生的在这一带搓来揉去几十年。最初,老百姓以躲为主,所以,又叫做“逃反”。即在山顶上以一家一户为单位,垒起一间间石头屋,又以家族或村落为集体,在一间间石头屋的周围圈起一人多高的围墙,虽然简陋,却也能暂且栖身,那便是用以躲避战乱的世外桃源了。后来,战乱日渐频繁,早也“逃反”,晚也“逃反”,三天两回不得安宁,把些个老人孩子跑出许多毛病来。庄院的头头和族长们商量来商量去,觉着这么跑来跑去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组织起庄里的青壮年演习武艺,若有小股乱军来袭扰,刀枪剑戟一起上,把他们吓跑也就万事大吉。村与村之间也组织起“联庄会”,万一乱军人众,一村敲锣,各村响应。片刻之间即可聚起三两千手拿大刀、长矛、铁镐、铡刀的人丁。于是,乱军不战自怯,宁可绕行,也不敢得罪这些为维护家园而忘死舍生的百姓。
日寇打下济南,占了长清,老百姓听说鬼子兵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烧光、抢光、杀光;奸淫妇女,无分老幼。便悄悄的把藏在夹皮墙里的大刀、长矛取出来,细细的打磨。所以,村人张凤元一声吆喝,大彦村便呼啦啦成立起一支七、八十人的“红枪会”。从大年初五到今天,大庙里的锣鼓已经连续敲了十天,红枪会员们也自觉按时来这儿苦练了十天。
练了大半个时辰,郑文明跟会首张凤元说:“明儿是正月十五,小鬼子再闹腾,咱一家老小也得过节不是?俺想回家看看,等过罢小年,十六一大早俺就过来。”郑文明是长清城关东八里洼村人,也是东八里洼村红枪会的会首,听说大彦的红枪会闹得挺红火,还听说张凤元的功夫有两下子,才决意到这儿取经的。张凤元说:“可不是咋的?小鬼子来了,心里是有些窝憋。可小鬼子再闹腾咱也得过日子。俗话说,鬼怕恶人狼怕刀,咱只要练好武艺抱成一个团儿,志气刚刚,还怕他小鬼子儿咬了咱的卵子?听兔子叫唤还不耩豆子哩!”
两人抱拳分手,张凤元继续带着红枪会员们练武,郑文明出村奔了正西。
大彦村的西北有一条大桥沟。大桥沟是由西山上的洪水冲刷而成的,沟很深,但跨越南北却并不难走,因为正好有一条从长清通往崮山的大路,从这条沟的两边土崖上穿过。大路通过大桥沟,正好形成一个大大的马鞍型。不过这个马鞍斜得很,站在马鞍的北端往南看,不但大路和大彦村尽收眼底,就连大沙河一带也一览无余。可是,站在马鞍的南端往北看,却只能看得到短短的大路下坡段,至于远处大路上的情景,就一无所知了。
郑文明顺大路走到沟底,刚刚要爬马鞍的北坡时,一辆拉着鬼子的汽车,忽然从大路的另一端驶过来。等他听到和看见时汽车已经从坡顶“轰轰隆隆”的开下来,让他躲藏也来不及,只好远远地闪在路边,低着头等它过去。
没想到,刚刚驶到他的身边,汽车竞“哧啦”一声停住,坐在驾驶员身边的鬼子小队长朝车厢上“哇啦”一句,便“忽忽隆隆”地跳下一群鬼子兵,不由分说就把郑文明给弄上车去。郑文明正纳闷鬼子为啥把自己抓上车,一个鬼子指着他的腰间说:“你的红枪会的干活,良心坏了坏了的。”郑文明这才明白是腰间系着的那件红兜肚惹的祸。
原来,红枪会的初始阶段,曾经具有极浓的封建迷信色彩不仅烧香拜佛念咒语,还让每个红枪会员都做一件红兜肚。据说,那红兜肚不但能避邪禳灾,还能刀枪不入。所以,尽管没有人能够证明它的实际威力,却依然让参加红枪会的人日夜佩戴。既是一种象征,又是一种习惯,就向农村老太太为了证实自己是个爱干净的人,天天在衣襟的纽扣上系一条手帕;又象烟瘾好大的庄户老头日日别在布扎腰上的早烟袋。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平时看来不足道的习惯,就让刚强气盛的郑文明无可奈何的落在日本鬼子的魔掌之中。
鬼子把郑文明扔上汽车,又继续往崮山方向开去。没想到汽车行进到大彦村东的大沙河时,忽然陷进了泥坑。无论司机怎么鼓捣,汽车只是“轰轰隆隆”地干嚎,轮子只是“滋滋溜溜”的空转,将焦干的细沙土抛扬起一股又高又粗的烟柱。鬼子小队长探出身来,瞪着眼冲车上的鬼子嘟哝一句什么,车上的鬼子兵便一个个“扑通扑通”地跳下车,撅起屁股埋下头,“吭哧吭哧”的推起汽车来。
郑文明一看,所有的鬼子都在撅着屁股推汽车,再没有人注意他,心说,鬼儿子,爷爷我可要开溜了!便跳下汽车,借着烟柱的遮掩,没命的往大彦方向跑去。等鬼子发现郑文明逃跑,郑文明已经快跑到大彦村头。也许就因为郑文明的机警和利落,愈发引起鬼子的怀疑,以为真的逮住又放跑了“马猴子”,便气急败坏地一面开枪,一面追赶。
郑文明跑到村头,离大庙还有老远,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张会首,鬼子来了!”
张凤元正带着大家操练,见刚刚离去的郑文明又吃急着慌地跑回来,嘴里还喊着“鬼子来了”。定睛望去,果然见郑文明身后有十几个鬼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无所顾忌的一边开枪,一边疯狗似的追。立刻怒火中烧,大喝一声:“兄弟爷们儿,鬼子来了,还不给我杀!”于是,庙里的锣鼓和大铁钟一齐敲响,红枪会员立刻拿起长矛,嘴里高喊着“冲啊!”“杀呀!”潮水般地向鬼子冲杀过去。
很快,听到锣声、鼓声和钟声的村民也举着镢、锨、侧刀。木叉、扫帚等武器,一路呐喊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鬼子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这么火红一片的红缨枪,也没有见过这种惊天动地、震撼人心的大场面,胡乱打了一排子枪,就慌不择路的边撤边打往回逃。在离庙门二十多步远的地方,一个只顾往回窜的鬼子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还没等他爬起来,就被愤怒的人群赶上,连捅带砍,当场见了阎王。
一个鬼子兵懵懵懂懂的钻进大庙西边的王家胡同。可那条胡同是一条死胡同,只能从一头进出。等他钻进去找不到出口,欲返身往回跑的时候,恰巧碰上村民赵禄坤和赵举春扛着镢头从家里往外跑。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个人毫不迟疑,抡起撅头就把那个鬼子打翻在地。
还有几个鬼子兵,惊惶失措中走错了方向,钻进村北边的一片坟丘当中。可鬼子手里有枪,且又隐身在坟丘后边,几十个村民远远地看着干着急。有人喊:“王玉胜,你不是打兔子的好手吗?今儿个干嘛不给大家露一手?”王玉胜沮丧地说:“还说呢。我正后悔没价拿我那杆大土炮哩!”“你那大土炮打不了十步远,小鬼子就是站在坟丘上请你打,怕也沾不着人家的腥。二狗子手里有杆鬼子丢下的大枪,你看看会使不会使呀?”王玉胜说:“狗肉驴肉差不多的味儿,土枪洋枪反正都叫枪,还能差到天上地下去?”拿在手里拨楞一阵,就摸准了门道。说:“小鬼子躲在坟丘后边不露面,我就是浑身是劲也使不上啊。要不大家齐声嗷喔一下,说不定小鬼子就要伸头看哩。”大家就一起对着坟丘“冲啊,杀啊”地喊起来。果然,就有一个鬼子探出头来瞧。手疾眼快的王玉胜“巴勾”一枪,那个小鬼子就见了阎王。
初尝胜果的村民们把小鬼子赶跑,以为万事大吉,高兴得满街巷说笑不尽,红枪会员们则又重新聚集到大庙里庆贺胜利,谁也没有想到被赶出村去的鬼子会卷土重来。
原来,鬼子小队长见部下不但没有抓回郑文明,反而丢盔卸甲的败回来,立刻气得哇哇大叫。再清点一下人数,又发现少了三个士兵,立刻带上机枪,反扑回村。而且进村之前不打枪,不吆喝,悄悄的摸到大庙门前,架起机关枪,对着大庙里的人群就扫射。猝不及防的红枪会员除少数几个越墙逃出之外,其余的三十多个人全都惨死在鬼子的枪弹之下。随后,略解心头之恨的鬼子小队长担心自己势单力寡,反被愤怒的村民吃掉,便急急忙忙的撤退,逃进崮山据点。
丧心病狂的日寇还不死心,当天下午又纠集崮山据点的鬼子和伪军三百多人,带着小钢炮、机关枪,牵着大狼狗,第二次包围大彦村。他们先将几门小钢炮支在大沙河的桥东头,等鬼子和伪军形成一个滴水不漏的包围圈之后,便向村子里猛轰起来。炮弹一颗颗在村里炸响,一座座房屋在声声轰响之中被摧毁,大彦村顿时陷在浓烟火海之中。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在兽性的发泄中哭、骂、喊叫、奔跑和挣扎。但那哭声、骂声、喊声和奔跑与挣扎,在比比剥剥的大火与隆隆的炮声之中,是多么脆弱无力,多么无可奈何,多么需要人间的公平与公正,多么需要上帝的庇佑与呵护,多么需要上帝对野蛮与罪恶的制造者给予制裁与惩罚!
但是,日寇仍然在大彦村创造着野蛮与罪恶的新纪录!
炮声尚未停止,鬼子就开始用机枪向努力外逃的村民扫射,村头倒下一片又一片。当然,那同样也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
鬼子进村后,四处搜寻,见人就杀,无分男女老幼。在南松林,鬼子一口气杀死逃跑不迭的村民十几口。
他们将挨家挨户搜查出的三十多个村民,用铁丝将手背串在一起,统统赶进一个大院,“哒哒哒哒”,村民全部毙倒在血泊之中。丧尽人性的鬼子似乎觉着这样杀人还不过瘾,发现一位孕妇还在血泊中挣扎,便赶过去用刺刀把她刺死。之后,又剖开它的腹部,将胎儿挑在刀尖,又狠狠地甩在墙上………
张凤元夫妻也没有逃过日寇的黑手。虽然敌人并没有认出张凤元就是下令打鬼子的红会会首,但他知道一旦落在鬼子手里就不会逃脱死亡。所以,从打抓住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停止叫骂。灭绝人性的鬼子把他夫妻杀死后,竟又残忍地将他妻子的乳房割下……
鬼子是在村北头抓到强子的。倔强的强子被鬼子的残暴激起年轻人的火性,并且知道自己既然落在鬼子手里,就不会有活路可走,便又踢又咬地跟鬼子撕打挣扎。几个鬼子咕哝一阵,就将强子的衣裳剥光,再用一根长长的绳子,一端捆住强子的手,另一端拴在一棵大树上。然后,六个鬼子兵用三根木杠分别压住强子的脖颈、腰部和两条腿,让他动弹不得。一个屠夫模样的鬼子捏一炳锋利的尖刀,在强子的惨叫声中将他的肛门旋下来,连同连带着的那一小节血淋淋的大肠,用一根细麻绳缠在一颗小榆树上。这一切,在那个屠夫模样的鬼子做来,是那么娴熟,那么从容不迫,就像在他的屠案上剥一头猪,剥一只羊。不仅看不到他的脸上有一丝儿杀生的抱憾,反而挂着许多得意与开心的笑魇。之后,便朝牵着大狼狗的鬼子摆一摆手。那条大狼狗便箭一样馆过去,在强子的大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强子疼的“哎哟”-声,下意识地往旁边猛一躲闪,一长串血糊糊的肠子便从肛门里拽出来,强子也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两次血洗大彦庄之后,日寇还是不肯善罢甘休,又于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第三次进村报复。
这时候的大彦村已是十室九空,剩下的也是那些不肯舍弃穷家薄产的老弱病残,绝对没有一点回手反抗的能力。然而,这不仅没有唤起鬼子一点点怜悯之心,反而因为无须担心村民的抵抗而使他们更加肆无忌弹、为所欲为。他们挨家挨户破门而人,见人就杀,见活物就打,见房就烧。为了烧得快捷、彻底,为了看着快活、爽心,他们便先将汽油浇在房子上。一时间,大彦村变成一片火海,二十里地之外仍然看得见这儿的滚滚狼烟,致使一百多户人家的住房全部化为灰烬。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还把挨门挨户搜出的二十多位老人赶进一座大院子,绑在一起,劈头盖脸浇上汽油,活活地将他们烧死……
据后来统计,前后两天,被杀害的村民共计一百四十四人,一百多户的房舍被烧光,其他财产的损失更是不可计数。因而被史学界称之为“大彦惨案”,在日寇侵华罪行录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然而,不屈的大彦人不仅没有被日本侵略者的屠杀所吓倒,反而更加坚强。他们擦干眼泪,挺直腰杆,掩埋了亲人的尸体,擦拭了亲人留下的血迹,掩藏起心灵的创伤。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更加勇敢、更加坚强的投人到如火如荼的抗日斗争事业之中,接受着更加严峻、更加残酷的考验。
惨案发生的当年秋天,日寇聚集了崮山车站、炒米店车站、白马山车站、张夏车站等据点的日、伪军共约五百余人,于拂晓前突然将大彦村团团包围。
那天,敌人破例没有像历次扫荡那样,从一开始就用机枪、钢炮猛轰猛打,而是借着渐刮渐大的东南凤,在村子东南的高坡上施放毒瓦斯,将村中的男女老少统统赶到村南的打谷场上。按照男女老少各自分别排列开来。黑田大队长满脸带着蛮横而又矜持的狞笑,操着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大家,惊慌的不要。我们大日本皇军,是来帮助中国建立大东亚共荣秩序。那些土匪的,流寇的,马猴子的,统统的消灭。老百姓的,良民的,我们统统的,大大的爱护。年初的那一场灾难,是一次误会,是红枪会的,马猴子的,搞鬼。他们打死皇军,大大的不行,我们就要统统的,消灭。今天,我们大日本皇军,是来亲善的,是友好使者,专门为那场灾难,那次误会,抚恤大家。本人荣幸的宣布,每一家的,一个人出来,认领自己家的人,皇军大大的有赏。错领的,统统的,一家人,死了死了的!”
大家从黑田连说带比划中弄明白,是要每户出一个人,认领自己家的人。然而,就在大家刚刚明白的当儿,许多人似乎才刚刚发现,就在这被敌人包围的人群中,恰恰就有十几个外乡人。他们大多叫不出这些人的名字,但他们却知道这些人是乡农会的干部,是好人,是认真为老百姓着想、为老百姓办事、为赶走日本鬼子不怕砍头、掉脑袋的人。大家这才彻底明白,这回日本人包围大彦村为啥没有开枪,没有杀人,没有放火;黑田这个残忍的老鬼子为啥这么满脸带笑,像个为人间施福布善的老佛爷。原来他们是要我们自相残杀,要我们出卖自己的同胞骨肉啊!
沉默。烤炙人心的沉默!
终于,有位老人从行列里迈出了第一步。大家定睛一看,都不仅在心里大吃一惊:老人是强子的爹啊!强子是他的独生子,原本打算秋后就给儿子办喜事的。所以,自从强子被鬼子残杀之后,半年多的时间里,村里人还没有见过他一个笑脸。可他今日倒笑了。不但笑,而且笑得很亲切、很慈祥,就像眼看着满堂儿女在自己的眼前、膝下又跳又唱地逗他乐!他几乎目不斜视地瞅着青壮年队伍里那个高个子年轻人,走到跟前,说:“强子,这回皇军行善,咱爷儿俩回家吧。”
黑田瞪着一双狼眼。问场上的人:“这个人的,他的儿子?”
场上的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是,是他的儿子!"
“哈哈哈……”黑田一阵大笑,又突然刹住,狡猾地拉出一位老太太,问:“他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老太太毫不迟疑地说:“叫强子呀。”
黑田大概没有看出破绽,朝强子爹挥挥手,说:“开路开路的。”
场上的村民都悄悄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都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共产党的乡中心支部书记,但却知道他是乡农会的王会长,是共产党、游击队在乡里边最大的官。
接着,又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拉着一位三十来岁妇女的手,说:“嫂子,你也不赶紧领俺回家,在这儿干啥?怪吓人的。”
这个大姑娘叫英子,从小就没了爹娘,哥哥结婚后就一直跟哥嫂过日子。大屠杀那天,哥哥惨死在大庙里。让鬼子用刺刀破肚腹的那个妇女就是她嫂子,而那个还没出生就让鬼子用刺挑起来摔在墙上的婴儿,就是她的侄儿。自从哥嫂死后,就她个人孤苦伶仃的守在半间破草棚里,幸亏乡妇救会长每次来大村都跟她作伴,给她讲道理,帮她学文化,给她指出了一条抗救国的光明路。
黑田用亮闪闪的东洋刀横在英子面前。恶狠狠地问:“她的什么人?”
英子眼皮也不眨:“俺嫂子。”
“撒谎的。”黑田故意瞪大一双怪眼,盯着英子。“她的男人哪里去了?”
这么一问,英子的眼泪立刻就流出来。“曲哧曲哧”地哭着说:“俺哥哥叫你们给杀死了!"
“不对!大日本皇军不杀老百姓。那是误会,误会。懂吗?”大概黑田极不愿意在这时候提起那次大屠杀。说完,便摆摆手说。“开路开路的。”
就这样,乡里的十几个干部有认作丈夫的,有认作儿子的,有认作亲戚的,全部脱险。敌人兴兵动师,白白扑了一场空,回去之后,就把那个提供“假情报”的汉奸送上了西天。
(中国工人出版社 2005年2月)
作者简介:
李良森,1946年生,1962年初中毕业回乡务农,1979年开始发表作品,1988年由农民调入县文化馆,曾任济南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长清区文联副主席、长清区政协副主席,出版长篇小说、报告文学、散文、特写等作品十余部。其中长篇小说《相思河》获济南市第五届“精品工程”奖、长篇小说《义和庄》获山东省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文艺“精品工程”奖、济南市第九届精神文明建设文艺“精品工程”特别奖和济南市第三届“泉城文艺奖”;长篇小说《燕儿燕儿快来吧》获第四届济南市“泉城文艺奖”和济南市十一届精神文明建设文艺“精品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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