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吕仁杰《济南古村落》

刘德远

       从网上购得吕仁杰新书《济南古村落》，一个上午读完，好像行走在长白山林区挖到一棵棒槌，惊喜且有收获。作为济南出版社重磅推出的“济南故事”系列丛书之一，书中浓缩济南古村落前世今生，描绘济南古村落的风土人情，作为记忆乡愁和历史画像的文本散发着深沉而博大的光芒。当代物质文明日新月异，作家在历史脉络中梳理济南古村落的文化记忆，为生存在市场繁荣夹缝中的古村落留下一丝尊严和体面，从文字中能够读出作者滚烫的赤子情怀。

       吕仁杰出版《济南古村落》，我一直给予期待关注。作家高维生转来书中章节《董家村600年》，让我先睹为快。文字沉稳，细节生动，思想闪烁，贯通古今，应该说是一篇比较成功的非虚构散文。正如吕仁杰在文字深情告白：站在遗址的空间里，我如同一个考古工作者，要在废墟上挖掘出每一个废弃的大门，每一条失宠的河流，钩出沉落在时间深处的历史踪迹。接下来的日子，期待她的新书，期待未曾谋面的诗意重逢。

       在我的有限经验里，写古建筑、古村落是一件劳心费力的事情，但往往效果不佳。或汇编考古资料，或演绎民间传说，总之离文学较远。近年来，田野调查的足迹下一棵棵非虚构花朵，成为文坛靓丽风景线。作家蒋蓝“天府广记”三部曲《蜀地笔记》《成都笔记》《锦官城笔记》，为天府之国刻画人事物事流变史；作家祝勇故宫三部曲《故宫的古物之美》《远路去中国》《最后的皇朝》，用自己的文字串成一部故宫里的艺术史。两位先生的作品是非虚构散文的扛鼎之作，源自于其专注的创作方向、渊博的专业知识、丰厚的田野调查，令许多同行者只能望其项背。但一些作家们依然选择追随前行者的脚步，在贯通古今上大胆尝试，创作出一批有质量有温度的作品。从我的视角看，吕仁杰的作品值得读者信赖和阅读。

吕仁杰喜欢美国自然主义作家梭罗的一句话：“一本真正的好书往往是自然的，完美得出人意料且难以形容，仿佛西部大草原，或是东方丛林中发现的一朵野花。”她认为大自然是对女儿最好的启蒙，也是自己不竭的创作源泉。深入济南十八个古村落，在历史废墟、现实残存和生生不息之间，作家小心翼翼地捕捉历史、人物、建筑、树木、典故、传说、家谱、美食等气息，凭借这些气息的回忆，超越当下的时间维度，触及到那些渐行渐远的事件。小回忆丰富大情怀，小味道品味大乡愁，小题材反映大世界，小村落演绎大历史。在她的文字里，我开始蜜蜂采集花粉一样的阅读。济南古村落对我而言完全称得上陌生，但吕仁杰的文字帮助我找到在场的路径，怀着新奇与兴奋穿行其间，古村落的存续将历史与现实联系在一起，让我产生情感认同。

作家吕仁杰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古村落在岁月中传承的灵魂，看似细小，却是田野调查努力的结果。在描写卧云铺村的时候，她的目光捕捉到石磨、深井、山泉，留下情感充沛的文字：村民在桶上绑上粗麻绳，伸进深井，两腿站在井沿上，把桶扔进井里，用力把水桶拔上来，将水桶摇摇晃晃地放在井边。井水清澈如同铜镜，能照出衣服的色彩。在卧云铺村，打井水已是一种传承，当人们踩在井上时，人与人之间便有了情感的交流。村支书王子吉说：“一户一四合院，一户一石磨，一户一山泉，是卧云铺村的历史渊源。”

一个老物件的价值不在于历史久远，而在于是否见证家族的历史。作为农耕文明古国，家族繁衍生息是家族记忆，更是国家印记。作为记忆的承载者，应当保留民族脉络的精神面貌。随着工业文明发展，速度浮夸新的崛起，更毫不留情地掩饰传统的湮灭，留下有识之士扼腕叹息。

作家吕仁杰是遗产保护的行动派，用文字珍藏古村落历史缩影，形成气息浓郁的立体文字。书院村的63棵于阁老的白皮松，捎近村的降龙木，北渚园的油旋儿，卧云铺村的山泉豆腐，四风闸村的大槐树，黄巢村的将军庙，娄家村的祠堂和族谱，朱家峪村的文昌阁，等等。在这里，我不能一一列举，相信读者沉浸书中自有体会。总之，在时间的维度下，古村落饱经沧桑，但作为宗族生活、创造、繁衍的气质依然存在，在这个崇尚速度、追求新鲜的语境里，维系一种传承性和认同感。

佩索阿曾经写道：生活是我们不知不觉经历的经验之旅。生活是一场穿越物质的精神旅行，既然是我们的精神在旅行，那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因此，那些热衷沉思的灵魂比那些生活在外部世界的灵魂过得更尽兴、更开阔、更动荡的生活。

我与吕仁杰素未谋面，但她的文字让我敬佩和心动。微信中我管她叫师姐，不在于年龄大小，而是她的文字确实老道成熟。在精神的旅行中，她的文字配得上开阔的生活，配得上沉思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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