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时空的几首灵魂歌曲
彭 彬
这几天，一鼓作气把豆豆的《遥远的救世主》看了两遍。芮小丹的结局让人唏嘘不已，她的爱情，缘起一张试音碟《天国的女儿》。“天国的女儿”也是小说的主线之一，亮明芮小丹不一般的身份，来自天国，也暗示了她的最终归宿——天国。
“一个纯洁到一尘不染的女声仿佛从天国里倾泻而下，仿佛是一双上帝的眼睛怜悯地注视着人类。一声，只一声，芮小丹骤然有一种灵魂之门被撞开的战栗，又感觉自己像一个失重的物体被一种神秘的引力带到了没有现在、没有未来的时空。这是一种什么声音啊，时而像露珠的呢喃，时而像岩浆的涌动，时而让人幻如远古的星空倾听天女的咒语，时而让人在潮水般恢宏的气势里感受生命的悲壮和雄性的本色，向往豪迈人生……”，这是芮小丹听歌的感受描写，从此她着魔于音响、受处分、请客，到坠入爱河，爱丁元英个死去活来，直至自杀去了天国。
芮小丹的音乐天赋，我只能望其项背，叹为观止。交响乐一窍不通，乐感几乎为零，典型的音乐门外汉，向来是以“跑调大王”自居的。但音乐对灵魂的触动，总有相通的地方，比如爱听歌，偏爱的歌随时空而变动，来回反复地哼或者吼，实在攀不上“唱”，那会让人贻笑大方的；只有在心里默“唱”的时候，才配得上唱，还会闭上眼睛摇头晃脑，陶醉是不需要别人评判的。
大学之前，流行音乐基本是绝缘的，家乡不通电看不上电视，根本没听过流行歌曲这个说法。只在收音机里听过，小学音乐课上学过《东方红》《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等革命歌曲，雄赳赳气昂昂的。高一的时候，教英语的班主任喜欢唱歌。好几次他用录音机播放童安格的《童年》，才知道台湾人唱歌不一样。这是我听到的第一首流行歌曲，最后还会唱了。这么好听的歌词和旋律，很是好奇，但忙于学习，真不敢不务正业去探究。
一九八六年，进了大学，为了英语四级考试，买了台小小的收录两用机，拔出天线，可以收听“美国之音”英语节目，也听磁带，自录的《温哥华来客》英语和盗版的流行音乐。最爱听的是崔健的代表作《一无所有》，这首歌开启了中国的摇滚时代。崔健高亢、狂暴而真诚的嘶吼、近似民歌的曲子和口语化的歌词带来强烈的悲愤感。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多年没唱了，但歌曲刚开始的这段还是张口就来。“一无所有”在歌中多次重复，正是我们状态的真实写照。国门刚打开不久，社会剧烈转型，奉为“天之骄子”的我们，物质上依然匮乏，精神上需要重塑自我，少不了的痛苦、失落和迷惘。
喝醉了，它是贪杯者的醒酒汤；失恋了，它是伤心人的催泪弹。1988年冬天，一群男同学聚餐吃火锅，为张三（化名）庆生，酒足饭饱之后，勾肩搭背已经走不了直线，莫名其妙地吼起了《一无所有》，眼里都噙着泪花。张三说，我不能一无所有，我有爱情，我喜欢王芳（化名）。酒壮英雄胆呀，高呼一路，“张三张三，王芳王芳，永远永远，爱情爱情”，浩浩荡荡的。在女生宿舍楼下，示威式表白还持续了几分钟，引来她们楼里的探头、过往的侧目。王芳是别班的美女，事与愿违，她再也不理张三了，也待答不理我们这帮拱火的。唉，好心办了坏事！
1990年夏天，由于家乡没有接收单位，来不及与父母商量，只能先斩后奏，背井离乡来到济南钢铁总厂。厂子在郊区，生活区周围都是庄稼地，去市区叫“进城”。寒窗苦读十几载，再重回乡下，实在不甘心呀；往死里喝酒、煎饼卷大葱、生吃大蒜等等，太生猛豪爽了，也让人很不适应。一直寻找着机会，想跳槽去南方发财，姜育恒的《驿动的心》，完美地诠释我的心声。
“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撕开后展开旅程，投入另外一个陌生；这样飘荡多少天，这样孤独多少年；终点又回到起点，到现在才发现。”缓缓的带磁性的男中音，像在倾诉着孤独、漂泊和无奈，也让人牵挂着家乡。
1993年元旦前后，同宿舍的好友出了车祸，差点生死相隔，陡然悟出生命的无常、爱情的珍贵，遂毅然决然地恋爱结婚。随后的几年，童安格的《把根留住》成了我的最爱。“一年过了一年，啊一生只为这一天，让血脉再相连，擦干心中的血和泪痕，留住我们的根”，虽然媳妇恋爱时，宁愿陪我浪迹天涯，但现在翅膀上绑上了另一只翅膀，再向往自由飞翔，就太不厚道了，享受热炕头的安稳日子，把根留在济南，成了生活的主旋律。
安营扎寨，让人成熟更快一些，那几年也是最顺利安逸的一段时光。1997年厂子换了一把手，驻海外公司赚美元的安排泡汤了：东南亚金融危机爆发，厂子经营苦难；收入太低，每月不足500元，甚至还拖欠三个月，囊中羞涩，谈何体面生活呢。外企白领的收入高环境好的优越感，诱惑太大了，自然就身在曹营心在汉。在纠结交集中，“我的未来不是梦”，就成了我的战斗宣言。这是已故歌星张雨生唱的，清澈、透亮、纯净的歌声，满满的诚挚和纯粹，唱出追梦人的血气方刚和澎湃激情。
开头连续四句“你是不是像我”就直指灵魂，在蹉跎中踽踽独行的你我，一下子没有了距离。千里之外去打拼，天然带有不能服侍父母的“原罪”，哪个不想光宗耀祖，从精神上让父母为之自豪？“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从来没有忘记我，对自己的承诺，对爱的执着”，唱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对现实的抗争。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人生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总是面临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
国企本来就是一个大染缸，既要业务能力超众，又要懂政治面面俱到，虽屡屡受挫百折不挠，但最终混得碌碌无为遍体鳞伤。2006年父亲先走，2011年母亲跟着后去，父母在世的时候，每年都尽量回老家看看，顺便汇报工作和生活。虽然可以报喜不报忧，但“喜报”不能平白无故无中生有呀。无为也好，平庸也罢，只能用“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来聊以自慰，正如歌词写的，“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可以告慰父母的是，儿子没有忘记他们的教诲，做个正直的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好人。
有人说，懂生活的人要做到三个善待，即善待生我的人、我生的人和陪我一生的人。生我的人走了，汇报成了多余，向上的动力至少失去三分之一，对我来说甚至更多一点。不知不觉中，时光向知天命的2019年奔去。平时难得有心情想到唱歌，只是酒后在歌厅里为应付场面，去唱别人耳朵都听出茧来的《跟往事干杯》，著名歌星姜育恒的巅峰之作。酒量不行了，唱完一遍喝几杯啤酒，忘了已经唱过，麦霸强势回归。次日，嗓子嘶哑，说不出话来，友人调侃我，唱了四五遍，“干杯”了整个晚上。
“就让那一切成流水，把那往事当作一场宿醉”，往事随风不可追，未来还继续在路上，不管可期不可期。“明日的酒杯莫再要装着昨天的伤悲，请与我举起杯，跟往事干杯”，过去总要告别，虽然有时不得不回首；但“人生际遇就象酒，有的苦 ，有的烈，这样的滋味，你我早晚要体会”，让半头花发的人感同身受；“也许那伤口还流着血，也许那眼角还有泪”，都不容易呀，熬过半生了，该潇洒点喝一杯，跟往事和解。每次呐喊，同伴们都夸我很投入很卖命，调跑偏了但还能找回来，难得可以承受。妈呀，太激动了，热泪差点掉下来。
2020年以来，新冠疫情断断续续，病毒如同幽灵缠在身边，让人很不自在，空气中飘荡着提防和恐惧，朋友间难得的见面也都变了味。歌厅封着，唱歌成了奢望，听着萧煌奇的《海阔天空》去散步，成了习惯的标配。萧是一名盲人歌手，参加2020年元旦的电视歌唱比赛，无意被我赶上。粤语歌，我也不懂，但带着大号墨镜的萧，身材魁梧，气宇轩昂，声音自带强大的杀伤力，只一句就抓住了我的魂。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是整个歌曲的高潮，也是《海阔天空》的点睛之笔，似乎比普通话唱起来更有力道和韵味。萧煌奇把黑的世界留在墨镜里，好像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似乎无处不在的病毒，我的眼耳鼻舌体感受不到你的存在，那不如在我心中，就让你不存在好了。我做好必要的防护就够了，病毒你在还是不在，与我无关，不屑再与你玩躲猫猫的游戏。“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我的心海阔天空，你又能奈我如何？否则，你整天焦虑、担心，不仅化解不了病毒的侵扰，反而自乱心性，可能降低免疫力让病毒趁虚而入。
想起叶倩文的《真心真意过一生》了，这首歌在大学食堂舞会里就经常作为舞曲，耳闻熟详，直到现在还时不时从手机里搜出来听，从来没有过时也没有忘记过。大半生过去了，熙熙攘攘，有喜有悲，有苦有乐，觉得挺值的，一直想真心真意去过，至少朝那个方向在努力。
正如丁元英对芮小丹说的，“这不是简单和复杂的问题，是生存境界不一样。你活得是自性自在，不昧因果，通俗点说就是平平淡淡才是真。我是想活个明白，还在思索的圈子里晃悠，离你的境界还差着几个位格”。有人把书中人物分成十二个层次，芮小丹站在最高层，如神一般存在的丁元英还低她一层。看来，丁是真诚说的，而不仅是自谦。“神即道，道法自然，如来”“天国就在你心里”，“人从根本上只面对两个问题：一是生存，得活下来；二是得回答生命价值的问题，让心有个安住”，等等这些书中的哲学话语，提醒着我，层次还低着呢，
听好歌，唱好歌，就是修行的一种好方法。让歌声把生活点缀，不辜负生活，尽量让它美好点，像好听的歌一样。等到将来闭眼的时候，若还能“唱”，希望是陆平的《无怨无悔》，“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你还是我的选择……”。
写于2020年8月25日
彭彬，山东济南人，祖籍湖北随州。重庆大学90届电气工程学士，南京大学社会学硕士研究生同等学力，高级国际商务师。在济南钢铁厂工作二十余年，后辞职下海，担任某物流公司高级顾问至今。业余爱好喝酒交友，读书写作，游山玩水，独处散步。2021年散文《车窗后的父亲》获得“诗意人生"华文原创文学作品大赛一等奖、《母亲的最后时光》获得“蒙东杯”首届“爱的盛宴”全国征文比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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