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绍周《过云堂杂记》摘录
学写字,学绘画,学诗文,恍然间已过五十年矣。庸庸碌碌,无所作为,惭愧而无奈。我只是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热爱者、发烧友,仅此而已。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这一代人尽管志向远大,但由于该长庄稼的时候,大地上却长满了荒草,该读书学知识的时候,我们的脑子里却塞满了狂热空洞的大口号。文化基础薄弱,食域狭窄,营养单一,严重的先天不足,所以空有鲲鹏志,却无摩天翼。虽不甘若蜩鸠一般,啜食于蓬蒿间,可也只能怅望九万里长空而浩叹!我们这一代人整体上陷于中国文化山脉的低谷里,历史海拔不高,起点又太低,因此是不大可能在以深厚的传统文化为根基的文学艺术领域里出大家或大师的。其中最出类拔萃者较之前贤也相形见绌,只要他酒没喝高,还有自知之明,都应该知道自己是老几,吃几碗干饭。能成为我们后代可靠的铺路砖、垫脚石,就很有价值,无悔无憾于此生了。我一直深感读书太少,知识贫乏,精神苍白,因而思涩手拙,力不从心,所以从不敢懈怠和自满。天时难违,只好认命,去奢念,除虚妄,老老实实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不为了讨领导高兴而发豪语,不为了给自己壮胆而说大话,人生漫漫,山高路遥,勉力前行吧。后人如何评说,就是看谁最终站得高出了几寸,走得远出了几尺罢了。
大约十二三岁时,我在一本没头没尾的破旧小说上,看到一句话:“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当时大概理解了一点字义,后来也只能记得前半句,但它却深入了我的心灵。以后在农村插队干活,当寒风皲裂手背两手疼痛不能握拳时,在水库披星戴月连续劳累中暑虚脱病卧土窑时,在青海山区严冬里通信施工倍尝艰难困苦时,在从军千里感情受挫泥潭挣扎困惑烦恼时,在调到陌生单位备受冷遇颇多坎坷情绪低落时,在军艺两年抛妻舍女如饥似渴求知学艺时,这句话一直是我顽强坚持为理想而努力的强心针,又如一面响锣,时时警醒和鼓舞着我常常疲惫和脆弱的灵魂。直到三十多岁我才知道这是孟子的话,对其含义也有了历经磨砺后更深的理解。至今“天”也并未降什么“大任”于我,但这句在我幼小心灵里深深扎根的话,肯定是影响和改变了我的精神世界,使我的心灵依然存有天真,没有被横流的物欲所淹没。它让我十分迷恋中国传统文化和艺术,知道满山宝藏,博大精深,奈何我脚力太差,实在攀不高,走不远,能欣赏一片景,能掬取一抷土,亦堪慰此生,受用不尽,其乐无穷焉。
学习艺术的道路实在是漫长而艰辛的,充满了外部环境和内心世界的形形色色的困难和障碍,需要百折不挠的毅力和淡泊宁静的定力。书画艺术无法速成,即便是天才,也有一个学习、修炼、蜕变、升华的长期过程。能面壁数年寂寞孤独地坚持下去的根本动力,就是对艺术毫无条件的真爱,时时听从心灵的呼唤,甘愿为艺术舍弃除生命之外的一切,而不是企图以艺术为筹码去换取什么。要经得住入木三分的批评,也要经得起隔靴搔痒的夸奖。唯其如此,你才有可能得到艺术女神的青睐,才能在艰苦的艺术创作中体验到至真至纯的快乐,将来回首人生,尽管酸甜苦辣,滋味百般,但是得失自知,无怨无悔。 艺术无涯,人生有涯,几十年一转眼就过去了。我们还是应该选择一个山头。集中精力,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方能收到可喜的成果。就画画而言,总结那些有成就的画家的情况,就是要较长时间抓住一个题材,运用一种方法,画出一批作品,唯其如此,方能研究深入,琢磨透彻,表现独到,成绩斐然。当然,你完全可以同时进攻几个山头。不过,后人并不以你进攻的山头多少来论战功,而是以你攻下的山头大小来论成败。换句话说,重要的不在于怎么做,而在于做得怎么样。
卜算子·赠军旅书画家李绍周兄长
军旅铸豪情,
翰墨融笳鼓。
绘就平生满眼春。
香溢争先路。
足迹布高原,
向晚勤歌呼。
诗意丹青禹甸秀,
壮志瑶华吐。
甘肃宗楠壬寅年初秋于植心斋

诗作者在此特向安徽书画家俞克勇先生谨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