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浦中洲岛上两座庙宇
——附:北门大桥口王公祠
何永年
在清江浦大闸(正闸)与小闸(越闸)之间,有一长形岛屿,称为中洲。中洲岛上曾有两座寺庙:暨济庵与金龙大王庙,供奉的全为水神,常年香火旺盛,船民上闸下闸前必定来此烧香跪拜,祈求过闸平安。尤以暨济庵船民香客最多。
暨济庵 2003年年初的一天,清江浦中医世家第四代传人、淮安市政协委员冯正春先生,信步来到中洲东边,看到数名工人正在拆暨济庵,立马上前恳求工人们不要拆这一古迹,待我向淮安市政协汇报定夺后再说。隔天再去看时,庙宇已荡然无存,只见瓦砾一大堆,冯先生无可奈何,只是摇头叹息不已。暨济庵原址位于中洲岛东端标志性建筑清江浦楼,及西侧市名人馆、戏曲馆一大片地方。暨济庵建于明正统八年(1443年),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重建,至2003年拆毁已有560年 历史。暨济庵不大,正屋只有四间,但庭院挺大,国民党挑起的内战期间,联合国曾在此设立“联合国善后救济总署苏宁分署淮阴办事处”,增盖了很多库房,贮存了大量救济物资,院内可以停放四辆十轮大货车。解放后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此处曾是清江市航运公司很大的仓库。
暨济庵是佛教场所,僧人只有两位,但常年香客不断络绎不绝。大家都已知道,七十年前里运河水十分湍急,清江大闸与小闸上下水落差有数尺之距,是里运河之瓶颈。此处因溜塘深广,水流湍急,上下水货船过闸,稍不留意,就会船撞石壁,人死财空,惨不忍睹。当地民间亦有“眼一瞎,跳大闸”之俗语流传,是说人欲自尽时,只要投身闸塘,很快就会被卷入漩涡,不见踪影。 淮阴籍剧作家陈白尘曾这样描述:“……由于闸上与闸下的水面在洪水期相距约三丈之多,平时相距也有一二丈,这半瀑布似的河水,便以十五度至三四十度的角度向前翻滚奔腾,在大闸塘里形成无数的旋涡……”(原文)。水流如瀑布,声响闻数里,这决不危言耸听,这些情景笔者儿时家就住在小闸西边约五十米处,经常去看“热闹”,亲目所睹,现仍记忆犹新。但记得水位落差有六、七尺,剧作家陈白尘先生所描述之情景笔者尚未见到。
那时陆路交通不便,多以水上运输为主。大量货运船只上下闸犹如过鬼门关,小闸河水也非常湍急,但比大闸的河水稍好一些,许多逆水而上的载重木船多从小闸过,过闸时万分紧张,弄不好就会船沉人亡。逆流而上的船单凭自身的人力是过不了闸的,非得绞关牵拉不可。下大闸也用绞关,只是慢慢放行,否则如脱僵野马,直冲闸墙,危险更大。常 言道,世上三样苦,行船打铁磨豆腐,把行船放在首位,可见行船之艰辛,更有生命之忧。
船只在上下闸之前停靠在下流水流稍缓的码头边,船主必定先上岸到暨济庵,以及附近所有与水神有关的庙宇逐一燃烛焚香,顶礼膜拜,祈求平安过闸,一处不漏,十分虔诚。同时把家眷安置上岸,以防不测。因此前往暨济庵秉烛烧香船民络绎不绝,除此而外,还要往功德箱内投钱,以此买平安。隔河相望,位于南面轮埠路的杯渡庵,也必定去烧香跪拜。暨济庵还有庙产收入,以前多数庙宇都有庙产,所谓庙产就是在郊区有属于自己的土地,雇请佃户帮助耕种。
暨济庵僧人也做份外有益的事。由于水流十分湍急,常有人不慎落水或自尽投河而被吞没,尸体经过回溜,滞留到一处“留人湾”, 暨济庵僧人知道后会雇请船工将尸体捞起停放在庵内偏房,等待亲属认领。
暨济庵还是欣赏周围景致的绝佳地点。东观河景,来往船只帆影移动,川流不息,一派繁忙景像,船民们为生存而辛勤劳作着。南侧河面舟船穿梭,桅杆如林,上下行驶的火轮,升火后汔笛喧鸣,码头行旅手拎肩抗背包行李,熙熙攘攘,排队等候上船。轮船客运站大楼,是清江浦最高建筑之一,夜晚灯光明亮,人影绰约。赶船行旅人群聚集,是清江浦最繁华之地方,也是轮船码头独有之特色。北观河堤沿岸,越河边木材码头是中州的又一闹市处,闸东木场木排向东延伸,是淮海宿泗木材转运分流集散河港,木排分割流动重新启运,有车运有船装,尚有火轮挂排扣索拖运。西观闸下,水流如瀑布,水声似雷鸣,堤岸闸工指挥上下闸船工及绞关工人,忙碌如蚁,锣声时紧时松,号子声高吭宏亮。闸上行人往往驻足观看,人们肩摩踵接,但也随着险情的发生而紧张发出尖叫,婉息,跺脚 。
金龙大王庙 该庙位于中洲西北边、不久前新建的文化长廊处。始建于清康熙三十八年(1699年)。与近在咫尺的暨济庵一样,同样是船民祁求水神保护平安过闸的必到之圣地。
在清江浦运河两岸,明清时期有大王庙二十余座。在闸口、中洲、石码头街、运河村、八面佛、永宁小学等附近皆有大王庙,被冠以金龙大王庙之称的就有多座。据《清河县志》记载:清光绪年间,清江浦有大王庙二十四座,冠以金龙的就有十八座,大多供奉受朝廷册封的治水有功官吏。据记载,明清两朝在中原地区受朝廷册封的受供奉的大王有六位,将军多达六十四位。当时对大王的崇信十分流行,加之官方提倡“诏滨河州县皆为王立庙”,使得大王庙处处有之。
关于“大王”的传说,到清代达到空前的程度。清人百一居士在《壶天录》卷下有这样关于大王的记载:“……乃有所谓大王将军,皆河工官员,殁以成神,幻化若小龙,长不盈尺,细裁如指,身类蛇而头则方,隐隐露双角。有满身金色,有具金砂斑者。位尊者王,其身小,位卑者将军,其身略大,名号不一,最著名为“金龙四大王”,大江以北,素奉金龙四大王,清江浦为河工总汇所,大王来者愈夥……。”文中提到的这些大王、将军的化身应是大小不同的水蛇。大王比将军地位高,形体很小,长10厘米左右。不同的“大王”有不同色彩的花纹。据一些老船民回忆,早年有过大王出水现身的传说,行船走码头遇到“大王”时,先用冰盘(大的瓷盘)铺上黄裱纸恭请大王爬进盘去,这叫接神(不敢爬进盘的,被认为不是大王),然后捧进大王庙内,供香烛、果品进行一番祈祷祭拜,待大王不知何时走了,才算结束,所谓“神龙见来不见去”。一般认为大王上船或遇到大王是很吉利的事情。
民国二十年(1931年)苏北特大水灾,有一段“梁冠英怒掴父母官,陈步蟾笑迎肥厚掌”的掌故,这时县长是陈步蟾,驻军为西北军出身的二十五军,总指挥是梁冠英将军,其部属特务团驻河北大街西圩门内。大水为患,已达最高危险境界。冠冠英亲率兵民全力以赴抢险救灾,拯救了千万群众,老百姓为了感恩梁军长救命之大恩大德,联名送了块3X9平方尺的《民望再来》大匾,这时梁部已调防离淮,匾额无处可送,经商议,便挂在了门楣很大的金龙大王庙大门之上。
王公祠 笔者多次走访中,不少老人认定在中洲岛建有王公祠,说的有鼻有眼。但据史料记载,只有在北门桥口建有王公祠,查遍史料并无在中洲岛建王公祠的记载,为尊重史实,只能认定王公祠建在北门桥口南岸,北向,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建。淮安北门桥最早可追溯到清康熙九年,为北门浮桥。1844年被改建成铁索、木栏浮桥。
为了感谢王士祯在淮的惠政,当时的清江浦人特建“王公祠”以祀之。清江浦老百姓尊王士祯为神,广大船民更尊为水神,过桥时同样进祠焚烛烧香,顶礼膜拜,满足心灵抚慰。
王公祠 规模不大,四合院中,柳荫常绿,地偏境寂。此祠台阶上有遮雨亭,俯瞰北门浮桥下风光,别具风格,河旁凉风吹拂,树荫环绕,浮桥南北船桅如林,首尾相接。
王士祯(1634—1711),原名士祯,字子真、贻上,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人称王渔洋。山东淄博桓台县新城镇人,常自称济南人,清初杰出诗人、学者、文学家。
王士祯和淮安有着较深的渊源,曾多次来到淮安,留下了许多诗歌作品;他在淮安做官时,颇有惠政。另外,他的笔记中对当时淮安的一些名人的相关事迹也有所记述,是难得的淮安古代文史资料。
清康熙九年(1670年),王士祯来到清江浦担任船政同知。 在淮期间,王士祯最大的政绩是在今市区北门桥设置船桥。据光绪丙子《清河县志》卷三“大桥口浮桥”条,“康熙中王士祯为船政同知,设船桥以收验船税,后船税归入淮关,而桥遂废。”此举既方便了行人,又增加了政府收入,影响深远,以后的官员多有沿袭。
(2018年刊载于第9期《淮安新闻》,2019年3月10日刊载于《淮海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