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人系列之二
——爱喝几口的二叔
于 波

二叔比我爸爸小十岁,1955年跟我们家从哈尔滨来到北大荒,那时二叔还没有结婚。据妈妈讲,哈建这个地方原来叫大酱缸,荒无人烟,爸爸和二叔他们在这里建移民点儿,遭了不少罪。二叔成家后也常来我家。每次妈妈都会让我去连队供销社给二叔买酒,说让二叔喝点酒儿解解乏。二叔喝酒有滋有味,他很少吃菜,饭吃的更少。有时,二叔用筷子蘸点儿酒放在我嘴里。我的感觉就是辣!那时,只知道吃香的,没体会到喝辣的有什么好。
上六年级时,我家从哈建搬到三分场北点,北点距离分场十六里地,来回走读上学很辛苦。我就又回到哈建上学,住在二叔家。叔和婶对我非常好,那是快乐的一年。
有一次期末考试考的好,二叔就领我去七星矿“下馆子”打打牙祭。我俩各骑一辆自行车,因为去时都是上坡路,大约用了一个半个小时才到矿区市场。我记得二叔请我吃的是韭菜馅饺子,他要了二两烧酒。我打小就爱看二叔喝酒,吱地一声,呷一口酒,屏住气咽下,有时还用手擦一下嘴。喝高兴了还愿意给我们讲故事,二叔肚里有许多招笑的故事。那时过年没有电,常常有好多邻居家的孩子来我家听二叔讲故事。那天碰巧哈建的郭师傅一伙人也来喝酒。他们叫二叔到他们桌又喝了不少,我喊了几次二叔,二叔才回来,我感觉二叔喝多了。我说二叔,“我们有酒有菜,为啥跟他们喝?”二叔说,“你不懂,这说明二叔人缘好,如换了别人,他们还不一定理呢”。回来的路上,一直是下坡路,二叔还加速蹬自行车,我怎么都追不上,这可吓坏了我。我有些恨那些劝酒的人。晚上,郭师傅来看二叔,“二叔,没事吧?”我接过话,“怎么没事,大下坡骑自行车还铆足劲地登!”二叔说,“比平时是多了几杯,开心,没事!”。我感觉到,酒喝多了真可怕,可怕的是自己感觉不到危险。
寒假,二叔陪我去双鸭山市新华书店买英语书。我俩走路到七星矿,再坐火车去市里。中午,在站前一家饭馆吃饭。二叔点了溜肉片,油炸花生米和甩袖汤。邻桌一位跟二叔年龄相仿的老人独自喝酒,二叔好客,把那位老人叫过来一起喝。老人姓孟,老家山东,说话慢声细语。“我在边上看你们爷俩一会儿了,大少一定有出息,我看他一直在翻那本书”。二叔说,“这是我侄子,到市里书店来买英语字典,就是爱学习。”他们俩好像老相识一样,聊了很长时间。从那以后,我知道酒能帮你与人沟通。
二叔退休后,常常骑自行车来我家。从八分场哈建到三分场北点有四五十里的距离。二叔当天就能骑个来回。记得1985年春节前,我跟二叔去分场场部商店给二叔买酒。我劝二叔买瓶好一点的酒,他说,他不喜欢南方曲酒的味道。我们买了两瓶北大荒酒,还有一瓶果酒。回来的路上,我俩把自行车支在路边,跑到路基下排水沟方便一下,我把装酒的书包挂在自行车车把上。刚离开车,一阵风刮过来,自行车倒了,书包摔在结了冰一样的马路上,三瓶酒碎了两瓶,雪面上一片殷红。二叔端起书包就要喝散在里面的“鸡尾酒”,我一把夺过来,大喊,“那里面有碎玻璃”!二叔说,“可惜那瓶北大荒了”!
第一次接触“北大荒”酒,是我还没上学时,家里的“戏匣子”(收音机)坏了。爸爸和二叔带我坐连队送粮的“热特”(四轮子)去友谊农场场部修理,七八十里路大冬天的,爸爸和二叔穿着大衣坐在外面。我坐在驾驶室里一个很小的铁皮工具箱上。一路上,又颠簸又挨烤,排气管就在我身边,司机越加油门它就越红,我生怕被它烫着。但我知道,一定比坐在外面挨冻要好受些。那时候,我们连队没有客车通往场部。有事外出,近点儿的靠双腿,远处的要坐连队开四轮子的拉煤车或运粮车捎脚,关键是关系不到,师傅不会让你坐的。这次,二叔同行就是陪师傅喝酒的,因为爸爸不会喝酒。到了场部,我们陪司机师傅一起进入招待所饭店。二叔让服务员拿来一瓶北大荒酒,我瞟了一眼,60度。在家喝酒,都是喝散装酒。这次是要喝好一点的了。只见二叔用凳角磕掉瓶盖,把酒匀倒在两个二大碗里,将点燃的火柴头沿碗边儿向碗里慢慢伸,噗的一声,我没有看见火苗,二叔说点着了,说着用手心在酒碗过一下,烧一会儿,摸摸碗的温度后,再吹灭火苗。很有仪式感。东北老话,喝凉酒,睡凉炕,早晚得做病。经过这个过程,既温热了酒,又降低了酒精度数,还省去了用热水温酒的麻烦。真是喝酒人的创新之举。
在我的记忆中,二叔没有喝过什么名酒。也许是舍不得花钱,也许是不对口感,也许二叔喝什么酒都不重要,享受的是那个喝的过程吧。
现在,每当我端起酒杯,就会想起二叔!
2020.1.16


于波,1965年出生于黑龙江省友谊农场哈建。1989年开始发表摄影作品,黑龙江省摄影家协会会员,现为深圳市红岭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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