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瑞安市越剧团
团长 蔡丽雅 编剧 黄良成
越剧《六月飞雪》
序 幕 泪 别
[幕启:东汉末年,城郊驿道,山峦宛延,天低云沉
幕后合唱:岁凄凄,长戚戚,
母亲早丧,父女相依。
父考功名赴京去,
女寄蔡婆作儿媳。
悲啼啼,情依依,
忍痛割爱惜别离。
﹝合唱声中窦天章领七岁女儿窦端云上,蔡婆迎出,窦天章命端云拜见婆婆,蔡婆爱抚端云,赠银天章,父女泪别。
﹝此时天幕映现“六月飞雪”。
第一场 获 救
﹝初夏的荒郊路上。蔡婆惊慌失措的踉跄奔跑,赛卢医紧紧追赶。
赛卢医:你跑……
蔡 婆:啊,赛卢医你要……
赛卢医:我要你命!
蔡 婆:救……
﹝赛卢医用绳子套住了蔡婆的脖子,要勒死蔡婆,张驴与张母路过见状大声高喊。
张 驴:住手!(赛卢医未听清哪里的喊声,在未知所措中,张驴上)抓住他……(经过搏斗,将赛卢医赶跑)
张 母:哎呀!
张 驴:没死吧?
张 母:还有气,醒醒吧。
张 驴:(对赛去方向)他妈的!
蔡 婆:(稍醒)啊!赛医饶命吧……银子我不要了。
张 驴:别怕,你看我们是救你的,不是害你的人。
蔡 婆:噢,原来是救命的恩人。
张驴:哎,我们是救你的。
蔡婆:谢过救命恩人,不知恩人高名大姓,那里人氏?
张驴:我叫张驴,这是我妈。
张母:我们是外乡人,因逃难至此,你家住哪里呀?那歹徒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要害你呀?
蔡婆:嗨,恩人哪!
(唱)蔡婆我家住在山阳县
赛卢医欠银两数载不还。
今日我来讨债反遭他害,
若不是恩人救我命难全。
张驴:好他赛卢医!哎,你家里就没有别人吗?
蔡婆:嗨!
(唱) 一句话问的我肝肠断,
我本是苦命人难以尽言。
我的夫虽有家业寿命短,
十年前撇我母子离人间。
亲家翁上京赶考寄女做童养媳,
与我儿缔结良缘合联姻。
谁料想我儿命舛不如愿,
成亲一年夭折命丧黄泉!
这真是家门不幸多祸患,
婆媳相依为命无人怜!
【说话之间目眩头昏
张母:怎么啦?
蔡婆:(唱)受惊吓肝胆碎头晕目眩。(坐于地下)
张母:驴子呀,你看天下还有比我们还可怜的人呢?
张驴:(别有用心的)嗨,可惜咱们是身在异乡,可怜又有什么用呀?
张母:嗨!好命苦的人哇……
张驴:赛卢医这人真不是个东西,也太可恶啦,欠人家的钱了,不还便罢,还要害死人家,太忒毒了!
张母:他不得好死!
张驴:哎,我说妈呀,你看这一妈妈,家中无依无靠的,说不上咱们一走,赛卢医还要复来害她哪。
蔡婆:哎呀,天哪,那该咋办……
张驴:别怕,我张驴向来就是心慈面善,相救这孤苦伶仃之人是我应尽之事,我要帮人帮到底,送人就送到家,我送她们回家也就是啦。
蔡婆:哎呀,真是天大的好人,我多谢……
张驴:别客气。
蔡婆:救命之恩,叫我怎么的报哇?
张驴:哎,你这就把活说远啦,我张驴把你送回去,可不是图什么,要你什么,就因为你家里全是寡妇,实在叫人担心赛卢医再来伤害你们。
蔡婆:既是如此,到了我家,就多住几日吧。
张驴:这……,非亲非故,怎么能在你家住哇?
张母:蔡家婆婆,如不嫌我母子,你我认作干姐妹,你看如何?
蔡婆:这……
张驴:当年我们也是大户人家,一把天火,家业烧光,才漂泊在外的。
蔡婆:哎,我怎能嫌弃恩人!
张母:驴子,快给你姨母磕头。
张驴:(跪)给姨母磕头。
蔡婆:恩人快快请起。
张驴:姨母,回家后找到那赛卢医打官司去。
蔡婆:忍耐了吧!
张驴:忍耐……
蔡婆:先回家去吧。
张母:对
张驴:好……来,我搀着你老人家,咱们走吧。哈……
第二场 贞 女
﹝蔡家后院,一个夏夜,星稀月淡,大地沉寂,窦娥手捧香盘,心事重重,虔诚祷告。
窦娥:苍天在上,下跪苦命云端,爹爹上京赴考,七岁那年,来到蔡家,婆母与我改名窦娥。成婚一载,不幸丈夫夭折亡故,婆媳两人相依度日,那日婆婆讨债遇害,惊吓成疾,但愿苍天保佑,婆母早愈,窦娥定然高香明烛,报答天恩。
(唱)窦娥我跪在地虔诚祷念,
焚高香点明烛祈求上苍。
一炷香保婆母早日康健,
病一日儿心头如负重山。
二炷香谢恩人搭救母命,
望今后我家中永息祸端。
三炷香盼爹爹早日回转,
一十三年日夜盼两眼望穿。
常思念爹在何方,
求苍天保佑父女早团圆。
﹝张驴上。
张驴:嘿,巧啦,窦娥一人再此烧香,这真是天赐良缘。妹妹,烧香为何呀?
窦娥:祈告天地。保佑婆母早日痊愈。
张驴:嗨!可惜呀!可惜呀!
窦娥:可惜什么?
张驴:可惜妹妹,你如此贤孝,只落得青春寡居,真乃苍天无眼哪。
窦娥:我婆媳相依度日,倒也自在清闲!
张驴:妹妹,话虽如此,我们两个虽是异姓兄妹,我可不能眼看亲妹妹受此寂寞之苦哇。
窦娥:休要啰嗦,我要回房去了。
张驴:噢不……妹妹,适才哥哥出言不慎,引起妹妹烦心,罪过,罪过!
窦娥:你,说话要有分寸。
张驴:妹妹如此贤孝,可是休要忘记,你婆婆的命是我张驴救下的呀?
窦娥:我婆婆知恩必报的。
张驴:那么何以为报哪?
窦娥:婆母待你亲如一家,岂不是恩报恩还了吗?
张驴:哎,我问的是妹妹呀?
窦娥:啊!你……
张驴:嘿嘿,妹妹,你若真有贤慧之心,咱们两个何不结成这个……,一来解你寂寞孤单之苦,二来报我的救你婆婆之恩,三来你婆母终身有靠,这不是落得三全齐美吗?!
窦娥:呸!如此出言无逊,待我去告知你母。
张驴:你去告诉我妈?哈……我是我妈的儿子,难道她不听我的听你的?
窦娥:我去告诉婆母,定不与你干休!(想脱身)
张驴:站住,你婆母的命还是我救的哪,她敢把我怎么样啊?
窦娥:啊?
张驴:来吧……
窦娥:张驴!你……
张驴: 想走?想得倒美,你看看后院内,就我和你两人,天赐良缘,香案摆齐,快来一拜,莫失良机。
窦娥:张驴呀,你这狂徒,自从你到我家,就以恩人相待,半点不差,你就该安分守己,规规矩矩,不想你饱暖生闲事,得意忘其行,言语轻浮,行为不轨,我念在你救婆婆之恩,一忍再忍,你却得寸进尺,得其恩忘其义,得其天忘其地,你真是个披鳞带甲,横骨穿胸,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唱)张驴做事太无理,
欺孀凌弱撒泼皮。
窦娥本是贞节女,
岂能随意受人欺
劝你早把邪念改,
免遭天怒五雷劈
张驴:(唱)小寡妇,休猖狂,
装什么正经逞什么强。
你是贞节女,
我是馋嘴狼。
来来来快来拜天地。
﹝张驴拉娥,娥用香炉砸张,张抱住香炉惊呆。
窦娥:(唱)再欺负人定然把你送上公堂。
﹝欲走,张贪婪的拼命拉住。
张驴:妹妹……你只要答应和我成亲,打我骂我我都心甘情愿,我的好妹妹!
﹝张驴跪下,蔡婆边喊边走入后院,张驴急跑下,蔡婆见状甚疑。
蔡婆:啊!
窦娥: 婆母,你……
蔡婆:我醒来喊你不应,才到后院,媳妇,张驴他来作甚哪?
窦娥:这……你老人家正在病中,要善保身体。他……没作甚么。
蔡婆:嗨!为娘已然看见,还有这……满斗焚香,真……
窦娥:(急扶婆婆)婆母不要生气,听媳妇从实说。
(唱)尊婆母且息怒听儿实讲,
张驴本是人面兽心狼。
为母病,儿在此焚香祈祷,
贼子他,竟无理行为癫狂。
儿本当对婆母从实讲。
蔡婆:为何不说?
窦娥:(唱)怕婆母在病中难经风霜。
﹝张驴暗上,偷听。
蔡婆:噢!
(唱)听媳妇适才把真情讲,
娘深悔不该疑心把尔伤。(痛悔)
窦娥:婆婆……(声泪俱下,扑到蔡的怀里)
蔡婆:(唱)张驴他救我恩自当报偿,
但不该欺孤寡丧尽天良!
窦娥儿为母病宁受委屈。
强颜忍气自己尝。
儿啊,
他对咱救命恩永不相忘,
明天赠银两叫他远走它乡。
窦娥:婆婆多赠他一些银两,叫他走去,实为上策,只是婆婆还在病中,过两日再向他说明,以防无事生非,再惹婆婆生气。
蔡婆:就依我儿,随娘回房去吧。
窦娥:是。(扶蔡婆下。
张驴:呸!婆媳要把我张驴赶,损我毁我满腹希望,一场春梦将成泡影,心上一计左思右想!对,前日,赛卢医怕我告他赖债杀人,说尽好话,一番恫吓后他愿加倍还债。对,再去找赛卢医,既得300两银子,又诓他一包毒药,见机行事害死蔡婆,哪怕窦娥和她家祖传家产不一一落到我手!(狞笑)妙,劫色谋财,一举两得,就定这个主意!
第三场 遭 祸
﹝蔡婆家的堂屋,颇殷实富足。
﹝启幕时,张母给蔡婆披上斗蓬。
蔡婆:妹妹,我的病体已稍见好转,不必了。
张母:还是要保重才好。
蔡婆:多谢关照,妹妹,哪里来的香味呀?
张母:想是窦娥给你在做羊肚汤吧?
蔡婆:噢。窦娥……
张母:(唱)窦娥媳妇真贤孝,
似亲生女不差分毫。
这样的媳妇世上少,
真不亏你每日把高香烧。
蔡婆:哎!
(唱)可惜他命薄福分小,
父远离幼孤单倍受煎熬。
霜打嫩草遭风雨,
漫长岁月何时消。
﹝张驴上。
张驴:(手持毒药一包,见蔡婆急藏)真是福人自有福分,赛卢医上当中计,既加倍还债银200两,又让我诓取了一包毒药。(进房)姨娘,你的病好些了吗?
蔡婆:(不耐烦)轻了。
张驴:哎,姨娘有病,怎么窦娥不来伺候哇?
张母:在厨房给你姨娘做羊肚汤。
张驴:噢……
旁白:天赐良机。
张驴:我去帮她做。
蔡婆:啊不用……
张母:让他去吧。
﹝张出门正与窦娥相遇。
张驴:羊肚汤做好啦?妹妹真是孝女。
窦娥:走开。
张驴:来我尝尝(握住窦娥的手,娥急脱手躲开)
窦娥:(怒,但又不能嚷叫)你……
张驴:哎呀,太淡了,快加点盐来。
窦娥:婆婆的口味我知道,不用你管。
张驴:你瞧……这像个孝顺婆婆的样子吗?好,你不去我去。(端汤欲走)
窦娥:站住,我去。(急下,张驴趁机放毒药,娥上。)
张驴:加点盐,端进去吧。(娥端汤进)
窦娥:汤已做好,婆母请用。
张母:真香啊。
﹝蔡婆欲吃忽作呕。
蔡婆:心想呕吐,媳妇端回去吧。
窦娥:婆婆少用一些。
张母:是呀,少用一些。
蔡婆:为娘实在用之不下,让你姨母用吧。
窦娥:这,是。(给张母)
张母:还是……
窦娥:你就用了吧。
张母:哎,这么香,凉了怪可惜的,那我就用了吧。
张驴:哎,怎么还没有动静啊,(向里看)糟啦。我的馋嘴的妈呀!(欲叫阻拦,略思)且慢,我不能叫,哼,我妈死喽也好,少个金卢少个鬼。
张母:哎呀!
窦娥:哎,这是……
张母:不……不好,疼死我了!
(念)口干舌麻木,舌麻木,
腹疼心如煮,心如煮。
吃了羊肚汤,羊肚汤
叫人弄糊涂,弄糊涂(挣扎着死去)
蔡婆:啊!这是咋的,吓煞我了!
窦娥:这是咋的?(张驴假装不知进屋。
张驴:哎,我妈怎么在这睡啦?啊!妈呀!你死的好惨呀!哦,我明白了。
窦娥:你明白什么?
张驴:我问你,我妈无灾无病,是怎么死的呀?
窦娥:这……
蔡婆:这……想是暴病而死,张驴不必悲伤,我这里还有些纹银,与你母买来棺木好好埋葬了吧。
张驴:(接过银子)想的倒是,我母子在你家吃啦几天饭,你婆媳就想恩将仇报,害死了我妈,就这么一句话一点钱就把我打发了吗?
蔡婆:张驴,你要积些阴德!
张驴:我积阴德积了半辈子了,现在还打着光棍哪,说,我妈是怎么死的?
窦娥:问你自己吧!
张驴:问我……
窦娥:对,你趁我到厨房取盐的时候,定是你在汤里下了毒!
张驴:啊!你胡说!好哇,害死了我妈,还想倒打一耙。我不跟你讲,老婆子呀,我妈可是死在你屋里啦,你要明白这人命关天,非同小可,你是要官休呀还是私休?
蔡婆:啊,这……
窦娥:官休怎说,私休怎讲?
张驴:官休嘛(威胁的)把你婆媳拉到公堂,三推六问,问成死罪,与我妈偿命!
蔡婆:啊!那私休呢?
张驴:私休好说,叫窦娥马上给我拜堂成亲!
窦娥:呸!你是痴心妄想!
张驴:好,那咱们就去打官司去!(拉蔡婆)
窦娥:住手!事到如今我全明白啦。
张驴:你明白什么?
窦娥:你听着,自你来到我家,你早已心存歹意,屡行轻浮,如今一计不成又生二计,要想把婆母害死,你好欺孀霸产。不想苍天有眼,害人反害己!这真是,天道公理,恶有恶报。如今你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诈言谎语,难道当今公堂会是狼?
张驴:不是狼。
窦娥:是虎?
张驴:不是虎。
窦娥:既然非狼非虎,哪个怕你不成!走!
张驴:哈……
(唱)休拉硬弓休逞强,
何必以卵击石墙!
窦娥:(唱)有理敢把天下闯,
无罪何惧上公堂。
张驴:(唱)劝你还是来把天地拜,
窦娥:呸!
(唱)恨不能千刀万剐你这黑心狼!
张驴:走好!上堂!
﹝拉蔡婆,被窦娥推开。
第四场 蒙 冤
﹝楚州大堂,威武森严。
﹝堂鼓声响,众衙役,班头等急上,桃杌怒冲冲的随上
桃杌:带击鼓人上堂!
班头:击鼓人上堂!
﹝张驴、窦娥、蔡婆上。
三人同:(喊)冤枉,向大老爷叩头。
桃杌:嘟!大胆刁民,老爷上任以来,明镜高悬,三六九日,乃是放告之期,尔等竟敢擅击堂鼓,来呀!
众:有。
桃杌:拉下去与我打!
众:啊!
三人:大人,小人(民妇)有天大的冤枉!
桃杌:天大的冤枉?(问窦娥)敢是有人杀死你的父?
蔡婆:没有。
桃杌:(问张驴)有人害死你的母?
张驴:大老爷真是神算,正是有人害死我母。
桃杌:噢!(得意忘形。
窦娥:大老爷,休听张驴信口胡说,民妇窦娥,此乃我家婆母,我二人有天大的冤枉!
桃杌:张驴之母身死,该当先讲。
窦娥:啊,大人……
桃杌:张驴如实讲来。
张驴:青天大老爷容禀。
(念)家住河南遭灾荒
母子逃难来他乡。
荒郊救了蔡婆的命。
蔡婆嫌我母子吃闲饭。
羊肚汤下毒她害死了我的娘
桃杌:可是实情?
张驴:句句实言。
窦娥:啊大人……
桃杌:嗯!怎样害死他母,要从实招来!
蔡婆:大老爷。
桃杌:讲,老爷可是神机妙算。
蔡婆:(唱)那日婆儿去讨债,
赛卢医害命图耍赖。
窦娥:(唱)他救婆母脱险情,
恩报恩还领家来。
蔡婆:(唱)贼见儿妻生鬼胎,
调戏未遂恨在怀。
窦娥:(唱)下毒害人害他母,
望求大人查明白。
桃杌:起来,张驴,听她婆媳之言,这人命之事,是从婚姻所起,这事出在你的头上?
张驴:怎么,要把人命官司问成花案?这官司我不打啦。(站起来要走)
桃杌:跪下!
众:跪下!
桃杌:张驴为何要走?
张驴:大人,这世界之上,哪有儿子毒死亲妈的呀?
桃杌:哼,这倒也是。
窦娥:大人,休听张驴一片谎言,他本想欺孀霸产毒死我母,不料他母嘴馋喝下她儿放毒的羊肚汤,是他祸因恶积,自作自受,如今反倒嫁祸于人!
蔡婆:望大人明察。
桃杌:噢。
张驴:不对,大人请想,我若害人,为啥不远走高飞,反来公堂告状,岂不是自投罗网?
桃杌:这也是……
窦娥:他是恶人先告状。
张驴:你是强词欺大人。
窦娥:你是颠倒黑白。
张驴:你是混淆是非。
桃杌:住口,此乃有王法的所在,不许放肆。张驴,你说他婆媳害死你母,以何为证?
张驴:看她给我的银子为证。【趁机递上贿银并暗示
桃杌:这是多少?
张驴:一百两(暗示是贿银三百两)
窦娥:啊!大人……(隐约见到二人暗示)
蔡婆:一百两纹银,是我让他为母办丧事的。
桃杌:住口,张驴下堂。
窦娥:大人为何叫张驴下堂?
桃杌:他是有理有据的原告,理应下堂,难道你心中不服?
窦娥:民女不敢。
桃杌:量你不敢。
窦娥:民女心中明白。
桃杌:你明白何来?
窦娥:这个……
桃杌:什么?
窦娥:明白大人会明镜高悬。
桃杌:噢,明镜高悬(急捂银子),多嘴!老爷历来明镜高悬,以理公断!
蔡婆:真乃青天大老爷。
桃杌:蔡婆我来问你,这羊肚汤是何人所做?
蔡婆:啊,是……
桃杌:是哪个?
窦娥:是民女所做。
桃杌:嗯!何人所盛?
窦娥:民女所盛。
桃杌:嘿……(突然严厉)看你年纪不大,竟敢伤害人命,还不从实招来。
窦娥:老爷不要冤枉好人,是我端汤的时节……
桃杌:看哇,端汤的时节,将毒药放在汤内吧。
蔡婆:啊不……
桃杌:什么?
窦娥:这样的问案,未免不公。
桃杌:啊,这……大胆刁妇,本州从来法度森严,你竟敢说不公,来呀!
众:有!
桃杌:将窦娥拉下去与我打!
蔡婆:啊!媳妇……(被班头踢到)
窦娥:大人……
桃杌:这就是的明镜高悬!(伸出三个手指)大老爷所为。与我拉下去重重的打!
窦娥:(边走边喊)冤枉!
﹝窦娥被拉下,张卢窃喜,幕内喊一十。
蔡婆:媳妇!
(唱)堂下媳妇受苦刑。
(内喊二十)
(唱)无情棍连声响打的娘心疼!
(内喊三十)
(唱)人说公堂明如镜,
(内喊四十)
(唱)阎罗宝殿一般同。
豺狼当道把苍天叫,
天哪!天!
﹝班头架窦娥上。
媳妇!
见媳妇浑身血娘心如滚油烹!
窦娥:(唱)实指望衙门讲公理,
谁想到堂前受冤屈!
无情棒打冤屈女,
一杖下,一道血痕,一层皮!
桃杌:有招无招?
窦娥:冤枉难招!
桃杌:你是不打不招,再与我重重的打。
蔡婆:啊呀,大人啊,你看我家媳妇已经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岂能再受大刑,你若用刑就用在我身上吧。
桃杌:好,将帮凶老乞婆夹了起来!
桃杌:蔡婆我来问你,人是谁害死的?
蔡婆:民妇我一字不晓。
桃杌:好一个一字不晓,用刑。
蔡婆:啊呀!(晕)
窦娥:大人且慢。
桃杌:你说什么?
窦娥:大人快与我婆母松刑,我原招。
桃杌:来,松刑,让窦娥招供。
窦娥:大人官清正,是我害死的,情愿自招认。
桃杌:好,当堂画押。
蔡婆:媳妇使不得(抱哭)。
桃杌:窦娥有招无招?!
窦娥:这……
桃杌:若是不招,将老乞婆往死里打。
窦娥:大人我原招(一二三)。
蔡婆:媳妇!
桃杌:将老乞婆哄出公堂,将窦娥打入死牢。
蔡婆:媳妇!
窦娥:婆母!
桃杌:都说我廉洁清尚,
官场上,谁还不贪不沾。
只要我腰肥囊满,
哪怕人背后瞎嚷。
今天要把窦娥斩
谁管什么冤不冤 !
叫人役,(内应“啊”)
闲人赶散,巷口把关,
有人违令,立即阻挡。
(内声:!“啊”。桃杌下。
第五场 愤 哭
侩子手:(内喊)呔,闲人闪开,将窦娥绑赴法场处斩。
窦娥:(内喊)冤枉!
(喊)没来由,犯王法身遭大难。
(内喊)走!
﹝马快丶侩子手丶窦娥上
窦娥:天哪,天!
(唱)我满腔的怒,诉不尽的冤,
世间无人管,百般无奈呼上苍!
老天爷为何不睁眼,
明知我窦娥冤你不予帮!
侩子手:身犯王法罪该死,埋怨天地也枉然。
窦娥:(唱)我若真把王法犯,
千刀万剐也无怨。
可叹我婆媳孀居遭诬陷,
贪官受贿,凶手漏网!
侩子手:嘿!
窦娥:问苍天为什么好人命短,
为什么作恶的诡计多端。
怨天地不把那清浊分辨,
却把那善恶黑白全颠翻。
天地你也会了怕硬欺软。
神鬼你也会了顺水推船。
不分好歹何为地在脚下,
错勘贤愚枉为天在头上!
侩子手:唠叨无用,快走!
窦娥:(唱)婆母她在家中还把儿念,
老爹爹背井离乡远在天边!
求你们走后街行行方便,
不走前街我死无怨言。
侩子手:却是为何?
窦娥:(唱)走前街怕的是婆婆她看见,
侩子手:还怕你婆婆作甚?
窦娥:(唱)怕的是婆婆她心中悲惨。
侩子手:死在临头,那还管那么多,快快在前走!
窦娥:望你们开恩,行个方便吧!
(唱)应下我这个求积德无限,
纵被斩也不忘慈悲心田。
侩子手:见她哭得甚是可怜,就转往后街,起来走!
﹝转向后街下。
蔡婆:(内喊)媳妇哇!
﹝急上。寻找窦娥不见。
蔡婆:媳妇!媳妇!媳妇!老天爷呀!
(唱)听说媳妇绑法场,
怎不叫人痛断肠。
不顾生死往前闯,
侩子手:太!闲杂人等,少往前进!
蔡婆:(唱)怕什么枪林剑树虎豹豺狼!
﹝踉跄而下。
﹝侩子手架窦娥上。
窦娥:(唱)来到后街睁目看,
众人为我泪不干。
窦娥我声声把冤喊,
冤枉!
﹝窦娥不支欲倒,侩子手架住
蔡婆:(步履踉跄的上)媳妇!媳妇(看到窦娥)
﹝蔡婆被推倒,蔡婆跪着追赶,侩子手推窦娥下,蔡婆一步一爬的追下。
﹝侩子手架窦娥复上,蔡婆紧紧追赶。
蔡婆:媳妇!
﹝园场,蔡婆跪在地上,拦住去路。
蔡婆:窦娥。媳妇,娘的娇儿!
窦娥:婆母,快快回去吧。
蔡婆:为娘既不能与儿同生,如今赶来,但愿同死。
窦娥:亲娘!
侩子手:走(左推右挡架着窦娥急走,蔡婆急追,又被侩子手推倒,挣扎而起,终于不支倒地)
蔡婆:娇儿……
第六场 受 斩
﹝楚州城外,一片恐怖阴森,凄凉惨目。
﹝衙役刀斧手严然站立。
桃杌:来,把窦娥绑上刑场。
﹝侩子手架窦娥上,窦娥挺立
蔡婆:(内喊)冤枉。
﹝蔡婆步履踉跄的走上。
蔡婆:(唱)走一步跌一跤法场上,
(喊)窦娥,媳妇!
侩子手:呔!此乃法场,休往前往!
蔡婆:啊,我要见我那媳妇!
侩子手:快快走去!
蔡婆:众位大哥,我那媳妇含冤将死,就容我祭上一祭(跪下)
侩子手:这……禀老爷,窦娥婆母要祭法场。
桃杌:容她一祭
侩子手:容你一祭,随我来。
蔡婆:媳妇,窦娥,我儿!罢了我那难见面的娇儿啦!
(唱)见媳妇疼得我铰断肝肠。
蓬头垢面损模样,
恨狂风偏吹瓦上残霜。
媳妇,娇儿,为娘来了是……
窦娥:噢,你是婆母?
蔡婆:正是为娘
窦娥:婆母,你今来时,我那东邻西舍,婶子大娘可好?
蔡婆:……儿啦,如今你还问他们作甚哪,我儿有什么心里之话,就该嘱咐为娘才是。
窦娥:婆母回得家去,将儿的花样好好收起。
蔡婆:咳,这般光景还要那些花样儿何用啊!
窦娥:与你上寿的衣裳尚未做完,倘若孩儿不死,回到家去好与婆母扎花绣锦。
蔡婆:我儿死在临头,你还为娘扎什么花,绣的什么锦啦!
窦娥:如此说来,儿真是活不成了?
蔡婆:你身在法场,哪里还有后路哇!
窦娥:娘啊!念我侍奉婆婆一场,等儿死后,你要买口棺木,将儿成殓,埋进咱家坟茔,逢年过节,与送上些浆水,烧化几张纸钱,媳妇身在九泉,也是感恩不尽的了!
蔡婆:儿啦,倘若你爹回来,问道与你,叫为娘何言答对呀?
窦娥:爹爹回来么?千万莫说儿死在法场,就说窦娥身得暴病而了哇!
蔡婆:孝道的儿媳,儿啦,你还有什么心腹之话,嘱咐娘几句吧。
窦娥:如今我那爹爹……哎。(欲言又止)
蔡婆:儿啦,你要讲话什么?
窦娥:婆母天气炎热,你回去了吧。
蔡婆:啊(背白)媳妇话到嘴边又止,莫非有什么背我之言。待我躲在一旁,听他言讲什么?(躲)
窦娥:婆母,婆母你走了么?你走远了么?哎,罢了,爹娘啊,如今我窦娥,含冤将死,婆母说走便去,看起来,婆母并非亲娘,倘若我那亲娘在,爹爹一回定出万贯家财,也要搭救窦娥不死,我哭一声赶考的爹爹,早死的亲娘啊!
蔡婆:我那可怜的窦娥儿啦!
(唱)一番话将娘的心刺碎,
满腹话怎对娇儿回。
媳妇你为娘死娘心有愧,
为救儿视家产云烟纸灰。
当庄园卖土地托人打点,
竹篮打水不见女儿回。
不知我前生造下了什么孽,
法场上儿丧命娘也无家归。
莫非说苍天也把良心昧,
果真是复盆不照太阳辉!
(哭)我那屈死的儿啦!
窦娥:(唱) 听婆母一番话我心好悔,
悔不该背地怨她情浅理亏。
望求婆母恕儿过,
原谅窦娥这一会。
为救孩儿你受了累,
倾家荡产无处归。
年迈人体弱多灾吃尽苦,
孤苦伶仃甚伤悲。
劝婆母强作精神莫叹息,
莫将窦娥挂心扉。
多保重提防严冬寒风吹。
儿死勿要多破费,
一领芦席将身围。
坟前只要一盅水,
一根树枝做墓碑。
为的是识得认得坟茔位,
生不能相依死相随。
桃杌:刀斧手。将老乞婆赶出刑场!
侩子手:啊。快快走开!走!
﹝推蔡婆。
蔡婆:媳妇,我儿……(下)
窦娥:冤枉!
桃杌:杀人偿命,冤从何来?
窦娥:窦娥含冤死,是非要辩清。
我发三弘誓,狗官你可听
桃杌:三桩弘誓?我问你第一?
窦娥:我要丈二白绫,高挂旗枪,窦娥冤死,刀过头落,一腔热血飞溅白绫之上。
桃杌:哼,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来,旗杆端挂上白绫。
众: 啊
桃杌:我问你这二?
窦娥:如今三伏六月,赤日似火,我窦娥含冤身死,叫这天降三尺大雪 !
桃杌:真乃是白天做梦,这三桩不讲也罢吧!
窦娥:我一定要讲!
桃杌:你住口!
窦娥:脏官听道!
窦娥:脏官卖法,颠倒黑白,横加迫害,屈斩窦娥,定叫楚州,干旱三载,寸草不生!
桃杌:满口胡言,速(将窦娥绑在后高台)点炮!
窦娥:冤枉!
﹝一声炮响,乌云满天,北风骤起。
窦娥:(唱)浮云为我阴,
疾风为我旋。
三桩弘誓动天地!
六月飞雪三年旱。
﹝二声炮响,众抱肩,示冷。
天理昭彰,方知我窦娥冤!
﹝三声炮响
桃杌:开刀!
﹝窦娥倒地,血溅白绫,大雪纷飞。
第七场 幽 诉
(合唱)天公怒,山河吼,
弘誓长鸣岁月悠。
今奉圣命到楚州,
伸冤刷卷解民忧。
六月飞雪三年旱,
触景伤情令人愁。
(窦天章正在查阅案卷
(唱)奉圣命到楚州伸冤刷卷,
望楚州赤地千里行人断。
一路上触景伤情心悲切,
只见那哀鸿遍野凄惨荒凉。
尸骨成堆野狗狂。
鬼哭狼嚎鸦雀嚷,
今奉命,整律典。
一定为无辜黎民昭雪冤。
窦娥与老夫同姓案断荒唐,
与我端云同年同月是否有关。
窦娥,端云如今我那端云女儿你在何方?
(唱)想到此思潮滚把娇儿思念,
想娇儿,
七岁寄人我意乱心慌,
至今已有十六载,
多次差人难寻探。
都说是荒年乱月把家搬,
如今为父锦衣还,
愿苍天保佑我父女早团圆。
(窦娥幽灵飘渺而上
窦娥: 爹爹休要惊慌,我是窦娥,莫非不认识儿了么?
窦天章:我儿云端,你名窦娥,口称爹爹,是何根源?
窦娥:爹爹将孩儿送到蔡家,婆婆与儿改名窦娥的。
窦天章:哦,你当真是我儿端云?
窦娥:爹爹
窦天章:娇儿!
﹝扑向窦娥却不见踪迹。
窦天章:端云,你……往哪里去了?
窦娥:爹爹,儿已是死去人了。
窦天章::噢,怎么,我儿你……死了?
窦娥:爹爹。
窦天章:端云,娇儿……
(唱)听我儿身已死惊魂飘渺,
好一似乱箭穿心巢。
十六载盼团圆日思夜想,
谁料儿魂飞魄散入云宵!
早知我儿夭亡去,
父绝不为求功名把儿抛。
悔之晚矣空懊恼,
恨不得与我儿相聚阴曹!
窦娥:老爹爹呀!
(唱)老爹爹泪纷纷儿心疼如绞。
怎忍见年迈人痛哭嚎啕!
数十载睡梦常把爹爹叫,
多少次梦见爹爹身换锦袍。
父女团聚多荣耀,
醒来时孤灯如豆空寂寥!
儿三岁慈母去世早,
爹爹你提携棒负受尽辛劳。
儿本想长大成人行孝道,
谁料想横祸飞来在劫难逃。
生前未能把养育恩来报,
死后还要爹爹把心操。
我的死含冤重家喻人晓,
望爹爹整法纪察秋毫,
治贪官岂容歹徒乐逍遥。
窦天章:儿啦,适才为父看的可是你的案卷?
窦娥:正是,就该与儿报仇!
﹝拿起金牌,忽觉不妥。
窦天章:端云莫非你真的毒死人命,今日又借父女之情,陷害好人不成?
窦娥:孩儿死确实冤枉!
窦天章:你口喊冤枉,冤从何来?
窦娥:(搭调)老爹爹休要动怒,听孩儿慢慢的诉来!(四更)
(唱)老爹爹离孩儿赶考奔忙,
丈夫夭折婆媳苦度时光。
张驴贼害婆婆反害己母,
窦天章:可有合谋投毒之人?
窦娥:(唱)赛卢医合谋逃往外乡。
窦天章:既是如此,为何问罪与你?
窦娥:(唱)在公堂那张驴暗送银两,
恨桃杌受贿赂把儿重判。
窦天章:此乃一面之词,何以为凭?
窦娥:(唱)满腹的冤屈无处投状,
临刑前发下了弘誓三椿。
窦天章:哪三椿弘誓?
窦娥:(唱)我让白绫上挂血浅旗枪,
楚州六月飞雪三载地旱。
窦天章:嘿!
(唱)怪不得楚州三年旱,
我儿弘誓振天响。
这世道太不平伤天害理,
清白人横遭下杀身之冤。
害得我爹和儿今生难见,
(哭)我那屈死的宝贝心肝!
窦娥:我那年迈苍苍的老爹爹呀。
窦天章:(唱)为父定与儿报仇雪冤。
窦娥:爹爹呀!
(唱)爹爹怀抱天子剑,
铲除恶霸与脏官。
天下百姓眉头展
千古冤案一朝翻。
窦天章:儿啦,为父定要审清此案为民伸冤,为民除害!
窦 娥:如此孩儿死也瞑目了,只是儿还有一事相托,万望爹爹将我那无依无靠年迈的婆母照顾颐养。天色不早,儿要去也。
﹝飘然而去。
窦天章:娇儿!待我即刻按律公断!
尾 声 昭 雪
﹝窦娥墓前,旁置公案,坟前有祭品,
﹝桃杌等一干人犯,跪于坟前,窦天章怒目而视。
﹝合唱:黄土血流恨滿腔,
斑竹泪洒窦娥冤。
善恶到头终有报,
岂容黑白混一谈。
恶人受刑贪官倒。
善良人们天地宽。
﹝在合唱中窦天章行刑,张驴与赛卢医丶桃杌受到惩处,此刻坟上云驱雾散,霞光万丈,《六月飞雪》剧名在天幕再现。
﹝剧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