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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振宁与商河县的“亲戚缘”
庞佃军
杨振宁，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1922年10月生于安徽，今已年届一百周岁。春秋迭易，岁月轮回，穿越时间长河的荡涤，他与商河县一段鲜为人知的亲戚缘于各类故纸堆里日渐明晰起来。
先明确一下关系：
杜聿明，1904年生，陕西米脂人。著名抗日将领，国民革命军陆军中将，黄埔系骨干。
杜聿明唯一的妹妹名为杜涤生。杜涤生初嫁商河县殷巷镇于家村的娄凝先，娄凝先曾任天津市副市长、政协副主席、南开大学副校长。
杜聿明长女名为杜致礼，杜致礼嫁杨振宁。
简言之，娄凝先曾为杜聿明之妹夫，杨振宁曾为杜聿明之女婿，从辈份上讲，杨振宁随杜致礼称商河县的娄凝先为前姑父，当无不可。之所以说杨称娄为前姑父，这还得从那个革命战争的艰苦岁月说起。
1938 年 9 月 22 日摄于晋察冀边区政府 （左一为娄凝先）
商河儿媳缝制“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四军”军旗
娄凝先，1910年农历10月15日，出生于商河县八区于屯村（今殷巷镇于家村），原名娄海山，字瀛仙。1927年夏，娄凝先在山东省立第四中学（校址在今滨州市惠民县）毕业，考入北京大学文预科。
省立四中就读时期，娄凝先对学校大门背面高墙“勿忘国耻”四个大字深深触动，来到北京就读后，更加主动阅读了不少革命书刊。1927年4月，李大钊英勇就义的事件使国内革命高潮瞬入低谷，正是在这种严峻形势下，娄凝先毅然投入无产阶级革命，于1928年8月在北京大学预科与杜涤生一起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并因表现出色很快担任团市委书记。1929年末，娄凝先与杜涤生结婚，杜聿明唯一的胞妹成为商河儿媳。
1930 年7月，娄凝先离开北大调天津工作，开始了职业革命家生涯。10月，娄凝先参加中共北方局在天津召开的扩大会议期间被捕并于翌日释放后， 20岁的杜涤生随丈夫娄凝先赴太原着手恢复山西共青团的工作。
1931年，在山西阳泉曾经爆发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著名的“平定起义”，并且诞生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四军”。商河儿媳缝制红二十四军军旗的故事也正发生在山西期间。
根据《山西档案》2003年第1期苏小平《拂去尘埃战旗红》文章所记述，这次缝制红军军旗经过大致如下：1931年5月，“平定起义”前夕，时任共青团山西特委书记的娄凝先接受了省特委交给他做起义部队旗帜的任务。7月4日，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开始行动起来，那天下午刚好下了一场大雨，但这丝毫没有影响火热的革命热情，娄凝先亲自写下“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四军司令部”和“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四军政治部”两面军旗的字样，然后由他的妻子杜涤生冒着生命危险，连夜在微弱的灯光下将这二十几个字连同斧头和刀一针一线秘密绣制好后，和起义用的布告等一起由中共山西军委书记谷雄一（苏亦雄）亲自秘密护送到阳泉火车站。23时30分，1100多名起义人员在城隍庙（二营驻地）集结，击毙了高桂滋的表弟贺纪善后，宣布脱离国民党，接受共产党领导，打响了平定起义的第一枪，由中共山西特委在驻平定县原国民党正太护路军高桂滋部策划和领导的“平定兵变”成功，并在孟县清城村宣告成立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二十四军”。之后，红二十四军转战晋、冀、绥、陕四省十余县，建立了中国北方第一个县级苏维埃政权——阜平县苏维埃。
夫妻被捕劳燕分飞
1931年秋，太原党的组织遭受一次严重破坏，“平定起义”三个月后，因叛徒出卖，导致娄凝先、杜涤生双双被国民党逮捕入狱。
这次破坏的主要起因，是由于我党的秘密通信处被敌人发现。1931年8月，原北方局青年部长吴正平到太原视察工作，临走时约定，今后通讯联络采用两种方式来进行，一种是专寄党内机密文件的，地址设在并州学院。第二种是专收挂号信和汇款的，由娄凝先在北平认识的老朋友时任进山中学教师的宋震寰收转。但是，在吴正平走后的很长时间内，所约定专收机密文件的地方一直没有收到任何文件，然而在宋震寰那里却收到不少机密文件。因为宋本人对当时的约定并不了解，感到莫名其妙。事后才弄清，原来是寄文件的人把两种通信方式记错了，导致宋震寰通信处很快暴露被捕。娄凝先当时化名鲁文元，经常去宋家里，使他也处于危险境地。1931年10月，大概在宋被捕后十天左右，敌人便找到了太原市东缉虎营街娄凝先的住处。
那天，娄凝先和刘天章正在家中谈话，讲红二十四军的失败经过。忽然听到一个高嗓门在院里问道：“鲁先生住在哪个屋呀？”娄透过窗户往外一看，见是陌生人，知道情况有变。因为娄的住处是共青团特委领导机关所在地，一般人是不能随便来的，来的陌生人必定是特务。娄赶紧让妻子杜涤生出去应酬。杜出去不一会，娄就在屋内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特务首先自我介绍说：“我是鲁先生的老朋友，多年不见了，来看看他。”杜问他的姓名，他说姓韩。杜不想与他再纠缠，就告诉他说：“鲁先生上班去了，不在家。”特务又问：“什么时候回来？”杜说：“晚上。”特务不好再问，转身走了。娄凝先与妻子杜涤生当时的住所前邻辑虎营街，并有后门直通后小河街。特务走后，娄凝先匆匆忙忙向妻子交待尽快转移文件、搬离住处，并约定第二天在太原海子边碰面，之后，他领着刘天章赶紧出了后门。刚出门，就碰到并未走远的特务，两人急速继续朝前走，甩开了特务。
娄凝先走后不久，杜涤生也趁天没黑赶紧离开了家。她在门口雇了辆东洋车，向设在丁楚元家的山西特委秘书处走去，安全起见，她特意在离丁家还有好很长一段路的地方下了车。她没有料到的是，那个洋车夫竟是个敌人的暗探，他远远看着杜涤生进了丁家大门后才得意地离去。
约定的第二天，娄凝先没有在原定的太原市海子边与杜涤生碰上面，直到第三天，娄凝先才从山西特委秘书处机关女同志李景春那里知道，杜涤生已于前一天早晨在丁楚元家被捕，丁楚元在审讯中叛变，这给山西党组织造成很大破坏。敌人根据丁楚元等叛变分子的供词到处侦缉娄凝先。一天，东躲西藏的娄凝先去太原北郊白杨树村革命妈妈宋大娘那里寻找栖身之处，没想到丁楚元也把宋大娘供了出来，娄凝先不幸被国民党山西省党部的纠察队抓住。尽管娄凝先被抓时机智地临时改名李维宣，但在叛徒丁楚元指认下，仍被敌人识破他就是鲁文元。
年仅21岁的娄凝先被判重刑12年，他被挂上“赤匪”牌子，钉上脚镣关进国民党山西省第一监狱。娄凝先的妻子杜涤生也同时被关入狱，入狱时怀抱婴儿（长子娄向平)。杜的母亲心疼女儿，便要儿子杜聿明（时任国民党杭州警备司令)搭救。杜聿明亲赴太原将杜涤生保释，并托一位以教英语为生的姜姓朋友照顾杜涤生母子。杜涤生出狱时曾抱着孩子会见娄凝先，娄明确表示不愿借助杜聿明的力量出狱，杜涤生为了生存便与姜再婚，直到20世纪80年代去世。
在监狱里，娄凝先积极参加了三次绝食斗争，视死如归，保住了党的机密，更保住了一个共产党员的气节。第三次绝食斗争胜利后，经狱中党支部同意，去了国民党反省院（按规定，凡刑满三分之一，即去反省院）。后来国内形势急剧发展，国共二次合作，在巨大政治压力下，国民党政府不得不对政治犯进行所谓“大赦”，娄凝先1936年8月出狱。
时空交错向史寻脉再结缘
娄凝先出狱后，坚守革命意志，先到北平西山一农家养病，后因老同学李竹如（1941年任新华社山东分社第一任社长）之邀，1936年赴上海参加创办《文化报》，著名教育学家蔡元培题写了报头。期间，为筹集办报资金，1937年7月8日，娄凝先由上海坐火车到济南，并在其下榻的“名利客栈”和大哥娄东山意外相遇，留下娄东山、娄酉山、娄凝先娄氏三兄弟及晚辈娄士俊（娄酉山长子）在济南珍贵的合影。由于抗战形势的变化，《文化报》于1937年7月停刊，娄凝先和李竹如先后赴山西抗战。
巧合的是，20世纪80年代初， 新华社著名记者李锦（后任新华社山东分社副社长）下乡采访时，骑自行车辗转十余县由乐陵路过娄凝先的出生地商河县赵奎元公社（今属殷巷），意外被派出所当作假记者扣留，并在公社大院偶然获悉张坊公社白集农民经销羊肉的线索，驱使他连夜赶到白集采访在农民炕头上写下《农民走进流通渠道大有可为——山东白集村农民经销羊肉的调查》，在新华社内部刊登后，很快引起决策层的重视，最终被中央领导同志批示“很多问题值得思考”。白集村农民发羊财被冠之以“中国市场经济的第一声吼叫”，“南有凤阳小岗，北有商河张坊” 一时风靡全国。这件事情是商河思想解放和经济快速发展的象征，在山东省乃至全国形成一定的影响，而当时在山东任省委书记的正是高克亭。笔者因参与编纂《张坊镇志》由张坊而赵奎元，得悉娄凝先业绩。从而得知娄凝先与高克亭在一起经历。李锦与高克亭也相熟，在采访中多次接触。李锦向笔者介绍，上个世纪70年代末山东省委主要领导白如冰、武开章、高克亭都是从陕北来的。高克亭也正是1931年与娄凝先、杜涤生同时关在国民党山西省第一监狱里的历史见证者。
1931年8月，时任山西革命互济会党团书记的高克亭因叛徒出卖被捕入狱，同年10月，娄凝先、杜涤生也被抓入狱。这座国民党山西省第一监狱，号称所谓国民党的“模范监狱”，同时关押1000余人。高克亭和娄凝先都参加了监狱里的绝食斗争，并经常利用放风时间见面，在监狱党支部组织下，他们成立了学习小组，由娄凝先做辅导员，给大家讲中国革命史。在第二次绝食斗争时，高克亭、娄凝先因相继与典狱长谈判交涉，先后被课以“关暗室”的最高处罚。1934年春夏之交的第三次绝食斗争，娄凝先仍然坚决参加，成为监狱里政治犯中的积极分子。1936年，国民党迫于政治形势而大赦，娄凝先得以出狱，时隔一年，高克亭也离开山西省第一监狱。监狱分手后，一直到解放后重逢，高克亭再没有与娄凝先一起工作过。
2003年前后，《拂去尘埃战旗红》作者苏小平为挖掘杜涤生当年缝制红二十四军军旗的历史，获悉高克亭曾与娄凝先、杜涤生同关一所监狱，遗憾的是高克亭已于1998年因病逝世。好在，娄凝先于1984年11月9日逝世后，高克亭撰文《怀念娄凝先同志》致以悼念，留下娄凝先、杜涤生夫妻山西入狱时的珍贵史料片断。与李锦交谈时，他认为在历史长河尤其革命战争代，商河英雄辈出，为民族独立与振兴做出贡献，应该用心搜集，梳理勾陈，流传于世，让后代瞻望追念，仿效学习。
聊可欣慰弥补的是，笔者采写本文时，踏访诺奖获得者杨振宁这一历史岁月里的隔代亲戚时，在娄凝先的故土上，籍由新华社记者李锦，把无产阶级革命战士娄凝先的历史延伸定格在20世纪80年代，并让他的家乡商河在全国声名远扬。其意义，或许不啻于杨振宁与商河这一历史尘埃里的丝丝缕缕亲戚缘。
( 本文有关资料参考《中共山西历史忆事》《娄凝先文集》《山西档案》等书刊，行文起见，未一一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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