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宝春画虎
作者 张宝春
2022年是中国人传统的农历虎年,在万家灯火、举国欢度新春佳节之际,联想到1975年我高中毕业时的第一个春节,正值虎年,一晃过去了45年。
那是一个复杂而又单纯的记忆,我并不知道天干地支和世界的公历纪年,只听说老人和大家注重的中国传统12生肖,1975年是虎年。
岁月是无情的,它不会顾及你的感受而停止脚步,1975年的农历虎年春节如约拉开了序幕!
父亲是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和当年所有的干部一样,没有任何私心,几乎把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当然,父亲也愿意喝两盅,尤其是在春节来临之际更不能例外。
……
当时,供销社(商店)的白酒,一般人家买不起。当地能生产白酒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泡子杜家店水库酒厂,是公有制。
腊月二十三小年早晨,父亲让我去酒厂换酒。
所谓的换酒就是用生产白酒的原材料兑换白酒,比如说高粱、玉米、地瓜干等。
我们家人口多,自留地的地瓜仅能糊口,省吃俭用晒了十几斤地瓜干就是为了过年换酒。
吃过早饭,我拎着十斤地瓜干的旧布口袋来到了酒厂的门外。
来自四面八方的乡亲们早已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有拿着高粱、有拿着玉米,只有我拿着地瓜干,我感到很羞愧。
换酒的队伍前进得非常缓慢,转眼就到了中午。
很多人顺势躺在道边晒着太阳,拿出干粮吃起了午饭。
而我,什么都没有,看着别人在吃“午饭”饥饿感一阵阵向我袭来。
我几次把手伸向地瓜干的口袋,又缩了回来,因为从家出来之前妈妈几次用秤反复量过,能换回去多少酒家里有“档案”。
……
中午过去了,换酒的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
我被饿得百爪挠心,经过反复的心理斗争,下定决心从布袋子里拿出一片地瓜干,用舌头舔着,舍不得吃掉。
越是这样食欲越强,终于没有忍住把那片地瓜干嚼碎咽了下去,有了第一片还想吃第二片。吃了几片后,口渴了,我把路边壕沟里阴面的积雪表层去掉,抓起晶莹的白雪贪婪地吃了下去。
转眼,太阳要落山了。
前面有人说,酒厂关门了。
我拎着被我吃掉几片地瓜干的旧布口袋,还有口袋上的补丁,回家了。
……
过了小年儿,大年的氛围更加浓郁!
……
父亲唱着我们从未听过的小调走进了家门。
炕桌上,碗筷摆齐了,我们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忽然,父亲问我:“酒呢?”
还没等我解释,父亲就发怒了,说我出去贪玩儿没有完成早晨交给我的伟大任务:“用地瓜干换酒”!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容不得我解释。
从小我就知道,和父亲是不能顶嘴的,我把委屈和冤屈随着最后一口饭咽进了肚里。
第二天,我起大早排在换酒队伍的前面,给我的慈父换来了他喜爱的“地瓜干酒”。
……
受了委屈的人都有一股倔强劲儿,但是,绝不能影响过年的气氛!
接下来,我在家里翻出了全年积攒的牙膏皮,去废品收购站换回了三角二分钱,到供销社买了图画纸和颜料、墨汁、毛笔等。
我模仿着一张从墙上撕下来的旧年画,画了一张“上山虎”挂在了屋中间的柱子上,顿时,家里的年味儿就不一样了!
……
晚饭之前,父亲回来了,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只“上山虎”!
姐姐非常会来事儿,故意让他猜是谁画的?
父亲忘记了昨天的“换酒风波”,绞尽脑汁把当地有名的“画家”都猜了个遍,都没有猜对,姐姐说:“这是你大儿子画的!”
父亲用异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脸上流露出吃惊的微笑。
……
猪肉粉条炖酸菜和粘豆包摆满了一桌子,全家其乐融融地坐在炕上开始了晚餐。
父亲一壶“地瓜干酒”下肚,兴奋、正色地和我说:“昨天我错怪你了,今天好几个人和我说,他们都看到你去换酒了,直到下班也没有排上。”
接着,父亲用他的小酒杯赐给我一杯“地瓜干酒”,我一仰脖喝了下去,一点也不辣,真香啊!
父亲索性把酒壶递给我说:“喝吧,我本来想让你接我的班,战天斗地学大寨,改变家乡的面貌,看来你是一只上山虎!”
……
45年过去了,我这只上山虎还在攀登的路上,肯定会是荆棘纵横、面对千难险阻。莫负韶华、敢于攀登,我要有上山虎的精神,借着虎年的虎威,生龙活虎地去实现人生的理想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