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安故乡忆旧系列之七十五)
家乡泉湖山色美 古城街巷回忆中
(上新街片区街巷之一)
作者:鲁安 插图:远山
今日山东济南萬字会正门, 上新街老邻提供照片
日前, 濟南古城街巷的編輯朋友發來信息, 今年七月份, 我的《故鄉畅想曲》文章,參加由濟南古城保護和發展中心主辦的“信仰之光,古城故事”征文活動,經過大眾讀者和各位專家組成的評選委員會評選, 投稿文章獲得征文相關的獎項, 作為海外的老济南府人, 心中很是感動, 在即將舉行頒獎典禮之際, 特別寫下心中的感慨.
(圖1上新街老建築水彩畫, 作者張國華 2016-1 山東畫報)
而今眼目下, 從趵突泉南側的上新街, 劝業場, 西到桿石橋, 南及青年橋, 以及相邻的南新街這一片区, 正進行老區的改造, 恰巧這裡就是自己青少年時代生活成長的地方, 往事历历在目, 加上這一片區是中國清末民初發展的一個缩影.它位於老濟南府老城西門橋外, 圩子牆內,過去人們稱為“西關”的獨特地區,也是濟南府近代史上的一個轉折點, 留下了百餘年間非常重要的歷史紀錄, 這裡的老街小巷, 民居院落, 里份洋樓, 花園別墅, 高高的門樓青石板路, 隱蔽門戶的徐家花園, 达官貴人, 商賈人家, 和繁华一时的商貿中心, 近在咫尺的齊魯大學和醫院, 萬字會和廣智院街上濟南最早的博物館, 古色古香的山東劇院等等, 每當閉上眼睛, 腦海裡就會不時出現兒時的情形, 雖是六十多年前成長生活的地方, 卻依然恍如昨天.
(圖2, 上新街水墨畫 作者張國華 2016-1山東畫報)
古城街巷回憶中.
首先說說“古”字的甲骨文来龙去脉,
(圖3,古, 作者魯安書寫, 宋國強治印).
目前考古, 古生物, 古往今來, 都是這個古字, 說文解字指出, “古”是 上十下口的結構, 其實我的理解, 所謂古, 其實上面是個人字, 下面是口字. 我在書寫古字的時候, 特地用了含笑之口, 也就是人們懷著愉悅敬仰的心情, 口耳相傳自己祖先(往上追朔幾代乃至幾十代的)的故事, 由於這種相承是非常生動的, 因此口上之人也就鮮活起來, 表示发生在過去很多的歷史故事. 古, 也為故也, 《玉篇》古指久也, 始也, 亦是這個意思. 古字組成的詞和成語很多, 如萬古長青, 亘古等, 在現代地質古生物學中, 專業術語就更多了, 如遠古界, 古生代等等.
城這個字, 考究起來也蠻有意思的.
(圖4, 城字由作者魯安書寫, 宋國強治印)
城字的字源, 我們可以用老济南府的形狀就可以很好地解釋這個字. 濟南府的護城河內的老城牆, 以及城牆上的門(如西門, 老東門, 南門, 北門匯波門),
(插圖5岱安門, 繪圖蓮君)
把老济南府围了起來; 為了防禦外來的敌人入侵,就必須有重兵和武器把守; 而济南府的第二道城墙, 老濟南称圩子墙, 在圩子牆上同樣也有城牆門, 如朝山街之南的岱安門, 南新街之南的新建门等, 圩子墙是第二道城墙, 稱之為廓(郭), 所以過去常有“城廓”這個詞. 在詩詞歌賦語句中多有用到, 如“昨日到城廓,歸來淚滿襟”(宋.蠶婦), “早知芳樹不如歸, 底用青天接翅飛, 但了寢門安與否, 更關城廓是和非”(宋, 鄉人賀歸).
您看城墙的城字, 就是這樣組成的, 有城墙, 墙有城門供居民出入, 城墙上有站崗守衛功能的城楼,功能在望遠; 而城門左右側兩呢, 士兵站崗, 兩者結合則是城廓, 保護著安居樂業居民.
(圖6 上新街景園前的街道, 上新街老鄰居提供照片)
而上新街這一片街區, 恰恰就位於西門外桿石橋內, 由西青龍街和飲虎池子作為中心點, 虎踞龍蟠, 不是勝地嗎?
其實, 老些時候的街巷名稱, 是很有些意思的.
再來說說街和巷字.
(圖7, 街字由魯安書寫, 宋國強治印)
街是一個會意字, 由左中右三部分組成, 如果除去中間的雙土字, 左右為行, 其實行這個字, 在古代是兩個字, “彳“ (音chi 四聲)加上“亍”(音chu), 彳亍兩個字組成的.
行在現代漢語中是個多音字, 主要用法為行走出行, 讀音為(xing 二聲), 還有銀行(讀音為hang 二聲), 其次大家常常讀錯音的為道行之行, 這裡的行(讀音為heng, 二聲), 當然還有其他幾種读法, 不再赘述.
(圖8 上新街街道, 老鄰居提供照片)
說文解字中表示, 行的意思表示出來走走, 筆者覺得更深的意思, 因該是在十字路口上, 人們應該何去何從, 走得方向要深思熟路才行. 所以我在書寫甲骨文“街”的時候, 首先是一個人, 腳踏大地(土), 遇到十字路口(兩側的彳亍表示), 人們在思索, 究竟如何是好呢? 遇到具體事項, 如拆遷和修舊如舊, 究竟採取那一種方式處理呢, 古人從字源上, 就已經給了我們答案.
自然應該深思熟慮後再做決定.
我們以上新街上的山東博物館老館(即濟南萬字會舊址)為例.
(圖9上新街上高高的門樓, 老鄰居提供照片)
實在說, 濟南萬字會, 還算不上古建築, 但卻是保持了明清風格的古老建築的風格.建於距今90多年前的上個世紀30年代,和南京民初的國民政府中央研究院(我曾經學習工作過的南京古生物所), 南京博物院等, 應該建於同一時代,而建築設計師也幾乎是同一批人物, 如梁思成以及他的學生們, 和楊廷寶, 呂彥直, 劉敦真等, 這些老建築, 基本上都是中西合璧, 東方的元素, 西式的方法, 鋼筋混凝土結構, 屋頂綠色琉璃瓦, 單檐, 外牆上部為青磚, 下部為水泥仿假石結構. 濟南的萬字會,建築有所不同, 因地制宜, 采用了南山的很多灰岩青石, 使得濟南的這所建築物和其院落更為別具一格.
兒時記憶中的山東博物館, 50年代中后期吧, 朱德委員長在視察濟南柴油機廠後, 順訪山東博物館所在的萬字會老建築, 當時上新街南端人頭湧動, 人都擠到了博物館大門東側, 那時候那裡有一自來水管, 供附近的民眾每天接水. 我記得進了博物館的大門, 玻璃陳列箱內是濟南章丘的名產大蔥, 豎起來有一兩米高吧, 很粗, 葉綠, 蔥白很長, 那時候不懂, 不知曉那是臘做的.
(圖10 萬字會一角, 老鄰居提供照片）
後來長大了, 考入中國科學院南京古生物所(原中央研究院舊址)作研究, 所學的專業與博物館有關聯, 每年返回南新街趙家老宅, 都去山東博物館南館長家拜訪, 交流和山東有關的古生物研究業務.
記得山東博物館南老館長就住在博物館大門斜對, 路東的高臺字大門的院落裡, 南老館長慈眉善目, 令人尊敬的一位長者, 常常用一種老濟南府人士喜愛的一壺茉莉花茶相迎, 真是香味扑鼻, 茶還沒有品, 味道先有了.
(圖11 山東博物館的高高影壁牆, 山東博物館老宿舍距離影壁牆很近, 在路東, 老鄰居提供照片)
不消說, 沖茶用的水, 自然來自不遠的趵突泉.
更有意思的是在萬字會的南側, 山東劇院的東臨, 過去有一堵高大的圍牆, 東西向, 高高聳立, 像極了南京總統府前的太平天國的那道影壁, 但南京的那道影壁遠沒有濟南萬字會這道牆的高大. 在高牆之外, 便是一個巨大的半圓形的窪地, 土地面, 是我們這些小末子春季放風箏, 夏季捉蛐蛐, 秋季玩打皇上娘娘, 冬季堆雪人溜冰的最好去處.
(圖12 博物館在上新街上的宿舍大門, 老鄰居提供照片)
這片漥地的弧形南沿, 就是舊時圩子牆的南城牆根, 無論北京, 南京, 還是西安, 濟南, 大凡古城, 南城牆根下, 都有著動人的悲歡離合的故事和流傳很久的童謠. 譬如“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打不著, 抓隻小松鼠”,
“小老鼠, 上燈台, 偷油吃,下不來,
叫個奶奶, 把我抱下來”,
(圖13, 鼠字, 作者魯安書寫, 治印宋國強)
“城牆根兒, 坐樹墩兒, 小小子兒, 吃雞蜳兒;
韭菜盒子葱油饼儿, 香椿芽炒鸡子儿.”
老濟南人, 雞蛋不能說蛋, 要說“雞子兒”, 就像不能說醋, 只能講“忌諱”一樣. 到醬菜舖, 去打“忌諱”, 老闆一聽, 便把老陳醋用提子, 提兩提, 忌諱瓶子就滿了, 老闆心裡一定在想, 這家人家肯定是讀書人, 講究, 孩子是詩書傳家的後代, 心照不宣.
當然舊時, 濟南這裡多是臨時搭起的窩棚, 也有小商贩起居的草房, 不知是否這個原因, 濟南的萬字會建在此處, 是否有救济貧民的意思呢?不過正是這樣, 才有著人間煙火. 在上新街南端的東側, 對稱性的也有這樣一片低於圩子牆的低洼地, 只是記憶中, 盖起了紅瓦泥牆的小房, 只是沒有院落, 而這裡的公共茅廁確是非常寬敞, 不知道這些小房是否還在, 應該早就拆除, 變成一片居民樓了罷.
(圖14 山東劇院正門, 照片由趙傳森提供)
凡是到山東劇院看戲看電影, 這個半圓形的窪地, 是必經之地, 而且在文化西路西行公交車,停靠在山東劇院公共汽車站, 就在這個窪地的上方, 我到火車站, 離開濟南府, 到巴山蜀水, 遠行內蒙古, 南下金陵古都,乃至飛英倫三島, 還是來到北美洲, 我的征途也都是從山東劇院汽車站啟航的, 這裡有太多太多的時光記憶和美好的兒童時代, 還不用說常常去藝新小館去吃個包子和買個饅頭, 只是後來發展了, 九十年代後, 大都有了小汽車, 從南新街老宅出發, 就再也沒有在山東劇院停車站上公共汽車了.
公共汽車站, 建築物, 其實就是一個城市的標誌和載體. 城市就是由建築物, 街巷和居民所組成, 公交系統就是這座城市的流動的血脈.
說遠了, 接下來說說巷子.
古文的巷字, 是一個形聲字, 表示比街小的胡同, 也釋為城中很狭窄的胡同, 大家共用, 顯得有點擁挤, 如巷字的書寫.
(圖15, 巷字由魯安書寫, 宋國強治印)
您看在下面的人, 顯得有點兒委屈, 他們祈禱可以有點足夠的空間. 很有意思的是這個字的讀音, 在南方如四川, 音為hang 四聲, 而北方如濟南, 音則xiang四聲.
随着大城市的不斷扩张, 居住人員的急遽增加, 原來的大街也變成了巷子, 而巷子的居民生存空間就更加的狭小拥挤, 很多双向行走的道路, 現在變成了單行道, 或步行街, 青石板路則更少了, 骑自行車便沒有了那種“嘎達嘎達”有節奏的伴鳴聲.
(圖16 上新街上的街巷, 老邻居提供照片)
居住在上新街里份內的住戶, 據說目前正在通過當地政府的協助, 解決他們的住處環境, 改善生活條件, 恢復當年商業繁榮的勝景, 豈不樂哉.
家鄉泉湖山色美, 古城街巷回憶中, 上新街, 萬竹園, 西青龍街, 南新街一帶是古城濃縮的景觀區.
北達趵突泉, 南到青年橋, 由北向南, “苟日新, 又日新, 日日新”, 步步登高, 天天頓悟, 日日更新, 所以有上新街之稱; 站在青年橋上,向南遠望, 便是青黛千佛山, 腳下泉水汩汩, 山是水之根, 泉為湖之源, 南山的水, 通過地下水脈, 在趵突泉一帶噴用出地面, 而眾多的泉水匯集北流, 形成的大明湖. 這裡是天下獨有, 非常罕見的地質水文條件下形成的, 養育了世世代代濟南府的居民.
濟南府, 我的故鄉, 天下難得趵突泉, 得天獨厚, 得地獨厚, 得水獨厚,得人獨厚, 果真如此嗎?
那是當然. 原因呢?
且聽下文分解.
(上新街南端的青年橋)
2021-12-12初稿, 感謝維軒, 行雲, 五龍潭, 秀強, 琴棋書畫等諸位老友小夥伴, 以及南新街, 上新街上老住戶的建議和修改, 並提供相關照片, 資料和補充.
12-13 定稿於爾灣加大, 宅家作文, 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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