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第1096期
诗经故里文化传媒总第2177期
作家简介
铁裕,云南人。笔名:一荒玄,系《散文悦读》专栏作者,《作家前线》、《世界作家》、《霖阅诗刊》等多个平台的特邀作家。96年开始散文创作,先后在《柳江文学》、《华商时报》、《合肥日报》、《中央文献出版社》、《清远日报》、《边疆文学》、《昭通作家》、《昭通文学》、《昭通日报》、《鹤壁文艺》、《文苑》、《乌蒙山》、《中国青年报》、《作家驿站》、《作家前线》、《世界作家》、《世界作家园林》《网易》、《凤凰新闻》、《首都文学》、《作家》、《江西作家文坛》、《湖南写作》、《当代作家联盟》、《中国人民诗刊》及各文学公众号发过诗、文二千余篇、首。
中华诗经阁编委。

骂 村
铁裕
城市里有市阱气严重、文化修养差的市民骂街的习俗,乡村中有俗不可耐、毫无涵养的村民骂村的传统。
这一传统可是传承了几十代,其至上百代人,不然怎能称得上传统呢?
骂村不是一般人都能骂的。
首先是人选。如果你不是泼辣、凶悍、刁钻、赖皮、蛮横的婆娘,你可别来;
其二,你得有圆润、洪亮、悠长、高亢、粗犷、豪放的嗓音,如果你声音低沉、沙哑,而且口吃,没有穿透力与杀伤力,你这不是来献丑、露馅,让人看出你底气不足,无人惧怕,那就白骂;
其三,你得有胆量、能耐、韧性、恒心、毅力、勇气,如果胆小如鼠、身体虚弱,又无持之以恒的决心,你骂谁呀;
其四,你必须思维敏捷,有艺术感,或极为丰富的语言,不然你搜肠刮肠,就那么几句干瘪瘪的语句,就骂的不够味;
其五,你还得善于指桑骂槐、比鸡骂狗,举一反三,不然骂得不够深刻、不够艺术;
其六,你还得掌握各种消息渠道、有的放矢、随之应变。不然,太直露太可刻板也会惹出麻烦;
其七,你的动作、表情要丰富、规范,有创造性,有开拓性。不然,你就不会骂村,骂不好村。
由于在农村长大,我看到过无数次骂村,也深为那种骂村的精神、能耐、意志、艺术所折服。真可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连舞文弄墨、喜欢涂鸦的我也常常自叹弗如。

骂村的方式五花八门,但主要由以下几种模式:
一是站着骂。骂村者首先选好地理位置,一般是在村口;
二是游村骂。这种骂法以游动的形式寻找对象,有点像打游击那样,出其不意、声东击西;
三是按东西南北方位骂。这种骂法的涵盖范围极广,往往波及到邻近好几个村子;
四是定位骂。那就是站在家门口,向着一个方向,集中火力、单刀直入;
五就是胡乱骂。不问青红皂白,不分东西南北,不分甲乙丙丁,就像地毯式轰炸。但这有些野蛮、不人道,殃及的无辜太多,往往会引起公愤。
骂村的动作分解是:
一,手指。骂者将四指并拢,食指伸直,或略弯,像刀、似剑,向着所骂的方向边骂边指、夺、挑、刺、挖、砍,而且必须动作必须连贯、快捷;
二,击掌。情绪激动时,双掌击拍。一般是双臂弯曲,两掌抬至腹部或稍上一点。击掌必须清脆、有力,具有威摄性;
三,跺脚。跺脚要有力,一般是站成弓步式,要与双手相配合。不然动作不连贯,骂起来也就苍白无力,无滋无味了。
如果说谁家的鸡鸭鹅狗兔猫被偷,苞谷洋芋豆子麦子苹果黄梨被盗;或是禾苗白菜萝卜被牛羊吃,水田旱地祖坟被马踏,以及其它原因,都会引起骂村。
骂村者走出家门时,那气势非同一般。她挺胸昂头,鼓足了一身的劲和气,一肚子的情和仇、恨和怨、悲和愤。她先是气沉丹田,继而提起中气,然后才猛然喷发。于是,骂村开始。
骂村者悠长的声音开始在村里回荡,那俗不可奈的语言借助风力,千丝万缕钻进各家住户,像滔滔洪水似的灌入人的耳膜,流经心肝脾肾胃肚肠,抵达每一个血管毛孔,每一块骨骼的缝隙中。

骂者不毒不恶不臭不脏不辛辣不尖刻不难听的话不骂。比如:
要绝人家几十万代,翻人家祖宗先人;
要日人家老祖奶奶外婆老母姨妹姐妹女儿;
要叫人家老的死中的亡幼的夭胎中的流;
要人家千刀万剐火烧油煎被车碾遭雷劈被墙压受报应。
有的骂得更绝,从起根根发芽芽骂起,一直骂到还在是婴儿胎儿甚至还未受孕的都给骂了。更有甚昔,在骂村时,被骂对象往后推了几代几十代都被她骂了,这就是所谓的“空前绝后”。
有的骂村者,一骂就是十天、半月,或是更长的时间。总盼被骂者气死闷死憋死怄死烦死。
骂村者有时也有夫妻搭档。那模样真有点像二人转,或是相声、小品。反正骂得滑稽、够味、刺激、刻毒、下流。而被骂者往往只能忍气吞声,自认倒霉。谁叫他祖宗几代不积德行善、吃斋念佛,才错养了他这样鼠盗狗偷的孬种杂种坏种背时儿子倒霉姑娘窝囊废可怜虫?
随着社会的发展,骂村的形式也在不断的创新,就像死人陪葬品那样,原先陪葬的仅有点房子花骄衙床椅子什么的,随后便有了洋房沙发席梦思电视冰箱洗衣机,甚至有了轿车飞机火车宇宙飞船空间站。
骂村的语言也在进行改造,大有推陈出新之势。有的骂村者骂出了品味洋味,甚至骂出了奇思怪想。还有的骂村者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几句外语夹杂在骂村中。
于是脏话废话土话烂话臭话馊话黑话洋化屁话狠话,从那张多功能的嘴唇中滔滔不绝的飞湍时而出。时而像倾盆大雨迎头泼来,时而像黑色的瀑布飞流直下,时而像万箭齐发直飞入人的心肝五脏,让人难以招架。

我不禁为骂村者悲哀,有的仅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事,也值得如此费嘴费舌、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唇焦口燥的骂那么长时间。
我更为那些手脚不干净、搬弄是非者悲哀。为了一只鸡,一只鸭,一条短裤,一个胸罩,竟情愿将自己的祖宗先人、三亲六戚、儿女、孙子外孙等等拱手捧出让人垂骂,甚至连不相干者也受株连。
骂村的历史源远流长,说不定是一笔文化遗产,一旦挖掘,真不知有怎样高的艺术价值。
有的骂村者骂得炉火纯清,出神入化,甚至有的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
我想:如果举行一场骂村比赛,说不定骂村者还会拿到“诺贝尔骂村奖”。
编辑: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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