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王张玉家族籍贯考》熊静中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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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6-18 14:53:59 7399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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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第425期

诗经故里文化传媒总第1506期

作家简介

熊静中，渤海石油职业学院副教授，1953年生于河北省河间前各庄。1981年大学毕业，先后在华北石油学校、华北石油财经学校、渤海石油职业学院执教；曾任河北省大中专语文教研会秘书长、副会长等职。在《渤海学刊》、《经济消息报》、《中国高等教育学刊》等报刊发表论文20余篇；有专著《潜山漫笔》（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古诗文与现代科学》（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铎荫颂》（中国文艺出版社出版）等。

河间王——张玉家族籍贯考

熊静中

我村张姓宗族是明代河间王张玉的后裔，确确实实的将门之后。但是此显赫族群中谁最早迁来河间并举家在河间定居？古今对此颇多争议。

本村张姓自认张玉为始祖。但张玉是靖难名臣、受皇封的荣国公、河间王，其子张辅因功封英国公、进太师，御赐丹书铁券，又进阶光禄大夫、左柱国“历事四朝，连姻帝室”，土木之变中“以身卫上，矢尽力竭，遂及于难，追封定兴王，谥忠烈"（并见《明史-张辅传》）；其女、其孙女分别是明成祖朱棣、明仁宗朱高炽父子诏免殉葬的的贵妃——这样的显赫贵族，他们的家乡为何处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其实不然。对此，《明史稿》、《明史》口径统一，一致认为“张玉，字世美，祥符人”，二史书编纂于清代康、雍之际，距明代较近，又是官修，众多高级著名史学家参与，应该比较权威。此后史学界、工具书都以此为据。但成书于乾隆25年的《河间县志》却公然挑战权威，在其《官职志-藩封》一节中说河间“历代异姓诸侯王，惟张玉为本邑人。武功足志。”——张玉“为本邑人”，而且河间历史上“惟”此一家别无分店，倘无确切证据《河间县志》敢这么说吗？然而在其“足志”的《武功志-张玉传》中却只字未提张玉的籍贯，只在开头和结尾稍予涉及，“张玉，字世美，英国公（张）辅之父也。初仕元，为枢密知院。元亡，从走漠北。洪武十八年来归，从大军出塞至捕鱼儿海，以功授济南卫副千户------”，以下是追随燕王战死东昌，最后是“成祖称帝，赠（张）玉都指挥同知。九月追赠荣国公，谥忠显。洪熙元年三月，加封河间王，改谥忠武，侑享成祖庙庭。”为显贵作传而不明示其故籍，难免扑朔迷离之嫌。堂堂《河间县志》，诞生在重视文化的乾隆中期，不可能疏漏如是。查查其子张辅吧，然而《河间县志-武功志》没有，再翻，原来在《忠节志》——张辅是在土木之变战场上为护卫明英宗战死，张玉是在靖难之役中为救护朱棣战死，为什么一列忠节一载武功？因为张玉死时朱棣是燕王，那时的皇帝是建文帝，朱棣名曰靖难实际上是造反，所以对张玉的救驾战死不能视为“忠节”——看来《河间县志》还真的斟酌推敲了——有点“春秋笔法”寓褒贬于一字之中呢。——据这乾隆25年《河间县志-忠节志-张辅》载，“张辅，字文弼。指挥张泰四世孙，河间王（张）玉长子也，世居易州。明初泰子以军功授大同中屯卫，世袭指挥佥事，遂迁河间。”这大同中屯卫是军屯组织，本在山西大同，但在明初东迁寄治河间，其卫所就在今河间市东北部的行别营、杨官营一带——河间、献县东部好多村庄名字带有“营”字，就是明初河间府内寄治屯卫和本府屯卫留下的军屯痕迹。——这大同中屯卫指挥佥事张泰系张辅四世祖，也就是在张玉曾祖辈已经迁居河间了。这支张氏家族从“世居易州”到“遂迁河间”，到张玉时已历四代，是地地道道的《河间县志》所称的“本邑人”了。那，《明史稿》、《明史》为什么却说张玉是“祥符人”呢？此问题或许可以在另一篇人物传略中悟出答案。

还得深挖乾隆25年《河间县志》，不通读此书大概很难相信，隐于该书《人物志-列女》中竟有三位后妃传略：第一位是钩弋夫人，第二位是汉灵帝母亲董皇后，第三位是“明昭顺丽妃张氏”。这三位是汉代以来仅有的河间籍后妃（后来还有一位皇妃），而“明昭顺丽妃”正是张玉的女儿、张辅的妹妹。昭顺丽妃的志只有只言片语涉及她自己，更多的是详细介绍她的家世，这倒有益于我们深入了解张氏家族。此志不长，兹录全文觅根寻源：“昭顺丽妃张氏，宪宗东宫时妃也。其先张泰汉留侯六十四代孙，泰祖恭仕元为保定宣抚司达鲁花赤。泰生而伟，有子七人并壮勇。元末之世，聚众于西峰寨。明初元帅徐达兵至，因以所部归焉。有功，御劄慰劳，赐金缎牛酒。及其子嵩、严皆授保定右卫指挥使。后迁大同中屯卫，世袭指挥佥事，遂家河间。妃为泰四世女孙，英国公（张）辅之妹也，生公主一人，其尚之者驸马都尉林氏。”由上述引文我们可以大致理清张氏家族迁居河间的时间及其脉承关系——张丽妃之四世祖为张泰，张泰的祖父张恭在保定任宣抚司达鲁花赤（元代地方军政长官），明初徐达、常遇春北伐时张恭率部归属，太祖朱元璋御劄慰劳并赐“金缎牛酒”，重重封赏后，迁升大同中屯卫指挥佥事（总指挥）并代代世袭。大同中屯卫于明初东迁寄治河间，于是张泰家族定居河间。这张丽妃是张玉的女儿、张辅的妹妹、张泰的“四世女孙”，也就是说，这支张氏家族从张玉的曾祖张泰那一代已经定居河间了。前已述及从张泰祖父张恭做元朝高官任职保定、世居易州（今保定易县），到明初投靠北伐军立功受奖升迁大同中屯卫指挥佥事定居河间，哪里跟祥符（开封）扯上半点关系？可为什么《明史稿》、《明史》却硬说“张玉，祥符人”呢？——这就牵涉到封建社会的一个很奇葩的概念：郡望。

郡望就是郡中望族（显贵家族）。一旦某郡县某姓出了某位高官贤达，某姓后人便都自称是某地人，这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攀附现象的反映。如李姓自称世居陇西陇右，刘姓自称中山人——因为那里出了飞将军李广、中山靖王刘胜，完全是攀龙附凤不一定自己祖籍是那个地方。但如此攀附总要有点根据啊，尤其在突然发迹之后，总感觉出身高贵比出身草民要光彩许多，于是便出现了几十世孙甚至上百世孙的奇葩世系表。但毕竟是人家自称，尤其是贵胄之家，史传也不得不尊重。如此一来名人传记中的籍贯便有些扑朔迷离了。具体到张玉也是这样，他曾祖张泰的祖父张恭就已经“世居易州”了，怎么可能如《明史》所载是”祥符人”呢？——还得深挖乾隆25年《河间县志》，在其《人物志-列女-明昭顺丽妃张氏》中有一句“其先张泰汉留侯六十四代孙”，这“汉留侯”何许人也？是西汉被刘邦封为留侯的张良——张良籍贯是哪？——陈留。陈留在今河南开封附近，那里秦汉以来一直叫陈留，到宋代真宗大中祥符三年（公元1010年）才改名祥符县，所以从自称“汉留侯六十四代孙”的张泰以下，这支张氏家族（包括张玉张辅）便如此这般的“祥符人”并永远载入正史了。直到像《河间县志》这样的地方志要搞清楚家族尤其是名贵家族的来龙去脉迁徙史，其真正的籍贯才水落石出！

所以，包括我村张姓后裔在内的河间张姓始祖，不应是河间王张玉，而应该是张玉的曾祖张泰。而张玉、张辅也不是“祥符人”，而应该是河间人。

顺便指出，乾隆25年《河间县志》也小有疏漏，即其《人物志-列女》中的“明昭顺丽妃张氏，宪宗东宫时妃也”一句。根据后面的记载，这位“昭顺丽妃”是“英国公（张）辅之妹”，也就是河间王张玉的女儿，但考诸《明史》，张玉的女儿谥号昭懿贵妃而不是“昭顺丽妃”，册封贵妃的皇帝是明成祖（原庙号太宗）朱棣，而不是宪宗朱见深。那是在燕王朱棣称帝后的永乐七年（公元1409年），永乐帝怀念在靖难之役中为保卫自己而英勇献身的张玉，于是诏封张玉的女儿为贵妃并特诏免于殉葬；不久，永乐帝又册封张辅之女（张玉的孙女）为太子朱高炽敬妃，亦以勋旧之女诏免殉葬，死谥贞静敬妃——这是明仁宗朱高炽“东宫时妃”，而不是50多年后的宪宗。试想，到宪宗时张辅这女儿已经六七十岁，朱见深再喜欢成熟美也不可能以六七十岁的高龄女性为“丽妃”吧？

熊静中教授主编《铎荫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