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德生:清江浦昔日最著名的中药铺
胥全迎
(一)源远流长
中医药文化是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中老字号中药铺和名老中医一样,至今依然焕发着耀眼的光芒。
前些日子,笔者陪外地亲友去位于里运河文化风光带中洲岛上的“清江浦记忆馆”参观。在那清江浦老街道老店铺的栩栩如生的腊像馆中,有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雕塑:一家中药店铺的招牌上赫然三个大字“仁德生”映入眼帘,柜内一老先生身穿长袍马褂、头戴西瓜帽、鼻上架着眼镜,身后的药材柜整齐排列,柜台上算盘、笔墨纸砚、帐本一应俱全,条几上青花瓷瓶上红纸写的“三七”“天麻”等标签,一捆捆灰黄色纸包扎着一副副中药,墙上挂着“人体经络图,还有一题有“妙手回春”四字的牌匾。这位老先生,既像掌柜的,又像坐堂医生,他是一个象征两者的代表人物吧。这场景将我们拉入了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清江浦的时光隧道---这仁德生药铺就是曾在清江浦经营传承百多年的最著名的中药铺。
说来也巧,这仁德生中药铺,其三、四十年代的掌门人章壮士的第五子章春,是笔者大学时的班长。采访章春,并通过章春联系采访了其二哥章元、堂兄章鸿,对仁德生中药铺的历史轮廓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据章家口口相传,章家祖上可追溯到神农氏,也就是说章家为神农氏的后裔,有着源远流长的中医药传承。章家家谱记载:曾祖父“顺旺,原籍溧水县乌山夏家边,生于道光二十二年七月十八日,死于光绪三十四年正月十七日。来淮阴开设仁德生药店,传留后世。葬于淮阴蜈蚣闸沈庄东”。祖父“臣瑜(字文澜)。生于同治十三年九月初二日,死于公元一九五七年七月十四日”。一代代在淮阴城相传经营了下来。正因为如此,在仁德生店铺内,有一幅对联:
得天地之精华 含英挺秀
始神农之尝辩 寿世延伸
为章春父亲章壮士所书,每个字约一尺见方。只可惜没有保存下来。章春至今保留着父亲的另一副对联:
劝君更尽一杯酒
与尔同消万古愁
其书法苍劲有力,显示出扎实的书法功底。章春说:听母亲讲,当时有不少店铺都请父亲题写店名。
(二)店兴家旺
章春的祖父有四子:章壮士 章壮镕 章壮宝 章壮復。章壮士(字尚之),生于光绪三十二年四月初九日,20多岁即为仁德生药铺掌门人,1952年10月13日去世,享年48岁。后期仁德生药铺由章春的叔叔章壮镕(章鸿的父亲)和章壮復经营,一直到1956年的公私合营。公私合营后,仁德生药铺成为“清江市中药材商店仁德生门市部”。最终于文革前,“仁德生”店名三字才消失。
章壮士共有五子四女。章农为长子,下面依次为章丽銮、章丽凤、章丽珠、章丽玉四个女儿,再接着又有了章元、章通、章明、章春四子。章鸿为章壮镕之二子。章家在清江浦,是个大家族。还有很多人,恕我不一一介绍了, 据章元介绍:店铺“仁德生”的牌匾拟是父亲所题,魏体为主,十分工整。老清江浦的中药界,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章”姓家族所经营的。比如“仁源生”,是与我们“仁德生”为堂兄关系,他家在清江浦零售加批发领域规模最大。而中药零售业做得最大的就是我家的“仁德生”。
至1949年的解放前,仁德生药铺位于现在的西大街与人民路十字路口的西北角、东北角和东南角,包括店铺与作坊、仓库、住房等,一共有122间房,都是章家资产。在清江浦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了。解放前夕,章家的仁德生药铺内置小型发电机,备有汽车(烧木炭)这在淮阴城里是少有的,映衬出店铺的规模与家道的殷实。
再说一说在仁德生药铺的坐堂中医,就知道仁德生药铺在清江浦的地位了。当年坐堂中医陆慕涵先生是清江浦远近闻名的老中医,后来闻名淮阴的名中医秦正生和冯少斋,当年都拜师于陆慕涵先生。陆先生坐堂,对面有一“润笔”抄写陆先生口述之药方。最后由陆先生签名。一剂吃多少?二剂吃多少?三剂保好!上下午各瞧病一人。原民国江苏省政府主席韩德勤曾找陆先生诊病,陆先生开出一角钱的药,就解除症状手到病除,妙手回春,得1200大洋。
接着是何少阳坐堂,堂内“妙手回春”四字金色牌匾,系章壮士为名医何少阳开业所书。
据章鸿谈:药铺经营人员需具备一定的文化知识,尤其是中医药知识。所以,章家可以说是书香门第,其后代都是有学识之人。例如我就具备了一定的中医药知识,作为仁德生的传人,我也一直做善举,用家传的秘方,救治许多疑难杂症,从不收取一分钱。到今天,我家里还保存有手抄的《本草纲目》一书,还有民国二年的商务印书馆医书。
(三)仁德为上
仁德生中药铺为什么在清江浦能生根发芽开花?
“ 仁字当先,德字为重,生命至上”。就是这三句话,从而形成仁德生中药铺的经营宗旨,用以指导、规范药铺人的经营活动和约束激励其言行。人立生之本,礼仪廉耻,首重道德。“宁可架上葯生尘,但愿人间无疾苦”这副对联就反映了仁德生的经营理念。
经营秘诀:正宗、优质。“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位虽贵必不敢减物力”。药店严格把关原材料,有自己的一套严格选料标准,只用最道地的药材。选最正宗的公认最有效的药材,从原产地采购。以质取胜。采购自全国各地,什么犀牛角、象牙 香冰片都是货直价实,令人叹服。不以经营规模扩大为经营目标,而以做精做细做久为经营方略,扎根清江浦,惠及一方人。
在今荷花池小区处,有其药铺加工作坊,对药材进行初步的分拣凉晒加工,霉变药材坚决丢弃,确保药材的安全正宗与药性完好。一句话:供良心药,开良心铺。
悉心炮制古方正药、主要药品品种涵盖了片剂、散剂、颗粒剂、丸剂、胶囊剂和软膏剂等名方。专注中药品质、保持匠心精神、钻研中医医术等等,这些不同的方式,对于中医药来说皆是传承的一部分,而百年老字号便是作为推进因素的重要载体。
仁德生中药铺的“冰硼散”粉剂,治小孩口疮有特效。“接骨丹”,糊状骨伤敷上骨伤一周即愈。这类特色中药,远近闻名。
坚持做好中医药传承,坚持守护一方百姓平安,是每一个百年老字号祖辈相传的责任。历经数百年的老字号,在中医药行业保持着良心和精神,是中医药人坚持下去的希望,更是国粹之光。从仁德生中药铺“仁字当先,德字为重,生命至上”的实践来看,他们做到了。
(四)行善担当
不以赚钱为目的,以行善积德为宗旨。防病是仁德生中药铺行善的重要特色,药疗、食疗并举。店铺里经常熬煮一些解暑药汤,提供给市民百姓免费饮用。贫穷人家如果拿不出钱抓药,店铺也免费赠送,救人性命,积德行善。 章家体恤与关怀下层劳苦之人,买东西或雇劳力等,往往都多给钱,乐善好施。尤其是对困难民众免费赠药,救命救急。
章元回忆说:多次看到这些被帮助过的农民登门见到祖父与父亲叩头跪谢的场景。南门外一带的郊区农民经常送来土特产新鲜疏菜之类,不收还不行。章家往往收了,绝对都要回礼致谢。可见章家与他们的亲切关系。在那不堪回首的受到错误处置与对待的日子里,这些老百姓都暗暗地对章家伸出了援助之手,以报答昔日的恩情。
当年有一街坊,常来药铺章家借钱。有一次,章春的父亲说你拿去一批豆子,去扬州做个生意。这街坊后来真得将酱园店生意做起来了。这位街坊要还钱以清偿所欠债务,报答章家的恩情。章壮士说,不用你还钱了,你从扬州给我带两只花篮即可。此事一直到这位酱园店的老板年老体衰躺在床上时,忽然想起此事,说我还没去买扬州花篮呢!于是嘱其子,专程赴扬州购得两只花篮回淮,捧到章春母亲之手。只是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了。
章家善待员工,十分关心体贴他们的生活。逢年过节,总是早早地将粮油等送到他们的家,使他们安安心心地做好本分工作,对店铺和顾客尽心尽责。
祖父章文澜还热衷于社会事业,乐于承担社会责任,参与公益活动。组建了城内第一支民间消防队(当时叫救火队),其设备由其购置,平时训练及有关开支均由章家承担。这救火队的来由也同章家药铺曾经的一次变故有关:曾经一次隔壁邻居店铺失火,火势较大,殃及章家药铺。此次章家药铺损失较大,家谱上有明确记载。
笔者前几年在淮网历史文化版块上看过一篇忆旧文章,讲述人说的是自家事。原来解放前我们清江浦里运河码头挑夫分成多个帮派,各有自家的“码头”范围。有一次两个帮派为争一码头业务,发生了冲突,双方都怒不可遏。按江湖行规,双方约定某天在某处“刀枪拳脚”相见,一决高低。其中一帮采用抓阄形式,确定某人第一个上场拼命。如果死了,由帮会为其养老。被抽中之人这家的老父亲,因其儿子是独子,所以十分惧怕来日的祸事。于是赶紧地上门找到章壮士,求其出面摆平事端,救子一命。章壮士觉得事态紧急,第二天的斗杀,必非死即伤。事不宜迟,章壮士连夜找双方掌门人说和调解。由于章壮士德高望重,仁德生药铺又是码头上装卸业务的大主顾,所以双方都给了章壮士的面子,握手言和,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正因为上百年来,仁德生中药铺人谨守店规店训,才使仁德生字号长久立足,在清江浦及周边地区打造了一块金字招牌,赢得了市民的普遍信任与赞誉。市民从来没有忘记他们,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今天的“清江浦记忆馆”中设立的“仁德生”中药店铺的腊像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清江浦记忆馆”中的“仁德生”腊像(一)
“清江浦记忆馆”中的“仁德生”腊像(二)
“清江浦记忆馆”中的“仁德生”腊像(三)
章春祖父章文澜(章春提供)
章春父亲章壮士(章春提供)
章春父母合影(章春提供)
章壮士所题对联(章春提供)
章春叔叔、章鸿父亲章壮镕(章鸿提供)
1956年清江市药材商店仁德生门市部(章鸿提供)
1952年仁德生药铺获清江市增产节约委员会“守法工商业户”通知书 (章鸿提供)
2021.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