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的沂蒙山土布鞋
抗战老兵袁永福口述 袁联光、袁梁添整理

( 2016年10月2日抗战老兵袁永福:右,到沂水县看望抗日战争年代的老班长滕光义:左。上世纪六十年代滕光义在红嫂所在公社任公社书记。)
1949年5月27日上海彻底解放,共歼灭国民党部队15 万多人。尔后,我们 26 军进行战斗总结和评功表彰大会。我所在的第 76 师 226 团将我在渡江战役和上海战役中的英勇表现和完成任务情况上报 9兵团,我获得了第 9 兵团司令员宋时轮、政治委员郭化若、参谋长覃健、政治部主任谢友法颁发的“战斗模范”荣誉证书,并荣立二等功,同时还被评为模范共产党员、尊干爱兵模范、遵纪守法模范,我带领的特务连青年班被评为模范班,荣立集体二等功。这是我一生战斗生涯中,在一个战役中获得的荣誉最多的一次,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大满贯”。
上海战役开始前,上级制定了“入城新十条”,人人会背,严格执行。入城时,为了不打扰市民,我们就睡在露天马路上,上海市民看见后人人称赞,纷纷夸奖解放军,说共产党的部队纪律多么严,难怪能打胜仗。
我们特务连根据任务需要,驻扎在杨树浦路蓉兴仓库。这个仓库特别大,有许多资本家也住在这里,他们货物很多都存放在这个仓库,一打仗佣人都跑光了,他们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来看管,天天吓得心惊胆颤。
战斗停了以后,这些资本家悬着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又摆出昔日那一套“斯文”,整天穿着西装革履,背着手叼着大烟斗,四处散步兜风,动不动就叫我们“土包子”,瞧不起解放军,借个由头就想戏弄我们。我们的战士可不是吃素得,也针锋相对和他们作斗争。中午吃饭,战士们从食堂打饭,用提盒装上饭菜返回驻地,途中有个姓王的资本家阴阳怪气地问打饭的战士,说你们能吃上几个菜啊,我们战士装得十分严肃地样子认真回答:午饭4个菜,外加红烧带鱼和炸松肉,说得姓王的资本家无言以对。

有一天,9连王子强连长来到我们特务连找崔玉田连长有事,交谈过程中,崔连长说到上海这些资本家挺损,找个事就想戏弄我们的战士,王连长听了后非常生气,就对我们崔连长说,等一会咱俩说完了正事,我去专门会一会这个王资本家,你把全连战士集合起来在楼下等着。
王子强连长是1938 年入伍的老兵,山东沂水人,中等身材,文质彬彬,带着黑边眼镜,一等残废军人,右眼被子弹打瞎,左脚被炸掉两个脚趾头,战友们都喊他“王瞎子”,有文化,有水平,讲起话来绘声绘色,出口成章,幽默诙谐,通俗易懂,战士们都愿和他在一起,听他说话,觉得又快乐又长知识。
说来也巧,这一天王资本家身着笔挺西装,脚穿一双红皮鞋,锃明瓦亮,双手倒背,神气十足,正在仓库大院里溜达。崔连长用手捅了一下王连长的腰,作了个小暗示。王连长心领神会,迈开穿着沂蒙山土布鞋的一双大脚,大步朝这个王资本家走去,边走边说:“你就是蓉兴仓库的王老板吧?” “是呀,有事吗?” 这个王资本家仰着头答道。
王连长一本正经地说:“今天我要和你比一比鞋子。”王资本家低头瞅了一眼王连长脚上穿的土布鞋,十分不屑地说:“你这布鞋不行!当然是我的皮鞋好啦!”王连长不紧不慢地反问:“不对吧,怎么是你的鞋子好呢,我看不如我的土布鞋好呀。”王资本家觉得不可思议。王连长认真说道:“我脚上的这双沂蒙山土布鞋可不是一般的鞋,你拿 10 双皮鞋跟我换,我还不给你换呢!”
王连长见王资本家一脸疑惑,就像说宝贝一样饱含深情地说:“八年抗战我们八路军穿着这双沂蒙山土布鞋,打败了日本小鬼子。
三年解放战争,我们还是穿着这双沂蒙山土布鞋,在鲁南战役打垮了国民党快速纵队,歼敌5万多;
在莱芜战役3天歼敌6万多;
在孟良崮战役4天速歼王牌之首74师;
在济南战役8天歼敌10万多;
打淮海、跨长江、吞钟山、战上海,穿着沂蒙山土布鞋一气推翻了蒋家王朝,消灭了国民党八百万军队。
今天,我们就是穿着这双沂蒙山土布鞋,光荣进驻大上海,把穿着洋皮鞋的蒋介石军队赶到了台湾小孤岛。”
王子强连长转过脸朝着全连战友问道:“你们说这沂蒙山土布鞋伟大不伟大?应该不应该为它而骄傲?” 我们全连战友听到这里,热烈鼓掌,齐声高呼:伟大!伟大!伟大!一一骄傲!骄傲!骄傲!
全连战友看着站在一边的王资本家,一副尴尬相,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一蔫了。王连长又掏出香烟点着后吸了二口,然后把头再次转向全连战友,极富感染力地说道:“战友们,我们脚上穿的这双土布鞋,是山东沂蒙老区人民一针一线做出来的,真可谓千层底,万人缝,是沂蒙老区人民用心血和汗水凝聚而成的。它代表着千千万万受苦百姓盼解放、盼翻身的强烈愿望。我们穿上它,能逢山开路,遇河架桥,踏石留印,抓铁留痕,披荆斩棘,所向无敌,消灭一切反动派。"
听了王连长这一番动人的话语,大家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王连长的话还没讲完,又冲着王资本家问道,你们资本家吃得又白又胖,穿得西装革履,知道是怎么来的吗?王资本家说是他挣钱买来的。王连长大声说道:“完全错误 ! 你们是喝着受苦人民群众的血,剥削来的。” 说得这个王资本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让战士们开心得不得了。
我上前递给王连长一缸子凉开水,王连长连喝了两口,又乘兴讲了一个抗战时期的小故事。他说:“小日本鬼子原来也吃千层饼,吃起来没个够。自从我们八路军走入抗日一线后,小鬼子老吃败仗,找不到原因,最后发现我们八路军穿的都是千层底布鞋,突然,恍然大悟,认为是千层饼惹的祸,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吃千层饼了,见了千层饼就怵头,感到不吉利。”
全连指战员听了王连长讲的故事,笑得是前仰后合,那个王资本家自知无趣,只得低着头,弯着腰,灰头土脸沿着墙边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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