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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不去的云烟
黄华明
天下是云,云下是山,山下是一片竹林,竹林中有袅袅炊烟升起,那就是我山里的老家。我家是山里常见的独家小户,一到晚上四处是黑压压的,只有如豆大小的煤油灯光火苗一闪一闪的。睡觉时父母吹灭煤油灯光,马上就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有任何轻微的响动,惧怕感就会马上袭来。如果说那也算是恩赐,就是让我在黑暗中开拓一片想像空间,努力去想美好的东西,这样就驱赶了惧怕,这对未来的思维能力算是早期培养。
山里的孩子苦,读书要到山下小学去。夏天昼长夜短,可以天亮后下山,上第一节课前能够赶到学校。冬天就不行了,怎么办呢,我们山上的几个孩子相约,在夜间拿着竹竿火把下山去上学。那个时候谁家也没有时钟,完全凭感觉估计时间。有时候打着火把到了学校天还没有亮。在学校期间,中午没有饭吃只能饿着,放学回家早就天黑了。一天复一天,一年复一年,就那样我上完了小学。
改革开放之初山里人照样很苦。那时候我在山里教书,除了教书工作之外,我还要帮助爱人种责任地。有一年雨水特别多,平坦的土地被雨水浸泡为泥潭。我突然想像空间大开,就将泥潭土改造为水田种上稻谷吧。说干就干,没几天就栽上水稻秧苗了,秋后获得了大丰收。我喜,村人也喜。
土变化为田,可以把包谷红苕换为白米,这是多好的事啊!山里人见别人有一好就学习,第二年许多家大造其田。不过,老天爷认为山里人只配吃粗粮的命,你们多造田,我就少下雨。于是乎山民们就发生了争水矛盾激化之战,吵架不绝,甚至于大打出手。
我家的水稻田呢,开初秧苗长得十分喜爱,后来眼睁睁看着它们枯死了颗粒无收!从那以后,我死了土变田的心。无奈何,山路弯弯,以前怎么走路,以后还得怎么走老路。许多美好的思维设想,总是被许多客观条件所制约。
又过了几年,孩子长大应该上学了。我可以忍苦耐劳走山里的老路,总不能让孩子学我小时候,在冬天夜间一个人拿着火把到山下学校去上学啊!我第一次有了搬家到山下学校去的念头,但是问题在于除了我之外,两个孩子和我爱人都是农民户口,到山下去没有土地,吃什么呀?
于是乎我有了一个更为异想天开的想法。我给爱人画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大饼,对她说从现在起我开始学习写作,以后就能挣稿费,加上我的工资,一家四口人生活没有问题!也许是在山里生活太苦了,也许是我的画饼太逼真太诱惑人了,她听了不假思索就高兴同意。而我暗暗捏出一把冷汗,吹牛皮不打稿子,哄她一时半会儿可以,,能长久哄骗她吗?玩笑开大了。
为了让她能够看到我总有一天挣回稿费,我得真的实施起来。第二天,我带着她到长寿城买了十本稿纸,及一扎大信封,玩真格的写作投稿了。
开初当然只是一个梦想,但梦想在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让我感觉一定会成功。这种情绪不断地传输给爱人,让她把我看为比天大,我和她都有了强大的内在激情。有了激情这东西,你就把山看得小如豆粒,一切困难都不在话下了,干什么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我白天照常教书,夜里就加班学习写作那些日子,苦累的概念自去得无影无踪。
那时候文艺刊物纷纷出现,读了一篇好文章就算认识了一个作者老师,学习他们的写作技巧。渐渐地,我的文章可以在内部小报上发表了,偶尔也可以在公开发行的刊物上发表作品。但是,离成名作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写才能突破现状、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呢?没有谁给我点拨,我苦恼着困惑着又奋斗着。
我被调入山下的乡中学教书后,不是每天不走弯弯的山路少了,而是走得更为多了。为什么呢?因为学校不能解决住房,我只能天天走教,晚上回到山里的家中住。这样身心都十分疲劳,有空还得帮助爱人做一些农活儿。业余写作更为艰辛!
1991年的一个赶乡场的日子,我和爱人各扛一捆竹子到乡场去卖。那时候女人时兴穿直管裤子,直管裤子的特点是把屁股绷得有模有样,那叫美。我爱人长得好看同时也爱美,所以她去乡场就喜欢穿直管裤子,哪怕是干重活儿。前一夜下了雨,山路很湿滑,扛着竹子行走时,我们要格外小心严防摔跤。
我们走到了山下的渣渣桥水库的堤坝上,堤坝的另一边就是平桥水库,往左右摔跤都有可能落入水中去。突然,她哎呀一声,接着又噗吱一声,然后才是哗啦一声。
这三种声音发生在她身上,是有关她发生了三件事。哎呀一声,是她脚下打滑、前后稳不住差点儿被摔倒了,她发出来的惊吓声音。噗吱一声,是她腿部用力时,在屁股那儿的裤子破裂了一条大口子,裤子报警发出来的撕裂声音。哗啦一声,是她把竹捆扔在了堤坝上,竹捆发出了惨叫声音。
“这怎么办哟?”当时我在心里问自己,那时候真是说不出来哭不出来。能责怪她走路不小心吗?道路那么滑,肩膀上是那么沉重,她没有掉落在水库里就是最大的幸运儿了。怎么办呢,她的裤子破了一条大口子。这是在水库的堤坝上而不是在家中,哪来的裤子给她换上?我想最简单的办法是她马上回家换裤子,竹子就扔下在这儿管不着了。我肩膀上有一捆竹子,不可能再加上她的一捆竹子,扛两捆竹子到乡场去卖呀!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爱人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毛衣,用她的两只手把两个毛衣袖管捉了,向上往后一扔,毛衣的身子部分就落到了她的屁股上,把裤子上那撕裂的大口子盖了个严严实实。随后,她把两个毛衣袖管在肚前拴紧,重新扛着竹子往前走了。
我总算出了一口粗气,她没有扔下竹子不管。我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心中哪个喜呀没法说出来,爱人对突发性事件的应变能力,一般的女人不可与她比啊!喜过又叹息,她今天扛竹子到乡场卖了竹子,还得拴着毛衣遮挡破裂口子回山,可惜显示不出那直管裤子的示美功能了。不管怎么说,不让人见丑,总比让人见到丑要好千百倍啊!
到了乡场,爱人把竹子放下来对我说:“我去一会儿就回来。”我把手一招,示意她去吧,有我在此卖竹子呢。不多一会儿她迎面向我走来了,她已经把毛衣穿在了身上了,这让我对她立刻又气又恨。在心里说:你不知道羞耻啊?赶场天这么多人,你胆大妄为把毛衣穿着,没有了毛衣遮丑,你是有意让别人看到不应看到的地方吗?你的脑袋出了毛病呀?
谁知她不但不在乎我的愤怒表情,而且还点头对我微笑。我立刻僵硬在原地动不了,心里出现了一个害怕的念头:她莫不是疯了?紧接着,她猛然转身背对着我,我眼前立刻又如光芒万丈,惊喜若狂,因为还是那条直管裤子,而直管裤子的大裂口子没有了,奇!怪!
我忍俊不禁问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贴着我的耳朵悄悄讲:“我去买了一颗针一个线,去厕所把裤子上的大裂口子缝补上了。”过了几天我放学回家 ,见到爱人一拍她的肩膀说“你是我的获奖作品!”她大吃一惊后又冷若冰霜很不理解地问:“你……凭什么说我是你的获奖作品?”
我拿出那天收到的《长寿文艺》月报给她看,报上载有重庆市群众艺术馆发出的《重庆市建党七十周年“笛女杯”故事征文启事》。我对她讲:“我就要以你那天扛竹子去乡场卖的真实情节,写一篇故事征文,正面塑造一个农村妇女干部形象。难得的好题材好细节啊,极有可能获奖。你不就是我的获奖作品吗?”
她听了把头一扭,扫兴喃喃道:“写都还没有写,你就想到要获奖啊?是在做梦吧?你写了那么多东西投稿出去了,不都是石沉大海了吗?”她说的话,一字都不假。我写了很多文稿投出去都是石沉大海了。我说我这一次,就是抓住好题材不放手,哪怕是修改一百次也要写成功。这一次,我就是要体验一下子好事多磨是什么滋味!没有过几天,我收到了主办单位重庆市艺术馆的来信。通知我到重庆南山参加故事创作笔会。那个欢喜呀,没法用语言形容出来。第一次参加笔会,并且是故事创作笔会。这喜事儿,让我和爱人夜里在床上讲悄悄话,一直讲到了天亮。还争论了一件事,是不是《瓜嫂》入选了。我说是,她说不可能。
笔会内容就是交谈故事征文稿。与我住一间房的笔会作者,喜不自禁地被老师叫去,很快就从老师那儿回来了。我问他,老师给你说了些啥。他说我与老师交流了几句,老师说可以了,你回去吧,就这么轻松通过征文作品。于是乎我对他肃然起敬,马上敬他一支烟,表示对他的作品过关祝贺。
轮到我去老师那里。屋子里有两个老师,一个在埋头认真地看报纸,一个与我亲切地拉起了家常话儿,他问我家住哪里,孩子多大,爱人在干什么之类。我一一做了回答。但是,我越听老师的关心话儿,心中越着急越不对劲。因为老师一个字不提征文《瓜嫂》的事,好像是在安慰我什么的。想到来前与爱人那一夜的争论,我说作品可能入选了,爱人一口咬定的不可能,此时看来我输定了!
这么一想,额头上就有了冷汗珠儿。老师以为是天气热了我出了汗水,就用扇子给我送凉风。那时候还没有时兴用空调。老师一边给我用扇子送风,一边给我讲什么叫故事,怎么创作故事,故事的语言特点等。我如梦方醒,这次笔会就是学习怎么写故事,尤其是对我而言。渐渐心情舒畅起来。
接着才是让我感觉掉落到深渊的事。老师拿出了我创作的故事征文原稿《瓜嫂》,轻轻放入我手中……我第一反应是退稿了,僵住了。终于听到老师说到:“你回去再修改《瓜嫂》,一式20份寄回市艺术馆。”听明白了,我慢慢狂喜,但不敢喜形于色。赶忙说修改的事,“好!我回去就把屁股上的大口子删除。因为那大口子会影响妇女干部的好形象。”
我这话无意之间把老师逗乐了。他哈哈大笑道:“那是好东西不能删除!你只把小说味的语言变化为故事味的语言就行了。”
为了证实我的作品也通过了,回到房间问那个征文作者,是不是定稿一式20份寄回市艺术馆?他回答:“老师没有对我说啊!”接着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我明白了,他的作品没有得到通过。我不能看着他难过,赶忙走开,总是想着四字:好事多磨!后来有人对我说,老师越是对作者谈话时间长,越是对作者的参赛作品重视啊。
真没有想到哟,我的故事《瓜嫂》那次获了一等奖。后来收入《重庆市优秀故事选》一书。从此,我的写作上了一个新台阶。1992年10月,我从乡中学顺利调入到重庆市长寿县文化馆工作,任文学专业干部,《长寿文化》报编辑,真正走上了写作道路。
应该说,我和老伴最得意的作品还是两个女儿成材,大女儿是硕士研究生 ,二女儿是博士研究生,她们的事业都有成就。
如今想起以前走过的弯弯山路,以及那些苦涩生活,心里说:感谢馈赠!《瓜嫂》一文值何,不可用金钱来度量。这么说吧,是它改变了我全家人的命运,才有今天的一切,激励我家一代代人奋斗不息。
弹指一挥间,我在城市生活30年过去了,思绪万千,以前的所有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对每一个人来说,挥不去的云烟那就是十分珍贵,永远铭记在心中的事儿。
2021年正好是我满70周岁,正月十六是我的老伴68周岁生日,我们都不搞生日祝寿之类,就写此文为我们自己做纪念,也算是与时俱进了。
用什么方式结尾最好呢?那就用我家的第三代人,11岁多的外孙女的获演讲比赛一等奖视频,以及4岁多的外孙在雪地练武的视频,来延续未来的新的云烟吧。

作家黄华明的爱人:著名故事《瓜嫂》的原型。


作者黄华明夫妇
(黄华明,中国群众文化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
编后推荐语
山东《黄河文艺》副总编,湖南《三湘文学》执行总编辑,月印无心佛教文化总编辑释圣静(叶小兵),向启蒙老师黄华明先生问好!致敬!
请读者欣赏著名故事作家黄华明老师的作品《挥不去的云烟》。
如果说:重庆市《长寿文艺》是我文学梦,启航的梦想之舟,黄老师就是船长,我的处女作诗歌《致友人》,《心语》均由黄老师修改后,发表在《长寿文艺》上,张文龙老师是伯乐,大力推荐的……后来《致友人》获湖北省作家协会举办的2001年度全国文学作品四等奖。至今二十年了,重庆长寿区的张文龙,黄华明,祝家华(音乐家,作曲与乐器),原区委副书记李勇俭等多位老师共同培养的结果,不负厚爱,幸运的我,还在负重进行,把文学的旗帜传承下去,像前辈们一样,培养新人,共同撑起中华民族文化的明天!
2021.3.6
《世界华人文学》征稿启事
征稿时间:2021年1月14日-2020年2月28日
出版时间:2021年5月31日
征稿内容:微诗(限五首)
新诗(限三首)
散文(限一篇)
小小说(限两篇)
短篇小说(限一篇)
投稿邮箱:tougao@wclit.com
投稿方法:1. 邮件主题处模仿下边文字写上您的主题:
李建东投稿新诗三首、“短篇小说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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