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是黄河进入河南境内之后最大的一条支流。故县水库是洛河干流上一座最大的水库。从1958年开始到1992年，故县水库的修建经历了四上三下。我有幸参与了它的第二次修建。其中，关于我们西山底民兵连“钢铁炮工排”的一些鲜为人知的感人故事始终在我心头萦绕，仿佛如昨，挥之不去，终生难忘。

1、钢铁炮工排

1969年6月，在周总理过问和指示下，晋陕豫鲁四省在三门峡市召开“治黄会议”。为了减轻黄河下游洪水威胁，会议要求，尽快兴建故县水库。

这年秋末，故县水库第二次上马。一声令下，洛宁县抽调了几千名民工很快聚集到水库工地上。

为了生产、生活管理的方便，适应当时的政治氛围，水库工地上的民工都实行部队编制。整个工地上六个县的民工编成一个民兵师。一个县编为一个民兵团，每个公社编为一个民兵营，公社下面一个点编为一个民兵连。下面编有两个排，一排3个班，一班有10个人。每个民兵连有民工六、七十人，平时我们生活和生产都是以连为基本单位进行的。

民兵师的师长叫刘振邦，政委叫李向文，参谋长叫宋玉庭。洛宁县民兵团团长由县生产指挥部副指挥长刘希文担任，赵村公社民兵营的营长由原公社副社长雷惊宇担任，西山底民兵连指导员是原西山底大队党支部书记徐海全，连长是原郭庄大队长张根学。我当时就编在赵村营西山底民兵连，担任炮工排排长。

由于水库工程仓促上马，民工聚集到水库工地上后，修建水库的地质资料还没有勘测完毕，水库的坝基该如何处理？坝型究竟是采用重型坝，还是采用拱形坝，还是采用拱形重力坝？还没法最后确定。实际上，这次水库的修建是从地质勘探、采集地质资料开始的。采集地质资料一是打立井取得地下的资料；二是打平硐取得两岸山体的资料。水库指挥部决定：向下“立探”的任务由专业队伍——地调队用钻井机械完成；“平探”需要打的 5个平硐，全部交给民兵连来完成。

各公社民兵连的工作积极性都很高，听说有打平硐的艰巨任务，就纷纷向指挥部请战，希望能够把打平硐的任务争到手。我们西山底民兵连当然不甘落后，也积极争取到了一处打平硐任务。

为了出色地完成这项任务，我们连挑选了30名年轻、力壮、精干人员组成了炮工排。炮工排的工作由我和郭长命二人负责。炮工排下面设三个班，我和郭长命各兼任一个班的班长，另一个班长由雷思敬担任。炮工排的队员除我们三人之外，主要还有：亢洼村的赵振民、亢竹卿，洪岭村的王建海、郭老虎，张沟村的杨汴梁，杨岭村的曹翔初、吴元习，西山底村的冯庚有，彭洼村的彭光亚，良泉沟村的董发成，虎沟村的蔡天成等。

接受任务后，我们全排人员向连队干部表示决心：一定要发扬毛主席倡导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科学施工，坚决保障施工质量、施工进度，要走在全师最前头，圆满完成这一艰巨任务，为西山底乡民兵连争光！

说起来我们是炮工排，可是，队员中除了郭长命曾经在宜阳煤矿当过一段煤窑工人，摸过铁锤钢钎外，其他人都是从农村生产队里出来的小青年，虽说使用犁、耧、锄、耙是行家里手，但却没有干过这在石板上打眼放炮的活儿。

咋办？我把全排人员集合到一起，对大家说，只要咱们人心齐、干劲足，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接着，我给大家分析说“打石硐的关键是打炮眼，打炮眼的关键是抡大锤。因此，我给大家提出一个任务：就是‘练锤’。从现在起，每人一把锤头，各自安装好锤把，走到哪里，就把锤带到哪里，要做到：“手不离锤，锤不离手。”大家听了，都一致表示赞成。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解散后，队员们就分头去找锤把，有的到山上找来青钢木，有的找来山荆木，还有的用竹劈做成软锤把。锤把按好后，由郭长命做教练，大家提着大锤在石头上找个点，练习准头，还提着大锤甩来甩去叮叮咣咣练习左右臂力。有的人连吃饭也不忘带着大锤……经过几天的练习，渐渐地，队员们都慢慢摸索到了大铁锤的脾气。

施工开始了。面对坚硬的岩石，我们全排人员毫不畏惧。大家在学中干，在干中学，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功夫不负有心人。大约经过一星期的摸索、实践，队员们不仅学会了打“下眼”，还学会了打“平眼”、打“吊眼”。

在当时浓厚的政治学习氛围中，我们炮工排队员一个个斗志昂扬，干劲十足。大家向连队领导提出了更加响亮的口号：“宁可肉瘦十斤，骨磨三分，工作也要走在最前面！”施工中，队员们都争着、抢着抡大锤。你看吧，雷思敬五马三粗，擂起大锤，似有千钧之力；赵振民既有力气，又有巧劲，铁锤打得既准又狠；王建海和杨汴梁既是抡锤好手，又肯开动脑筋，注意不断改进施工方法……很快，我们进度就走在了全师炮工排的前面，受到了领导的表扬。

为了保持住我们炮工排先进的荣誉，我对队员们说，毛主席说过：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现在我们打硐进度走在了前面，但要保持住先进的旗帜，就要自觉高标准、严要求，千万不能麻痹大意。因此，我们炮工排规定：从那天起，10天之内打锤一律只准用左手，不用正手。因为，只要左手练好了，正手就更没有问题。队员们情绪高涨，一个个摩拳擦掌，一连十天，在施工中都使用左手抡大锤。这样，虽然稍微影响了一点进度，但由于队员们士气高昂，抡锤技术和耐力又提高了一步，所以，我们炮工排的平硐进尺就把其他连队炮工排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随着速度不断加快，进尺不断延长，硐子越来越深。这时候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因为那时候整个工地上都还没有用上电，没有机械排烟设备，因此，每次放炮之后，石硐中浓厚的烟尘很长时间排不出去。大白天，我们提着马灯进入硐内，浓烟不仅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而且把马灯的光也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怎么办？如果按照常规，等待烟尘自然排出，那一大晌时间就会白白过去。

时间就是进度。我们全排人员开了个诸葛亮会，充分发扬民主，让大家开动脑筋想办法。大伙七嘴八舌，积极献计献策出了不少点子。最终，我们采用了王建海的意见：用身体和衣裳向外带烟。

硐内放过炮后，我们全体队员在硐口排成一队，好像潜水一样，第一个队员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憋住，然后迅速冲到硐底，两手把身上衣服充分张开，再快速冲到硐外，利用奔跑的身体把烟尘带出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队员们依次迅速钻进冲出，向硐外排烟。经过试验，我们排烟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大家把这种排烟方法风趣地叫做“人身排烟”法。但是，由于硐子越来越深，一口气不够用了，所以，烟尘常常把队员们呛得连声咳嗽。不久，队员们一个个都出现了嗓子疼、喉咙痒，连声咳嗽的毛病。以至于水库工地卫生室的医生一听说是西山底连的人来看病，就十分热情地接诊，然后也不问啥病，就先说：保喉片两包、清音丸两盒。

钻井队的同志们见到我们用这种方法排烟，都很受感动，立刻把这情况汇报给了水库指挥部的领导。师部领导派干部张一芝（外县人）到我们工地上查看工作。他看到我们炮工排队员个个生龙活虎，抡起大锤，得心应手，干起活来，不怕脏累，遇到艰险，争先恐后，施工速度进展迅速，回去后，立即写了一篇通讯报道——《西山底钢铁炮工排》刊登在水库战报上。从此，我们“钢铁炮工排”的名字就在故县水库工地上叫响起来。

2、千锤英雄

为了提高施工进度，进一步提高队员们的工作热情和抡锤技术，在打硐时，我们不仅与其他兄弟连队展开劳动竞赛，而且还在全排队员中开展个人抡锤比武。

那年冬天的一天，在探测洞外面的工作面上，由张一芝等3位师部干部观战、做裁判，我们全排队员开展了一场“抡锤大比武”。

我们的比武规则是：炮工排的30名队员都参加，每人抡一次；首先自报自己抡锤的大致数量，按照抡锤的数量多少排列出场顺序，从抡锤数量最少的人开始。

上午9点比赛开始。师部领导干部以为，每个队员最多能连续打200多锤，这样，到12点吃中午饭时比武就能结束。谁知道，到12点吃中午饭时，比赛才刚刚进行了一半。因为，队员们一个人不是抡200多锤，而是，一个人最少也能连续抡500多锤，一般的队员都是抡七、八百锤。为了普遍检验一下大家的抡锤水平，我们下午继续比赛。

俗话说：好将不打头三阵。比赛一直持续到下午5点多钟，才轮到我和赵振民两个人上场。我们俩抡锤与其说是比赛，倒不如说是表演。我们两个不慌不忙上场，各自往手心唾了一口唾沫，就开始了我们的拿手好戏——“对花锤”。只见我俩一替一下，左右开弓，锤舞空中，呼呼生风，锤落钎顶，叮当震响，就好像是在耍杂技一样，看得人们眼花缭乱。当每人抡到800多下的时候，我俩照样面不改色，气不发喘。全体队员及围观群众都禁不住为我们两个拍手叫起好来。我们每抡动一锤，大家就一齐念个数，一直数到1000多锤。此时，一米七长的钢钎几乎要被打尽，嵌进石中，掌钎的队员一点也晃不动了。开饭的时间也早已到了，做裁判的张一芝只好站起来宣布说：本次比武到此结束！接着又说：“以前，我就听人说我们工地上有人能连续抡1000多锤，好多人都还不相信。今天，我们可都是亲眼看到了啊！现在，我宣布：西山底连炮工排的杨小豫、赵振民，为我们水库工地上的‘千锤英雄’！”“ 好！”场上又一次对我和赵振民的抡锤表演报以热烈的掌声。

这样，我和赵振民两个就获得了故县水库工地上“千锤英雄”的光荣称号。

3、勇架吊桥

在水库工地上，施工的民工需要经常来往于洛河两岸。夏天汛期来时，我们就用木筏摆渡；冬季，河水较小，我们就在河上架了个木桥。

1970年开春，上游河水突然暴涨，人们猝不及防，木桥还没来得及拆除，就被大水一下子冲走了。那时候，故县水库上下百十里内还没有一座洛河桥。两岸这边东西运不过去，那边人员过不过来。师部领导急得团团转，可谁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时有人发现，水库第一次上马时，为了两岸人员、物资来往，曾在河上临时建过一座吊斗桥。现在洛河两岸还留有两根铁桩子。于是，师部领导决定在两根铁桩间扯上钢丝绳，也架设一座吊斗桥，临时解决人员物资来往的燃眉之急。可是眼前河水这么大，钢丝绳咋送到对岸呢？

这时候，张一芝一拍大腿说：“嗨！遇到难事就找西山底连‘钢铁炮工排’嘛。”“对，找他们！”师部领导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一听说师部领导来我们连找人架桥，就首先向领导自告奋勇说：“让我去！”与我一块成为“千锤英雄”的赵振民一见我报了名，也立即要求说：“我也去！”这样，我们两个就接受了架吊桥的任务。

我俩来到河边，只见50来米宽的河面水流湍急，水势并没有下落的样子。我俩二话没说，就急忙脱下衣服，腰上拴上一根准备牵拉钢绳的麻绳开始过河。那时候天气乍暖还寒，虽说气温开始回升了，但是，河水还仍然寒冷刺骨。双脚刚浸入河水时，我们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走着，走着，河水越来越深，当河水达到胸口的时候，我们渐渐感到脚底下站立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随水向下游漂去。腰上的麻绳虽然很细很轻，但在河中，由于有河水的冲击力，也对我们身体的稳定有着很大的影响。岸上的人着急得直喊叫：“快回来，快回来……”有的人抬着一根长竹竿，伸进河中去救援我们。经过一番奋力搏斗，我俩终于退回到岸上。

可任务没有完成，咋办？我对赵振民说：“咱们这次得变变方式。咱们一人抱一块石头，以增加我们身体的稳定性。另外，咱俩不要一前一后走，要并排向前走，以减少河水对俩人身体的冲击面，互相帮扶，上下支撑。”赵振民说：“好，我听你的！”

于是，我俩又找到一处河水较浅、流速平缓的地方，第二次进入河中，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向河对面走去。当我们走到河中心时，河水已经达到了肩膀骨处，随着浮力增大脚下又开始渐渐站立不稳，身子不由得慢慢随水向下游漂移挪动。赵振民说：“小豫，我看不行了吧？”说着，身子就不由得往我身上倒。我连忙用肩膀抵住他，说：“振民哥，不要慌，坚持住！”这时候，岸上人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上。他们又不停地开始叫喊：“不行就回来吧，不行就回来啊！”突然间，我的一只脚在河底蹬住了一块大石头，然后用全身力气紧紧地顶住下滑的赵振民，这才稳住了阵脚。稍事停顿，我们又鼓足勇气继续一步一步地慢慢向洛河南岸靠近…… 终于，我们渡过了汹涌的洛河。河对岸即刻响起一片欢呼声！我们连忙解下腰上所带的麻绳，好不容易将北岸的钢丝绳拖拽到了南岸，然后，把它牢牢地固定在铁桩子上。

往回走时，赵振民选择在下游河流较宽、较浅的地方渡河。因为我稍稍会点游泳技术，所以，我选在上游河水较深、河面较窄的地方渡河。结果，我已经上了岸，赵振民在下游差点被激流冲进旋涡。岸上的人纷纷跳入河中，拿着长长的竹竿去搭救他。最后，赵振民总算也上了河岸。

我俩上岸后，师部的领导和民工们一下子把我俩围了起来，七手八脚地帮我们擦去身上的河水，穿上衣裳。领导们纷纷跟我们握手。张一芝拍着我的肩膀说：“想不到你小子，还是个全才呐！”

一时间，我俩好像成了从战场上胜利凯旋的英雄。

4、思敬鞋

水库修建时，由于河上没有桥，因此，我们向洛河南岸送大型空压机时就借用了上游的一条渡船。用过之后，必须要及时还给人家。

借船时，由于是顺水，没有费啥劲，而往回送船时，逆流向上，再加上有些地方河床上峭，就非常难办了。

工地上遇到这类难事，自然都少不了要我们西山底连炮工排去。我们接受了这一任务后，队员们都积极地去做准备工作。出发前，我特别告诉大家，拉船是要在洛河滩走20多里，河边净是石头水潭，大家一定要穿上最结实的鞋，以免半途而废。因此，出发时队员们都穿上了自己最好的鞋子。

炮工班长雷思敬是我们炮工排的一员虎将。他浓眉大眼，膀宽腰圆，憨厚老实，干起活来，力大无穷，就好像《水浒传》里能倒拔杨柳的鲁提辖。那天，他特地穿上了自己刚买的一双崭新的解放鞋。

送船时，船上坐了十来个人。其中有雷惊宇等几个领导，还有十来个附近的船工。参加拉船的是从三个连队挑选出来的民工，每个连有五六十个人，一个连的民工负责拉一根胳臂粗的大纤绳。

开始时，河床比较平坦，我们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沿河向上行进。可走了一会，我们就来到了一个叫“寡妇潭”的地方。

寡妇潭水势凶险，是最难通过的地方。潭的上游是一段六七十米长的急流，河水顺流而下后，直接冲击到寡妇崖上，天长日久，日积月累，将石崖冲刷出一个深深的汆水洞。洛河水进入汆水洞里转了个一百度的大弯，才又在另一边冒出来。这洞究竟有多么深，人们无法测量，也从没有人去探测过。只知道以前从上游放木筏下来的人，如果不了解这里的水情，木筏一下去，筏排和上面的人就全不见了。因为，筏排顺着急流冲进汆水洞后，又急速向上漂浮，筏排被河水死死地顶在了窑洞顶的石壁上，人们来不及跳河，就只有活活地被筏排夹死在寡妇潭的石窑顶上，连尸首也找不到。这里究竟淹死了多少条性命？谁也说不清。只知道每年到清明节时，总有不少寡妇携儿带女拿着香帛，来到这潭边祭奠亡灵。因此，人们就把这里叫做寡妇潭。

我们把船拉到寡妇潭上面的起坡时，船拉不动了。这时候，我就带领大家齐声大喊毛主席语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大家喊一声，拉两步，齐心协力。船开始缓慢地向上移动着。一米，两米……当船向上前进有二三十米时，只听到“砰！”的一声，我们西山底炮工排的纤绳一下子被拉断了。不少人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有的人衣服也被河水浸湿了。其他民兵连拉纤绳的人一时把持不住，纤绳也丢到了河里。

这时候，眼看着木船顺着河水急速地往下面漂去。船上有的人不由得惊叫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只听到船上一个老艄公发出严厉的指挥号令：“不要乱！准备篙顶寡妇崖！”船上的人安静下来了。他们每个人都掫起竹篙，篙头一齐朝向寡妇崖。木船到达崖跟前时，他们“嘭 ”的一声，一齐用竹篙死死地顶住寡妇崖，缓冲了木船与寡妇崖的猛烈碰撞。接着，船顺着潭水向下游漂。

我站在河水中央，一看见船向下漂去，急忙大喊：“思敬哥，赶快带人过河！”炮工班班长雷思敬听到后，大喊一声：“炮工排，跟我来！”他一边喊着，一边带头涉水过河，向大木船跑去。船上的人眼看着木船顺水下漂，无能为力，正在心急如焚时，看到西山底炮工排的人跑来救援，急忙抛下船上的纤绳。冲在最前面的雷思敬眼疾手快，扬手接住抛来的纤绳。只见他，双手紧握纤绳，身体后仰，前脚猛蹬，使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拽。说时迟，那时快，后面的炮工排队员也及时赶到，抢着抓起纤绳，一齐拉住了下漂的大木船。其他两个连的民工也随着赶到了。好险哪！一场大灾难终于避免了。这时，大家才发现，雷思敬脚上崭新的解放鞋有一只几乎一大圈都被蹬得离圈了，只有一点点鞋帮还系留着鞋底。可以想象，在那挽救木船向下漂移的关键一刹，雷思敬拉船用了多大的力气！

鞋既然不能穿了，他索性把鞋往船上一撂，光着脚继续和我们一起向前拉船。

随后，三个连队的民工又重新拉起纤绳，木船开始向上游移动。由于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当天下午就把木船拉到了上游渡口，胜利地完成了送船的任务。

回来后，雷思敬一脚蹬破新解放鞋的事很快就在水库工地上传开了。师部领导知道后，立刻特批经费给他又买了一双新解放鞋。

这件事，使我至今记忆犹新，难以忘记。

5、悬崖修路

为了方便将来水库建大坝时运料，经过测量、设计，水库指挥部决定在坝址半山腰的峭壁上修一条公路。这是个十分艰巨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我们西山底钢铁炮工排身上。

我们登上一百多米高的山顶，将一根铁桩子打进山顶石缝中，然后，身上系上绳索，手里握着大锤和钢钎，从山顶顺着石崖的直壁往下吊。这种活，我们以前谁也没有干过。开始时，有的队员难免有畏难情绪。我就对大家说：“不要怕，你们看着，我先下去。”我下去后，紧跟着，又有几个队员也下去了。就这样，我们炮工排开始了新的更加艰巨的工作。

石崖上，由于长年的自然风化，存在着许多活石，一旦被拉绳碰掉，就正好砸在下面的人身上。轻者，伤筋动骨；重者，要命。因此，第一步，我们先要清除石壁上的活石头。由于是在半空中作业，一切活动都不像在地面上那样自如，必须不断地调整身体的位置和方向。有时候，身体离石崖较远，钢钎够不着。咋办？我们就用脚使劲往石壁上猛一蹬，让身体在空中像打秋千一样荡来荡去，直到荡到了合适的位置，握紧钢钎，瞄准石头，一下把它捅下去。这时只听得“咣哩咣噹”，然后“噗通”一声，石头就直直掉进几十米下的河水中。

在清理活石时，我发现在一处石壁的夹缝处，堆满了人们难以见到的五灵脂。它一粒一粒，乌黑梆硬，最下面的好像已经成了化石。据说，这是鼯鼠科动物橙足鼯鼠或飞鼠科动物小飞鼠的干燥粪便。老百姓说，这种飞鼠是“千里寻食，一处屙屎。”它的粪便是一种珍贵的中药材，有活血散瘀和止血功效。可用于心腹淤血作痛，痛经，血瘀经闭，产后淤血腹痛；炒炭可治崩漏下血；外用治跌打损伤，蛇、虫咬伤等，药效极为神奇。五灵脂一般存在于极为凶险的大石崖上。传说，人们要寻采它，须要先洒鸡血、放炮仗镇妖，然后须再带上七星剑，足见它的珍贵和神奇。这儿出现有五灵脂，可见这儿确真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在峭壁上打炮眼，由于身体悬在半空中，不停地晃动，常常是有劲使不上。这种滋味，不身临其境是难以体会得到的。开始，我们只能用锤头轻轻地敲，经过几天实践，我们才掌握了一些要领。五、六天之后，我们才在石壁上打出了一块有两、三平方米的立足之地。

在这悬崖峭壁上，我们西山底钢铁炮工排的队员们硬是凭着高涨的革命热情、冲天的革命干劲、高超的锤钎技术，完成了故县水库“＋500”公路最险要、最艰巨的一段工程。

我们西山底连炮工排在水库建设的各项任务中，一直高举先进的旗帜，领导指向哪里，我们就奔向哪里，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有我们。我们敢打恶仗，能打硬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真正成了当年故县水库工地上一支名副其实的钢铁队伍！

尾声

一晃，这些事儿已过去整整五十年了。当时我们这些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如今都是七十岁左右的白发老翁了。虽然当时我们的工作条件十分艰苦，生活用品非常贫乏，体力消耗超乎寻常，劳动报酬极其微薄，但是，在那激情燃烧的岁月里，人们那种饱满的工作热情和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总是叫我常常想起，怀念不已！

杨小豫 口述

李虎山 杨小沪 记录

2020年12月

杨小豫：1950年生，初中毕业，洛宁县西山底乡（今景阳镇张沟村人），中共党员，林果技师，1985年当选洛阳市人大代表。

李虎山：1950年生，洛宁县赵村镇西王村人，大专学历，1969年初参军，历任班长、排长、连指导员，转业后，曾担任副乡长、政协办公室副主任，爱好文学。

杨小沪：1947年生，高中毕业，洛宁县西山底乡（今景阳镇张沟村人），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中教一级教师。

作者简介：山子，1950年生，洛宁县人，大专学历，曾有军旅生涯，历任班长、排长、政治指导员，转业后，曾担任副乡长、县政协办公室副主任，喜爱文学，1996年开始在杂志和报刊上发表散文、诗歌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