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洋过海来见您!(小说)
陈丹枫
这几天犹豫着要不要去三亚,要不要去天涯海角。对“天涯海角”美景的神往,不禁令我想起自己酒店的一位客人,一位台湾来的客人。他的特别是与众不同。
二零一八年,国庆后的三周,太阳暖烘烘的照着酒店门口,门口停车场的篱笆围墙,狗尾巴草伸出了几枝小穗,在轻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摇晃着小腰。篱笆内野生的三棵木瓜树,早已窜高过篱笆,早把头探过来了。旁边的“八戒小食店”的那个差不多二百斤的大肥婆,正在叽叽喳喳地和她的客人坐在士多店门口谈得欢。
像往年一样,国庆后都是最寡淡的,前台的靓女休息了,我顶班,正在发呆着想其他事的时候,一位骑着山地车男士的到来,打破了原有的沉静。那位先生,看上去五十多发的样子,满脸红光,戴着旅游白色帽,穿着短袖橙红袖口有二条红杠的运动衫,短装墨蓝运动裤。一副运动员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那辆山地车车尾两侧挂着两个鼓囊囊的帆布袋,车头枝架上还插着二支没喝完的怡宝水。整辆车风尘仆仆,再加上来者脚上一双沾满不少灰尘的白色波鞋,我断定这位客人肯定是远道而来的,绝不是在佛山运动的普通市民。我一下子给他吸引住了。
他下了车,一边把车撑在门口,一边笑容满脸地问我:老板娘,有无最经济的单房?
我热情满脸地应他:有。先生请进!
他从帆布袋里掏出证件,跨进大堂,帽子还带在头上。
他的证件是港澳台同胞证,一读,六十七了!不读不服,一读吓了一跳,实际年龄比目测的大了十几年!我好奇心切底被他挑起,满感兴趣地笑着问他:先生,你打哪里来?
他笑着说:我从天涯海角来!
我有点半信半疑地问他:你是说你是踩着单车从海南岛过来佛山旅游?
他还是笑吟吟地:不!我从海南回北京!途径佛山!
我由半信半疑变得更惊诧,我问他:是从海南到北京旅游?
他还是笑容满脸地答了一句:不!我从北京踩着单车去海南,然后又从海南踩着单车回北京!顿了顿,他不无骄傲地说:我每年国庆都由台北飞往北京,然后从北京踩单车出发到了某个省份某个城市为终点,再从自己设定的终点折回北京,然后再从北京起飞回台北,已历时六年,没隔断过。
听了他一席话,我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们两个非常聊得来,我问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计划和想法。
他告诉我,他父亲是随将介石过台湾的,在台北娶他母亲生了他,他父亲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回过大陆看过。他,一是实现了他父亲的遗愿;二是他也喜欢骑行,他说他非常喜欢祖国的大好河山,太美了。他还说,自己都几十岁了,年轻时拼事业,拼生活,拼这样,拼那样。一生人中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想实现的愿望都去实现,不空留遗憾。就像他想回大陆一样,他父亲没实现,他实现了。讲到“父亲”一词时,我注意到,一个七尺男儿眼睛都湿了,我眼眶一热,也差点掉了泪,因为自己也很早没有了父亲。望着他,心里不禁感叹:真是一个真性情的好男人啊!
是啊,一生人中把自己最想实现的美好愿望都实现了,那该是多美好呀!我的心给他讲得五味杂陈。想想自己,每年每月每曰,都像一只陀螺,好像长年累月都给一只无形巨大的网网住,既想挣扎,摆脱,可又有千丝万缕扯住你。就拿旅游来说,我大学毕业下来佛山发展,来了二十几年,每年都叫嚷着去旅游,可我一步都离不开佛山。
他看我陷入沉思,像看透我心思一样。他鼓励说:老板娘,你还年轻,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要放得开才活得自在!
老先生讲话句句是金句啊,我心里不禁生出了很多的感喟。
他看我又陷入了沉思,他扯开话题说,他每年回来祖国都拍了很多美的相片,讲到激动处,他把他手机相簿打开,一张张翻给我看,一张张美丽的风景相片,让我看得目瞪口呆,又应接不睱。他不无自豪而又激动地扯高了声线说:老板娘,你知吗?每次我回来这里旅游,回到台北后,我把相片晒出来,挂在家里,我家就像过年一样,聚满了台北的亲朋好友,个个羡慕的样子,神往的样子,别说多开心啊!
讲到动情处,他的眼眶好像又湿了。一股暖流在我心里流淌。他在回忆他的往昔,我在想像他热闹的场面。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停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
我看他嘴唇干燥,才记起待客之道,忘不迭地用一次性杯装了一杯暖开水递给他,他一咕噜喝得干干净净。但我还是不舍得放他上去他自己的房间。
大约停了一俩分钟,我又好奇地问他,在路上是怎样规划的啊,比如下雨,打雷,刮风,或找不到店住宿,或者车在中途坏又怎办呢。
他指着外面的山地车,叫我出去看。我忙走出去看,他把他山地车两边的帆布袋打开,一边装满了雨衣、工具、药品等,一边装着衣服,还有一个用透明胶纸包着的高精度相机,原来真正的宝贝在这啊。他还说他每到一个地方对当地天气,然后下一站路程都上网查好,规划好,没有试过找不到一个地方住。车坏了就拿工具修好,几年了没试过在路上出过差错。真乃一神人啊,我除开佩服还能说什么呢?
讲到开心处,他从他的帆布袋里掏出一幅横额,一幅签满不同笔迹名字的横额。他告诉我,那是一幅对他最具有价值和意义的横额,因为每到一个地方停留,他都叫当地的人在横额上签上名字,当地人听到他的事迹都非常乐意签上名字,还和他合影。证明他已到过那个地方,认识了这个人。这是多么有趣,有意义的人生之旅啊!
我很激动,也请求他让我在他的横额上签上我酒店的名字和我自己的名字,然合请求他,俩个人拉着横额的一端,叫旁边的人拍了一幅相片,他非常乐意和开心。我想若干年后,他拿出他那签满名字的横额,也会想起曾遇见过一个像话痨一样的酒店老板娘。
我和他前后大概聊了二十多分钟,觉得他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心有点过意不去,想叫他把山地车留在大堂,他却把它抬上去了。我理解,那辆山地车就是他的宝贝,不亚于别人的宝时捷啊。
第二天,我到店的时候,他已走了。听前台的人说他走得很早。我心里非常遗憾,为什么当时不互相加好友,通微信或留下电话呢?至少以后想看台湾的时候可以叫他拍一下台北的相片传过来,这边的相片也可以传过去。更遗憾的时候他走的时候我没有和他说声“再见”。
二零一九年,按他计较,国庆后又该到大陆游了,但愿他能避开十二月底的“新冠”,平安回到台北。
二零二零年,烽烟四起的一年。估计没有出游,一样愿他在台北平安渡过,我心目中最佩服的一位长者。
朋友,漂泊了半生,我们的人生中是否一样有些美好的东西没有实现呢?我是否也应该到我认为美丽的天涯海角去呢?
陈丹枫,女,中文系毕业。佛山人,籍贯电白。高中、大学开始发表作品。大学年代曾在本地南海日报,佛山日报发表过散文、报告文学,曾获过佛山市小说、散文比赛一等奖。大学毕业后,一直从商。中途横跨二十六年未动笔。二零一九年从新执笔,现被聘为中国散文网高级作家。二零二零年,曾获第七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三等奖;曾获第六届“中华情”诗歌散文全国联赛银奖。散文诗《青春的岁月像条河》入选《2020年中外诗歌散文精品集》(已出版),入选《中国当代作家书画家名作典藏》(3月份将出版);散文《再回首,已三十载》入选《“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作品选集》。2021年散文诗《思念》和《追寻》入选《中国诗歌百家大典》(国家级出版社);散文《“美人”真美!》入围华夏杯中外诗歌散文大赛暨华夏国际诗会;小说《朋友,你们演哪出啊》刊登在《世界文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