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燕硕,清末民初人,生年不祥,卒于六零年左右,吃食堂大锅饭以后不久。怀揣一身惊人的武功绝学,可惜没有流传下来。
相传,有一年春天,燕硕到洛宁县城去赶城隍庙会,中午正在饭馆里吃饭,忽听街上人声喧嚷,有一伙耍把式,跑江湖卖艺的人在一边表演一边夸海口说:“我这杆枪是经过九华山道家老祖真传,枪法精妙绝伦,水泼不进,今日来到贵地献丑卖艺,好让大家伙长长见识,认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武功绝学,不信诸位尽可一试!"众人看时,只见场中一杆缨枪,横挑竖劈,左刺右扎,舞的人眼花缭乱。放眼看,只见白芒芒枪光一片,红缨飞处,如道道彩虹飞舞,环环相套。你看那枪,上下翻飞,若舞梨花,虚实不定,似飘瑞雪,恰似白蛇吐信,犹如怪癖翻身。红缨起处,惊起掌声一片,舞到兴时,只见枪影不见人,枪随人游走,人在枪中行。真是招招锁命,步步惊魂。众人越看越高兴,不禁连声喝彩。一刹那,场里钱如雨下,好不喜人。吵得燕硕饭都吃不下去了,于是便放下饭碗,凝神细看。常言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看不打紧,果然被他瞅出了破绽,那时的燕硕年轻气盛,又看不惯人当街乱夸海口,卖弄武艺,并没有想那么多,只不过想给对方提个醒,给点教训,让对方长点儿记性,做人做事不要太过分。随即,跑到后厨,见后厨有一个量面用的面斗子,便在灶台上粘了些锅底灰,不吭不声的出了店门,来到大街上混在人群中观看,艺人正在表演兴起,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燕硕瞅准机会,猛一抖手,斗子如离弦的箭一样“嗖"的一声向场中掷去,那个卖艺人愣是没有防住,连斗带灰,不偏不斜,斗底正正地打在那个耍枪人的后背上,雪白的上衣,好似打了一个官方大印,清清楚楚,又如当街被人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狼狈不堪,羞愧难当,那老脸憋得如熟透了紫青茄子。情知遇上了高人,匆忙收场。耍把式卖艺,本不容易,讨口饭吃,奈何话说过了头,欺我洛宁没有能人。才惹了一身晦气,结下梁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心中有气怎能忍下,发誓一定要报此仇恨,一雪今日之耻辱。后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仇家。大凡出来闯江湖的都不是一个人,都有帮派。于是将事情经过发信给师傅,当然绝口不提自己当街夸海口,出言不逊之事。邀请同门高手,前来报仇雪恨。过去人,讲义气,要报仇也是先下帖子,约好时间,到指定的地点一决高下。
却说燕硕,只图一时兴起,本想给人一个教训,并不想和谁结仇,不料却引火烧身,和人结下了冤仇,心中悔恨不已。待收到了对方下的战书,越发懊恼,可又别无它法,自己惹下的祸事只能自己解决。明知此战凶多吉少,可又不能退缩,只好硬着头皮前往。双方立下生死文书,有保作证,死伤勿论,滋定于某年某月某日晚,在距村西南三、四里的庙外决斗(也有人说是洛宁白马寺,因连年战乱,匪盗横行,庙中僧人早都跑光了,所以显得破败荒凉),言明单打独斗,死伤各由天命,永不寻仇。
自从签下了生死契约,燕硕一直是惊慌不定,寝食难安。为了保险期间,他不止一次跑到现场去察看地形,把庙宇的地理地形,寺院里各种摆设,进出通道,摸了个一清二楚,计划了无数遍,心里稍安。转眼之间到了决斗的时间,不料天不作美,那晚没有月光,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为了不失约,只好提了一个马灯前往应战。大约等了有一个时辰左右,本以为对方不会来了,刚想长出一口气,放松一下,却听得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听脚步声应该是两个人,心下一惊,暗叫不好,对方看起来,欲置自己与死地而后快,全然不顾江湖道义,说好一个人怎么来了两个,一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到了门外,按照江湖规矩,双方抱拳作礼,互通姓名。对方有一人观阵,其中一人和燕硕,缠斗在一起,初时双方互为试探,渐渐地越斗越狠,各施浑身解数,大约斗了三十来个回合,眼见对手气喘吁吁,取胜在望,却不料,那观战之人见同伙不支,突然加入了战斗,这一来形势急转直下,大凡经常练武之人,大都上下差不了多少,加之又打了那么长时间,也渐渐有点力怯了。何况好汉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纵然武功再好,力气也有用尽时。燕硕一边招架,一边心下盘算,打着退着,慢慢向庙里退去。大约摸,离庙门还有四五尺远,遂借力往后跃,闪入庙内,那二人不及多想如影随形,紧跟而至,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燕硕手疾眼快,打灭了马灯,因是提前勘察过现场,心中有数,纵身一跃,早已上了大梁。伏在梁上大气不出。却说二人追进庙来,眼前突然一黑,辩不出东西南北,又不知敌在何处,各自提防,一听响动,便疑是敌人,又不敢吭声,能看到门口可谁也不敢出去,都怕遭暗算。燕硕伏在梁上,做龟息状,屏住呼吸。只听下面二人拳来脚往,呼呼生风,打的呼呼啦啦,好不热闹,一会便听到各自如牛的喘气声,又一会,打斗渐渐停止了,喘息声更重了,知道二人力气已用尽,已各有伤在身,燕硕见时机成熟。从二人粗重的喘息声,已知彼此身在何处。此时不动,等待何时,主意已定,当即从梁上一跃而下,轻轻松松的便取了二人性命。可怜两个武林高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取自家性命,而无还手之力。只因一念之差,白白丢了性命,做了异乡之鬼。真是害人如害己。若不是二人苦苦相逼,哪会有此一劫呢。
却说燕硕九死一生,捡了一条性命,自此退隐江湖,不敢轻易露面,只怕仇家再找上门来报仇。光阴荏苒,转眼燕硕已进入不惑之年,因平常隐藏的深,故村中后生(年轻人)都不知道他会武功。可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自己亲属。燕硕有一个姐姐是洪涯村人,有一子名叫虎豹,姓氏不祥。知其舅舅身怀绝技,再三恳求,要学武功。燕硕见其外甥性格浮燥,好张扬,不是习武之人,本不想教,可经不住虎豹软磨硬泡,又碍于姐姐情面,只教了他一招虎扑,可偏偏就是这一招送了外甥性命。
事情是这样的,虎豹自从学会虎扑之后,以为很了不得,为了试验一下虎扑的威力,竟将主意打在了他舅舅身上。却说有一天燕硕去街赶集回来,因天色已晚,翻过截沟,刚进入马连路壕,只听脑后风声突起,疑是饿狼袭击,不及多想,一个旋风摆腿踢了出去,只听啊的一声惊叫,方知判断错了。忙问外甥,虎豹,怎么是你呢?虎豹疼的呲牙咧嘴,抽着凉气说:“我知道舅舅你今天上街赶集,回来一定路过这里,所以在此等候,一来想试试这招的威力咋样?二来也想再跟舅舅偷学一招,不料舅舅反应如此迅速,吃了个大亏,现如今胸口像炸了一样疼的厉害。”燕硕闻听此言,肠子都悔青了,连连顿足说:“当初真不该教你武艺,如今倒好?反要了你一条性命?”孩子,你可知我这一脚有多大分量?少说也有二三百斤,恐怕你的内脏都已受伤,经脉都要废了。算了,算了,我送你回去吧?叫你娘给你准备后事吧?能活过三天也是你的福气了?"果然虎豹没活过三天就死了,燕硕深受打击,人又苍老了许多。
世事变迁,朝代更替,新中国应运而生,穷苦农民翻身当家做了主人,此时的老燕硕,不光是满头白发,甚至连胡须都已花白了。队里的农活,都不让他干,成了一个吃白饭的人了,心有不甘,可又没有办法。传说有一年,生产队碾场积垛,送的馍饭,休息时大伙都在吃,却没有让他,燕硕一时心里有气,当时也没吭声。第二天中午,队上人都歇晌,老燕硕一个人悄悄来到场里,将碾场的碌碡抱到场边的一棵柿树杈上,大约到心口高,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回家睡觉去了。
却说众人吃过午饭赶着牛到场里去套场,碾麦,却见碌碡不知何时长腿自己上到树杈上去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法,关键是碌碡太重,况且又夹在树杈上,无处发力,一不小心,就会伤人的!大伙干着急,没办法。这时,有年纪大些的人说:"这种事,别人干不了,肯定是老燕硕干的,你们去看看他在家睡觉了没有,如果在家睡的正香,谁叫也不应声,一准是他。你们只须向他认个错,这事便解决了。"
有年轻人不服说:“恁大岁数一个老头,连路都走不稳了,还有这力气,谁信?"
"有本事,你把他弄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去看看都知道了。”
众人一同到了燕硕家里,果见燕硕,躺在床上睡的正香,咋也唤不应声。无奈众人只好承认了错误!老燕硕听罢,一声不吭,翻身下床,披了一件褂子,踢踏着鞋,不慌不忙的来到场里,只见他走到柿树前,单臂一夹,碌碡轻飘飘的就离了树杈,随手往地下一丢,直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张口结舌。方知此老头是个能人,深藏不露,从此再没人敢小看他了。
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破四旧,树新风,大练钢铁,吃食堂饭,号召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一时浮夸之风兴起......
此时的老燕硕已是耄耋之年,自感自己时日不多,又舍不得一身武艺付之东流。常常拄着拐棍站在院东桥头,逢年轻人便拉着要教人家武功,可惜那时人饭都吃不饱,谁还有力气去学武术呢?常常自哀自叹一身好功夫,没人愿学!最终也没有传下来,只能在忧愤中死去。可叹一身旷世武学,终还是付之东流了。真是,可惜,可悲,可叹啊!
往事随风飘逝去,空留遗恨在人间。这就是老燕硕的生平往事,真不知该如何去评说?唉,还是把他交给历史吧?道听途说何足凭,送给友友笑从容。茶余饭后消遣用,且莫当真一意行。
作者简介:杨建涛,洛宁涧口乡安坡人,一生平淡,打工谋生,业余爱好戏曲和涂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