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志远：推荐《我敬佩每一棵的树》组章第十八期（总第514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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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敬佩每一棵的树

作者：潘志远

老江湖

大雁，天鹅，江鸥，仙鹤，白鹭……它们都是老江湖了。老江湖有老江湖的规矩。
可以揽水为镜，孤芳自赏，顾影自怜，格外珍惜自己的羽毛。
可以好一口小鲜——蚌、螺、鱼、虾，各显神通；但必须耐心守候，亲自捕捉，绝不抢夺和剥削他人的劳动成果。
可以像天鹅，一生厮守一个情侣。
可以像仙鹤，一顶红冠，一身蓑羽，遗世独立，不求大富大贵。
可以像白鹭，仰天长啸，目空一切。
可以像江鸥，习惯于流浪；同流，但不合污。
也可以像大雁，热衷于年年迁徙和遵循一路上的排队秩序……
但绝不相互倾轧。它们各唱各调，若不能产生共鸣，就拍拍翅膀走人。
在天宇下，它们守着各自的王国和底线，不向往春秋四霸、战国七雄，还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人类的游戏法则，它们都放在一边，真正做到了身在江湖，而又相忘于江湖。

天地如鼓

天地如鼓。
我被蒙在鼓中，没有梯子，我拼命地跳，拼命地跳，也敲不到鼓面。
每一次落下来，我的双脚都踏响大地。
警醒：我需要警醒，天地也需要警醒。
出征：我在出征中，天地也都在出征中。
振奋：让天地，让天地万物和我一起得到振奋。
……我被蒙在鼓中，但我不糊涂，我努力保持明白和清醒。
我要探知真相，事物的真相，历史的真相，天地的真相……可有些真相，我不可能知道，也不可能揭开。
天地如鼓。击鼓，振聋发聩。
像雷学习，我愿意做一道霹雳……我的使命，在振聋，无疾之聋；在发聩，无聋之聩。
天地如鼓。我是鼓中人：从内部敲，更费周折，更花气力。
天地如鼓。谁又能在鼓外，奋力一敲，让我听到鼓外的鼓声。
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和我们击出的有何区别？
和而不同，还是迥异于人间的鼓乐……

我钦佩每一棵的树

在这一点上，我钦佩每一棵的树。
它们站着生，站着死。在深山老林，路边墙角，前庭后院……就地取材，自己做自己的棺材。
被人砍去火葬，可以取暖，可以烹饪香喷喷的饭菜。
无人过问，就一直站着腐朽，长出木耳，倾听大千世界，或者撑起一柄柄蘑菇的小伞。
直到将能量，释放干净。
怒指苍穹，将雷惹火了，在一道霹雳里，完成光与影的舞蹈，飞出无数只黑蝶、灰蝶。
一岁岁腐朽，朽也不忘，喂肥脚下那块养育过它们的瘠土……
风过风叹息，雨过雨流泪。
太阳路过，掏出金色的墨水，在大地上一遍遍写下它们死亡的悼词。
长也直，短也直；正也直，斜也直。
找不到一点点弯和曲……

花花心事

每一朵花都有心事。
花花心事，很美，我们看在眼里；领略，欣赏，但还是不懂。
也很香，我们闻到了；沉醉，吮吸进肺腑，自以为得意，但还是为表象所迷惑。
以想象揣摩花花心事，或者以我们的经历和体验猜测，想得越细越真，离花的心事，不是愈近，而是愈远。
愈轮廓，愈模糊，愈接近本真。
摈弃形，摈弃色，摈弃味……还能把握，才是真正的把握。
有一种把握，叫舍近求远。
花花心事趋同，花花心事各异。既纠缠，又隔膜，螺旋式进退，像极阴阳八卦。
不要以为蝴蝶恋花，就接近了花花心事；也不要以为蜜蜂酿蜜，就读懂了花花心事。像是抵达了本质，其实还游离在皮毛。
距离产生美。距离还原花花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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