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警察的战“疫”日记

                          杨听涛

                   2月11日 八点整

      我们以监区为单位，列队集合，整装待发。“疫情就是命令，防控就是责任。对党忠诚、纪律严明、敢于担当、勇于作为，坚决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同志们，有没有信心？能不能打赢？”“有——！”“能——！”监狱长一声号令，我们列队进入监区。在狱内广场，第二批值勤警察狱内指挥长给我们讲话：“要做好疫情防控工作，确保狱内安全，就必须强化值班警察对“八个环节”的有效管控。我首先带头，每天都要去各监区检查落实，现场办公、现场解决问题。” 各监区在进行交接时，尽管第一批的同事们，看上去非常疲惫和憔悴，但他们仍然以昂扬的精神风貌，一丝不苟的履行着交接职责。交接完之后，我们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开始清点人数、检查要害部位、查对工具、回放电话录音、看视频监控、在生产现场和监舍来回巡查、每两小时向监狱指挥中心报告一次监区情况……下午，我们监区召开狱情分析会。针对我们监区承担着全监狱老弱病残的关押、管理、改造和教育的特殊性，面对疫情这个非常时期，我们认真的地进行狱情研判，主要摸清犯人的以下情况：一、脱逃、自杀、行凶，破坏迹象明显的；二、思想包袱重，沉默寡言，易走极端的；三、公开对抗管理，报复心理强烈的；四、消极改造，长期完不成改造任务的；五、刑期较长，考核成绩排名靠后，长时间没有奖励的；六、家庭发生变故，与亲属关系紧张，会见异常的；七、装病缠医，无理申诉的；八、近期精神病犯行为异常的；九、其他病犯病情发生变化的。对摸排出来的服刑人员进行逐个分析，列出问题清单，提出解决方案。当然，重点是一旦发现有发烧的服刑人员，立即送到监狱医院，并在同一时间分别向狱内指挥长、监狱指挥中心报告。特别是在疫情这个非常时期，由警察组织服刑人员，继续学习监狱下发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护工作手册》的相关内容。让湖北籍服刑人员每天用亲情电话和家人通话一次。坚持周清；坚持狱情分析和摸排；坚持每天上午把能走路的服刑人员，统一组织到监区大院做广播操；中午统一安排病犯晒太阳……整个白天，忙的连水也顾不上喝。晚上，组织服刑人员看央视新闻，关注和了解疫情的最新消息。看完新闻，立即开通亲情电话，组织湖北籍服刑人员和家人通话。

                        2月15日

        连日来，心情沉重。因为，在2月12日，病毒确诊病例、疑似和死亡人数突然暴增，我和同事们被新的疫情数据吓了一跳。今天，最令人震惊的是，洋县有4名人员被确诊为新冠肺炎，汉中累计确诊病例已有21例。我和同事们非常担心家人，烦躁而焦虑。从1月28日（大年初四）到今天，已经19天没有见到家人了。特别是进入狱内以后，不能带手机，无法和家人视频说话。我们只能用警务通或者固定电话和家人联系。第一次在监狱呆这么长时间，能不想家吗？能不烦躁而焦虑吗？尽管如此，同事们仍然一丝不苟，严防死守，绝不能让病毒传入狱内；同时，一定要保证狱内罪犯的生产、生活安全，在对罪犯的日常管理、教育改造等方方面面，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从昨天到今天，监狱局就全省各监狱如何进一步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司法部、省委省政府、司法厅关于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的具体措施，连续几次召开视频会议，提出明确要求。看来，形势越来越严峻了，我们在狱内值勤值不够14天的话，就别想着回家的事了。

                     2月19日

      除了电视上播放的新闻以外，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就得用各种方式和外面隔离备勤的同事联系。听说方方的封城日记在网上引起了轰动，有说好的，有批评的，甚至还有指责和谩骂的……云云。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不过，依据我在进来以前，看过她的几篇日记内容而言，我个人认为，她说的是实话。我始终认为：说实话，是一种宝贵的品格。更何况，实事求是，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我们的传统文化里也有从谏如流，忠言逆耳利于行，苦口良药利于病等成语和谚语。不要害怕说实话，更不要害怕听到真话；要鼓励说真话，更要善于听人讲实话。按照真话办实事，工作上就不会出现大的差错和漏洞。记得有人说过：只有对国家民族满怀深沉挚爱的人，才会批评社会的阴暗面；只有怀揣光明的人，才会去发现和揭露生活中的龌龊；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种责任，一种现代公民义不容辞的责任。把知道的真相告诉大家，是一种正义；把明白的常识告诉大家，是一种责任；把目睹的罪恶告诉大家，是一种良知；把了解的事实告诉大家，是一种道德；把听到的谎言告诉大家，是一种博爱；把亲历的苦难告诉大家，是一种告诫；把面临的风险和不幸告诉大家，是一种善念。方方身为武汉人，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用日记的形式记录下来。她的观点，只是众多声音中的一种，而正是这许许多多的声音，才构成了这次疫情的一个个侧面，留给我们以后作为反思和吸取经验教训的镜子，有什么不可？难道我们只能有国家层面的主流表达，或者只能有历史层面的宏大叙事？难道我们只能表彰那些被拔高、美化甚至是虚化了的典型形象？那些波澜壮阔的抗疫画卷，那些催人泪下、感人至深的场面，电视上在不断地播放着，国人尽知，没必要人人都去重复了。当然，赞美和歌唱是应该，写颂文颂诗也是必须的。事实上，各种颂文颂诗，拔高、美化甚至是在虚化典型形象的文章，太多太多了，已经多到弄虚作假的地步，多到类似于“出生不到20天的双胞胎儿子，会开口说话”的胡编乱造的地步。应该有方方这样的作家，把在人们眼前晃来晃去、明摆着的、其他人不敢说、不敢批评的问题，说出来，并予以深刻的检讨，这只会有利于防疫抗疫工作。请问有些人，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我们能够容得下农民除掉庄稼地里的杂草，能够容得下环卫工清除掉城市里的垃圾，能够容得下医生指出人身体上存在的问题，有些人怎么就独独容不下那些具有忧患意识、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有识之士，对社会生活中存在的问题提出批评呢？如果批评没有自由，过度的赞美将显得滑稽可笑。我提醒那些害怕方方的人：岂有文章倾社稷，从来佞臣覆乾坤。

                        2月20日

       今天中午，监区的带班领导，给我们传达了司法部长在全国监狱系统电视电话会议上的讲话和省司法厅长的讲话内容。总而言之，是监狱的疫情防控依然复杂，防控排查仍有死角，压力仍然较大。第二批值勤警察普遍劳累过度，少数警察有了麻痹松懈的行为……晚上，央视新闻播完后，狱内指挥长来到我们监区，和我们闲话起来。他问：“最近，你们在身体上和心理上，都怎么样？杨作家，你先说吧。”我笑着说：“累啊！太想老婆了！”大家都笑了。他说：“这两天，我在各监区和大家交流的时候，尽管大家不说，但我还是感觉到了。杨作家说得对！就要实话实说。累，想老婆，是事实，也很正常。所以，我建议大家在工作、休息、锻炼上要合理安排；我让临时食堂进一步改善伙食；至于想老婆嘛，也只能用警务通和老婆说说话了。谁不累？谁不想？我也累，我也想，哈哈……”

                      2月21日

      今天15时，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司法部监狱管理局负责人，发布了全国有5个监狱罪犯感染疫情。作为一名监狱警察，我在感到震惊的同时，深深地认识到监狱防控疫情阻击战的严峻性和复杂性，也意识到司法部监狱管理局一定会加大防控力度和措施的。压力再大，再累，再疲惫，罪犯的管理工作依然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前几天，通过现场了解和监控观察，发现精神病犯张某某，魂不守舍的在楼道走来走去，不停而快速地吸烟，但吸烟的样子非常怪异，刚吸进嘴里就吐出去……我们通过研判，认为罪犯张某某的精神病发作了。立即把罪犯保健员叫来进行询问，了解罪犯张某某的用药情况。当天就把罪犯张某某送到监狱医院进行治疗。通过与医院的警察医生沟通，了解到罪犯张某某不仅仅是精神病轻微发作了，而且他的肠胃也出现了问题，医院决定对他实施灌肠治疗。但由于和罪犯张某某无法正常沟通，说什么他也不同意灌肠。当时，经过商量，我们决定先把他从医院带回监区，按照医嘱服药，等他的精神病症状减轻后，能够进行语言交流的时候，再给他灌肠。昨天晚上，发现罪犯张某某的精神病症状减轻了。我们今天要对他进行个别谈话，以达到给他灌肠的目的。在找他谈话前，我们决定采取轮番和他谈话的办法，一定要把他给拿下来。还好，经过三名警察两个多小时的谈话，他终于同意灌肠了。晚上，看央视新闻，昨天和今天，确诊、疑似和死亡新增，连续两天都在下降。这真是一个好消息。

                        2月23日

     今天，监狱安排给我们做核酸检测和做胸片检查。在监狱医院的院子里，有两棵樱桃树，樱花已经盛开了。春风里，樱花灿烂，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我站在树旁，想起往年的这个时候，我和老婆到西乡县的樱桃沟，去赏花踏青……还好，后天，我们第二批十四天的值勤就要结束了。老婆，我很快就回来啦！令人更为欣慰的是，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全国的疫情感染人数连续下降。由于床位的增加，“应收尽收”的目标，有望很快实现。在医疗上可用的手段和药物，也有所增多。方舱医院，更加能够帮助病人得到规范及时的治疗……下午吃饭时，有小道消息说，我们这批要延长值班日期，至于延长到哪天，还不清楚。一时间，怨言四起，发什么牢骚的都有。别人怎么想，我无心理会，反正我是想出去。因为，一是我感觉自己太累了；二是我觉得这样不合理、不公平。第三批已经在备勤楼隔离14天了，咋就不能进来换我们呢？晚上，第二批值班警察内控组的领导来我们监区了解情况，问我们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我说：“带进来的烟快抽完了，洗漱等日用品也快用完啦，茶叶只有一丁点了，气温一天天在升高，需要换掉棉衣啦。我这几天肚子一直不舒服，胃也不好，感觉累的很！”“还能坚持吗？”“坚持是能够坚持的，但值班日期不能延长的太久了。”我心里真的想被替换出去，可是，却没说出口来。

                           2月24日

        昨晚，我拉了一晚上的肚子。早晨起来，浑身没劲，早餐也不想吃。我知道自己患有慢性肠胃炎，在隔离备勤时，就带有诺氟沙星、雷贝拉唑钠肠溶胶囊和温胃舒。午餐时，我只能吃泡饭。同事们戏谑道：你爱吃软饭呀！下午，监区领导给我们传达了如下会议内容：根据司法部关于做好监狱、戒毒场所疫情防控的通知，要求以战时状态的意识，提升监狱应急等级，从22日凌晨开始，不再进行分批轮换；在第三批隔离备勤警察中选拔年轻警察，随时做好进监替换身体生病的警察，原则上出少进多；领导靠前指挥，要有一名监狱正职领导进监进行现场督查；把第二批狱内值班警察的身体状况和存在的具体困难了解清楚，解决落实好警察所需的日用品，并做好警察延长值班日期的解释工作……原来，截至2月20日24时，全国有湖北、浙江、山东五个监狱发生了罪犯感染疫情。湖北武汉女子监狱确诊230例，湖北汉津监狱确诊41例、疑似9例。湖北未成年人管教所疑似1例。浙江十里丰监狱确诊14例。特别是山东济宁市任城监狱确诊的200例，引起了全社会的高度关注。随着2月21日消息的披露，监狱警察和犯人群体被感染的消息上了热搜，夹杂着个人情绪的各种舆论，把监狱的防疫抗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司法部加大防控力度，宣布全国监狱内现有值勤警察一律不得轮换，直至疫情结束。为了使监狱的犯人不被病毒感染，现在最安全的办法，当然就是我们正在狱内值勤的第二批警察继续坚守了。因为这28天的隔离备勤和值勤，事实已经证明，我们第二批所有警察，在隔离备勤以前，从未接触过病毒感染者。但我以为，既然许多人在私下里发牢骚、闹情绪，客观上有些警察确实患有比较严重的疾病，有的警察前不久还住院治疗过。起码有年龄大的和身体有病的警察，会申请要求被替换出去的。可是，不但没有警察申请要求被替换出去，相反，特别是年轻的警察们，纷纷向监狱党委递交请战书！我明白了，大家发牢骚归发牢骚，有情绪归有情绪，但在真正需要我们冲上去的时候，我们所有警察都会放下一切，义无反顾地继续战斗在抗疫第一线。同事们的行动，让我想起了央视新闻对许多战斗在抗疫第一线的那些普通人的报道。哪里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在这场疫情国难里，有的都是挺身而出的普通人。真的勇士，将奋然前行。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对这国家、对这人民、对这挺身而出的普普通通的人们，爱得深沉！

作者简介杨听涛，陕西韩城人，原名杨建民，韩城市作家协会会员，现居汉中。出版有长篇小说《随风飘逝》，在报刊和网络媒体发表有中篇文学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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