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早,特朗普说,叙利亚可能从俄罗斯获得援助并非坏事。同时,他不无嘲讽地祝莫斯科及其伙伴在这个过程中一切顺利。作为对美国国内批评其出卖库尔德人利益和从叙利亚撤军的回应,特朗普举出莫斯科在阿富汗行动的例子,指出这给苏联带来的消极后果。
美国显然仍然没放弃自己在叙利亚乃至整个中东的战略计划,美国似乎是要让俄罗斯陷入泥潭,让叙利亚成为俄罗斯的第二个阿富汗。
一、美国撤军的同时埋了雷
美军在撤离时看似慌张,但背后却可能藏着巨大的算计。
首先,美国对土耳其和库尔德人承诺不同,有意制造矛盾。
按照土耳其的说法,美国承诺土方建立的安全区是444千米长32千米宽。但库尔德人却声称,美国只要求他们从120千米长32千米宽的所谓安全区内撤出武装力量。美国“两面三刀”显然是要挑拨库尔德人与土耳其之间的矛盾,进而造成他们与叙政府的矛盾。
其次,美国撤离很匆忙,有意允许俄叙联军占领部分安全区,在土耳其与叙政府和俄罗斯之间制造矛盾。
按理说,美国撤军应该是有步骤地将所占城镇转让给土耳其接管,因为毕竟土耳其才是美国的盟友。但美军匆忙到吃饭吃到一半就跑掉了,甚至连重要文件都丢弃了。美国匆忙撤军似乎是故意为俄叙联军提供机会,让他们占据大片原来有美军和库尔德武装管控的地区。这样就形成了土耳其占据了安全区的1/3,而俄叙联军占据其余的部分。
这显然是要在土耳其与俄罗斯之间制造矛盾,并且在库尔德人与叙政府之间制造矛盾。因为按照土耳其与俄罗斯达成的停火协议,由俄叙联军控制的安全区范围内的库尔德武装,必须在150小时之内撤离。库尔德武装可能不得不撤离,但他们难免会对土耳其、俄罗斯和叙政府产生怨气。
此外,俄叙联军必须控制比现在更多的领土,与土耳其军队或“伊斯兰国”组织发生军事碰撞的危险也将上升。
第三,更为重要的是,美国占据着叙利亚油田,而且还用油田的收入继续支持库尔德人。
叙利亚三大宝分别是哈塞克盆地的“粮”、代尔祖尔沙漠的“油”、幼发拉底河的“水”。对美国而言,好不容易“养大”的库尔德武装,无论如何都是牵动叙利亚乃至中东格局的“新玩家”,只要它没有完全倒台,草率放弃并不在美国选项内。
美军首先想力保的是代尔祖尔的奥马尔油田,其产量是叙利亚最大的。而美军在油田附近的K1基地又和南部的坦夫基地形成犄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这些地方不在土耳其的安全区内,美国是不会白白扔给俄罗斯或叙政府的。美军还将把阿布凯马勒地区什叶派武装在叙利亚和伊拉克之间设立的边境通道(即从德黑兰至大马士革的道路)置于瞄准镜下。
第四,库尔德武装虽然撤出了安全区,但实力保存了下来。
叙利亚库尔德人大约有100万,库尔德武装大约有六七万。库尔德武装历经了8年战火的洗礼是非常有战斗力的一支武装,再加上有美国背后支持,随时可能再次反叛叙政府。
俄总统叙利亚问题特使亚历山大·拉夫连季耶夫近日说,“库尔德人答应让叙利亚政府军进入特定领土”,但相关协议不涉及政治和经济议题。从地图上可以看到,移交大马士革的领土包含土叙边界沿线的安全带,但这个地带以南的几乎所有石油产地都将在叙政府控制范围外。
土耳其政治学家克米尔·哈斯曾说过,按照俄罗斯与叙利亚政府的目标,库区未来至少在三个领域要受大马士革约束,那就是军事、外交和能源。前面两项不用解释,因为只有大马士革能代表叙利亚,而后一项则是控制国家的财源,这一点上,库区和中央政府是有尖锐矛盾的。
美国若继续支持库尔德,帮助库尔德人掌握油田和水源地,就能保证在叙未来政治进程中保持地位,继而为美国参与叙利亚和中东问题提供抓手。
第五,美国撤离时炸毁了一些重要的工业设施。
美军撤离时摧毁可能归阿萨德政权所有的一些重要工业设施。俄罗斯“自由新闻”网站指出,他们实际上奉行焦土政策。有媒体放出风声说,美国在撤离库尔德地区后,轰炸了自己在科巴尼的司令部。与其说他们轰炸的是司令部,不如说是司令部所在的拉法基公司水泥厂。美国之音电台援引五角大楼消息人士的话说,空袭前设施已搬出工厂。
美国此举事实上是给叙利亚重建设置障碍,给俄罗斯找麻烦。俄叙联军控制了美国在叙的一些基地、机场及幼发拉底河上的水坝和水电站,但这显然是由于五角大楼害怕这些设施会被“伊斯兰国”组织武装分子占领或炸毁。
第六,美国将“伊斯兰国”残余的包袱甩下了。
“伊斯兰国”约1万名“恐怖囚徒”是谁也不乐意接手的“烫手山芋”。原“伊斯兰国”没有证件制度,许多人的最终国籍甚至无法界定。而且相当一部分人恐怕根本走不了,“比如利比亚人、也门人或阿富汗人,他们的祖国就没有权威的政府,完全是一群被遗忘的人”。可以说,这些“定时炸弹”随着土耳其的进攻变得异常危险。
“伊斯兰国”曾经占领的多达30万平方公里的极端组织控制区远未建立正常社会生活秩序,尤其库区武装手里的大约7万多未经甄别的原“伊斯兰国”居民,这其中又有约一万是非叙利亚公民,其安全风险可想而知。
二、俄罗斯会陷入叙利亚泥沼吗?
美国撤出叙利亚是埋了不少雷,但叙利亚不是阿富汗,俄罗斯也不是美国,因此俄罗斯不会陷入叙利亚泥沼。
首先,俄罗斯最主要的目标是保住叙利亚的军事基地。
俄罗斯在叙利亚的主要目的,是保住地中海沿岸的塔尔图斯海军基地和赫梅米姆空军基地。因此在叙利亚战争之初俄罗斯并没有插手,直到叙政府军快要撑不住时,俄罗斯才动用空中力量力挺巴沙尔的。2017年俄罗斯已经与叙政府续签了49年的基地使用权,主要目的已经达到。
其次,俄罗斯不会落入美国改造阿富汗政权的陷阱。
美国在阿富汗扶植起一个民主政权,但民主制度在阿富汗不服水土,美国现在每年需要为阿富汗政权输送40亿美元的援助才能维持其运转。美国在阿富汗维持美军的费用更是天文数字,18年来已经花费掉近1万亿美元。而俄罗斯并没有这个负担,巴沙尔政权在叙利亚仍是最强势的政权,用不着俄罗斯为其输血。事实上,俄罗斯每年在叙利亚投入只有5亿美元。俄罗斯在叙利亚四年下来花了不到20亿美元,但却不仅试验了大量新武器,给俄罗斯军火大做了广告。而且,随着俄罗斯对中东的掌控,对油价价格的影响力加大了。因此,这些投入就有了巨大的回报,俄罗斯并没有做亏本的买卖。
第三,最重要的是,叙利亚库尔德人目前所占区域不是沙漠就是丘陵,无险可守。
苏联和美国之所以陷入阿富汗泥沼,最重要的是阿富汗多山,地形极为复杂。塔利班与基地组织躲在山区与苏军和美军周旋,很难被消灭。叙利亚除了靠近土耳其和地中海沿岸有山区外,其余地区要么是沙漠,要么是丘陵。而库尔德人被从土叙边界赶出来后,所占区域无险可守。
由于库尔德武装没有多少坦克、飞机等重型装备,所以才难以抵挡土耳其发起的进攻。库尔德武装在撤离时,很多重型装备损失掉了,战斗力将更小了。正因如此,他们才不得不投靠了叙利亚政府。
库尔德武装在失去一些重型武器和大量地盘之后,战斗力就更弱了。如果他们反叛,很容易遭到拥有飞机和坦克等重型装备的俄叙联军的剿灭。
如果美国给库尔德武装提供重型装备,确实是会对俄叙联军构成一定威胁。但问题是,这样就又得罪了土耳其人。美国之所以允许土耳其越境建立安全区,目的就是为了拉住土耳其这个北约盟友。如果美国为库尔德人提供重型装备,就又得罪了土耳其。这样,就不能排除在叙政府允许下,土军跃出安全区打击库尔德武装。如果伊拉克什叶政府派军也参加到俄叙伊土联军对库尔德武装的剿灭之中,库尔德人就更惨了。因此,美国是不敢贸然给库尔德武装提供重型装备的。
没有重型装备又没有山地保护的库尔德武装,是很难抵抗俄叙联军的打击的。因此,库尔德人不会轻易反叛政府,他们只能要求在未来得到更大的自治权。
综上所述,俄罗斯是不会陷入类似于阿富汗的泥沼中的。反倒是美国有可能进一步陷入尴尬。
美国占据叙利亚油田,过去有库尔德人作为幌子,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如果库尔德人在战后安排中得到了他们想要的自治权,他们与叙利亚政府一起要求美军撤离,并交出油田,到时候美国怎么办?继续赖着不走,在道义上失分,将受到国际舆论的谴责;撤军,以前的付出就全打水漂了。
三、目前俄罗斯对叙利亚问题的处理很得当
今后叙利亚局势怎样变化还有很多不确定性,但就目前来说,俄罗斯是绝对的赢家,美国埋的雷还没有一颗发挥作用。
美军仓皇撤退后,俄叙联军迅速北上进入了土耳其划定的安全区。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访俄,与普京达成150小时停火协议。至少在目前还没有发生叙政府军与土耳其军队发生冲突的迹象。
美土达成的停火协议尽管被特朗普吹嘘的是挽救了无数库尔德人的伟大胜利,但仅仅几个小时之后就被破坏掉了。美土停火协议根本问题是既没有明确安全区的范围,也没有明确停火监督保障机制。而俄土停火协议则不仅明确了安全区范围和责任,还建立了监督保障机制,因此很可能成为一个持久的停火协议。
俄土协议明确在土耳其占领的安全区内,完全由土耳其负责;在叙利亚政府进入的安全区内,则由叙政府军负责;而俄罗斯军警和土耳其军队可以在叙政府军占领的安全区10千米范围内联合巡逻,检查协议执行情况。
由于在防止库尔德分裂主义上,叙利亚政府与土耳其政府的利益是一致的,因此土耳其乐见叙利亚政府承担起其他安全区内驱逐库尔德武装的任务。
由此可见,俄罗斯不仅没费一枪一弹就将势力范围伸入了原美国控制的区域,而且还首次与土军一起在土叙边界巡逻,俄土关系有可能进一步加深。
埃尔多安称赞此次与俄达成了“历史性协议”:“相信有关安排将开启叙利亚持续稳定的新时代……今后行动的目的是清除恐怖组织,协助叙利亚难民重返国内。”普京则表示,上述协议“或将成为一个转折点”。
土耳其国防部随后发表声明称,库尔德武装撤离后,意味着“现阶段没有必要开展新的行动”,并称将在边境地区建立“和平走廊”,确保数百万叙利亚难民重返家园。
如果俄土停火协议最终成为叙利亚和平进程的良好开端,俄罗斯的国际地位将大增。如果美国继续破坏叙利亚的和平进程,则将淹没在世界舆论的谴责声中。
一向埋怨“打仗太花钱”的特朗普对俄土停火安排似乎很满意,23日他发推特称:“土叙边界取得巨大成功!安全区已创建,停火已执行……库尔德人很安全……”但美国媒体却惊呼:“美国成为最大输家!”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23日哀叹,“普京和埃尔多安跃升为该地区主要的地缘力量经纪人”,“美国在塑造叙利亚的未来方面将没有一席之地”。
美国《沙龙》杂志22日评论称,面对特朗普在叙利亚留下的烂摊子,普京一定在微笑,甚至是放声大笑,在这场灾难中,普京是胜利者。目前来看,随着俄土领导人达成协议,美军将很难继续在叙利亚北部地区保留军事实力。美国的盟友现在毫无疑问地知道,特朗普的任何承诺都不可信。
《纽约时报》22日评论称,俄罗斯的喷气式飞机在叙利亚上空巡逻;俄罗斯军队正扩大在叙利亚主要海军基地的行动;俄罗斯正在与土耳其建立更紧密的关系;俄罗斯及其叙利亚盟友正在进入美国撤出的领土。土耳其也得到了想要的大部分东西——一个没有被土耳其视为恐怖威胁的库尔德武装存在的缓冲区。
奉总统之命撤出叙利亚的美军处境尴尬。撤离的美军在途经库尔德人聚居的村镇时,受到库尔德人砸扔土豆的“隆重欢送的场面”。
美军到了伊拉克西北部之后,伊拉克强调他们只能“过境”,“没有获得任何停留和驻扎权”。23日,伊拉克防长希姆马里在巴格达与来访的美国防长埃斯珀会晤后称,从叙利亚“过境”伊拉克的美军“将在不超过四个星期的时间内”前往科威特、卡塔尔或美国,他还说,将美军运出伊拉克的飞机已经抵达。23日,伊拉克防长下逐客令说,这批撤到伊拉克的美军“必须在四周内离境”。
如果库尔德人与叙利亚政府也向把守着叙利亚油田的美军喊话,要求其撤离,美国就更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