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武村学校--永远的回忆
文/武双喜

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去村委会办事,临走时,发现西隔壁的围墙有一处缺口,便信步进去看了看,一排排整齐的房屋空置着,院内人迹罕至,荒草遍地。进入院内仔细辨认,却发现是小时候的校园遗址;不禁浮想联翩,思绪瞬间穿越到四十多年前…喧闹的校园里,仿佛看到了昔日英姿勃发受人尊敬的老师们,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从我的眼前闪过,隐隐约约看到了当年的同学们。

南武村学校坐落在村子的最中心,对面是古戏楼,戏楼上曾演义过南武村的风云变幻及古今戏;戏楼西侧是大队部。学校是一座古庙改建的,占地面积不包括操场有三四亩大,坐北朝南,大门口两边的墙呈八字形,墙上用白灰腻子刮平的墙面上是适时的标语,周围土墙围绕着校园四周,左邻右舍是农家住户。大门是老式带泡钉的双开门,有一对青石雕刻的门墩石,门墩石之间有一个很大的门槛。大门上端最中间有醒目的五个大字【南武村学校】,进了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黑板报,黑板报是照壁改成的,照壁前有一排低于黑板报下沿的冬青树。黑板上常常有适时的标语及时事政治摘要,照壁的背面是白底红字的毛-主-席-语-录:德智体全面发展……照壁后面是通往古庙大殿的砖铺路,路有两米多宽、十多米长直通大殿,路两边各有一排不高的木槿花丛。大殿内的神像及壁画已被清理,抬头能看见檐口两端属于庙宇的精致砖雕。室外屋顶上的瓦槽里布满了斑驳的青苔和森森的瓦松(瓦塔塔),似乎是在见证久远的时光。大殿门口两边及前后檐有四个窗户,进入门厅是一明四暗,一明是大厅,四暗是四个办公室兼卧室,室内有三斗桌、椅子和床。大殿两边五米外各有三间厢房(偏厦),厢房是老师的宿舍,后来由于学生增加,东厢房也改成了教室,那时候每家每户都是兄弟姐妹好几个。从大殿的两边可进入校园中心,后檐东北角的松木椽上用粗铁丝吊着一口黑色铸铁大钟,到了作息时间,钟声会准时被值周老师敲响。后山墙中间有一块很大的黑板报,学校重大活动及通知常在黑板上展示;黑板报前面是用两块水泥板砌筑成的乒乓球案,课间十分钟,爱好乒乓球的同学博弈拼杀好不热闹,围观同学喝彩叫好,上课铃声一响,各自都依依不舍地进入教室。

从乒乓球案往北,中轴线马路的两边各有一排白杨树。马路两边各有四座屋顶呈人字型的教室,每坐教室对着马路的山墙上有各年级的黑板报,黑板报上刊载各年级的优秀作文及班级成绩公布或文摘。中轴线北端的尽头也是一排老师的办公室,东北角是老师的食堂,在没有修建老师食堂之前,老师都是“吃派饭”,轮到谁家,谁家的孩子把老师带回自己家一起吃饭;那时候,有的老师离家远,批改作业忘记了时间,索性在学校用开水泡锅盔馍将就一顿。

操场在大门的西边,和学校大门并排,有一副门常年锁着,只有开校会或者运动会时才打开此门。操场上有一对极其简陋的篮球板,弯柱是用混凝土预制的,篮球板上的木板已经残缺不全,篮环上从未见挂过篮球网。那时候的操场是平坦的土地面,气候干燥时全校师生一起早操跑步时,尘土飞扬,早操下来两条裤腿粘满了灰尘;遇到雨天,好几天也上不了早操,跑不了步,更上不了体育课。操场的西北角是男女生厕所及教职工厕所。

每年春节过后,大约正月十六后就该开学报名了。到了报名这天,学生和家长特别多,有大人带着孩子来报名的,也有几个小伙伴结伴一起返校报名的。老师右手握着蘸笔问道:你家是啥农?小孩茫然地用稚气的童声答道:我家有蒸馍馍的笼。有人在窃笑;老师喷笑转瞬又板着面孔正视道:我问你家是啥成份?孩子左顾右盼胆怯地答道:我家是贫农。老师不悦地说:这不就对了。轮到我,老师望着我问道:你家是啥成份?我恐惧着,且声音低微地答道:我家是地主。老师近乎吼道:大声说话。我稍微提高了嗓门重复道:地主。老师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从那时起我对地主这个名词,已心生厌恶,心里常常在想,我家为啥不是贫农呢?那时候感觉“贫农”特光荣,“地主”讨人厌。
当屋顶上阴面的积雪彻底融化了、当树枝吐露出绿芽、当大殿前两排木槿花枝叶泛绿时,鸟语花香的春天到了,校园内一派春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同学们个个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朗朗的读书声从各个教室传出。
小时候上学凳子是从家里带来的,课桌是胡基(土坯)垒的,桌下有两个搁脚的窑窝,桌子大约有一米高。起初课桌上涂抹着一层黄泥,初入校园的学生,都拔了院内的草叶,擦掉桌面上涂抹的黄泥,胳膊上就少了黄土的尘埃;我们上学时桌面上已被白灰腻子粉饰过了,比之前稍好些,但袖子上也粘上了掉落的白灰,有很多女同学戴上了袖套。过了两年课桌换成了红砖砌起来的围墩,上面搁着十公分厚的长方形水泥板,比之前的土坯课桌好看多了,但这水泥桌面的棱角对袖子的磨损更厉害,男女同学基本上都带着颜色不同的袖套。
夏季到来,校园内中轴线路上两边,高耸入云的白杨树叶随风哗哗作响,仿佛是在为莘莘学子鼓掌;那时候教室内是土地面,打扫卫生时,需要洒水,要去村庄里的涝池用搪瓷脸盆端水,端水返回校园时,在路上要歇好几次;教室内虽然没有电风扇,但洒了水的教室凉意沁人,暑热瞬间消失,同学们很安静地在做作业;夏季气候多变,去学校时天气晴朗,上了一两节课后,突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放学后只好挽起裤子,拎着鞋子,光脚丫踩着泥泞的村道回家。
当燥人的蝉鸣声和池塘的蛙鸣声逐渐微弱时、当草丛中蟋蟀的鸣唱此起彼伏时,当大殿前两排木槿花盛开时,秋天到了。秋季多雨,好几天的连阴雨让校园内成群结队的学生,把地面踩得泥泞不堪;学校门口及村道上,污水横流,放眼望去,似乎进入了沼泽地带。那时候雨伞很少,很多同学都是头戴着草帽,肩披塑料布,脚穿雨鞋前往学校,也有买不起雨鞋的同学,光着脚丫子踩着泥水去学校的,也有双脚穿着布鞋蹬着木屐的,左右木屐下各有10公分高的四条木腿,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晃晃悠悠 ,在泥泞的路上不慎摔倒的同学随处可见,年龄小的摔倒后哭哭啼啼,年龄稍大一点的摔倒后龇牙咧嘴,嘴里嘟囔着,在坑洼的积水处洗洗手,继续前行;秋季连阴雨时,上厕所是最恼人的,那时候的厕所是土垫的,遇到连阴雨,厕所是很难踩上去,一不留神雨鞋会陷进去的,常常幻想什么时候才能有医院那种厕所,不再让同学们为上厕所而困扰。

冷风细雨,落叶飘零,冬天渐渐临近,当坚守在树梢上最后几片叶子被风吹起,在空中翻卷了几圈后随即旋转着飘落在树下时,寒意随风袭来。寒冬里,早晨天不亮就起来去学校,村野寂静,冷月如钩,寒星悬浮于天幕之上,点点光斑,如同棋布。伙伴们呼朋唤友,呐喊声此起彼伏,惹得全村鸡鸣犬吠。那时候还没有通电,同学们各自从家里带煤油灯去学校,家里情况好的点蜡烛,早读课下了,同学们被煤油灯熏得个个都是黑鼻孔。到了隆冬时节,同学们在教室里冻得,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得得得地磕着,浑身颤抖,回答问题时,话语也是带着颤音的;趴在冰凉彻骨的水泥课桌上写字时,有同学把布书包垫在胳膊下,以消除水泥课桌的冰凉。坐在冷若冰霜的凳子上,腿脚冻得麻木,好多同学被冻得嘴青脸肿,脚手冻烂的为数不少。有时老师也会允许同学们,双脚在地面跺上几分钟;做笔记时,手连笔都握不住,只好将右手伸到嘴巴上呼口热气勉强写字。下午有太阳时,老师让同学们去操场用电池芯或者粉笔在地面上写字,看谁写得又好又多。

冬天的早晨天不亮就从热被窝爬起来,穿上棉衣、棉裤、棉鞋、挎上书包,走到院落,哇!满院的白雪!期盼已久的大雪终于降临了大地。屋顶上、墙顶上、树上到处都是皑皑白雪,处处都是银装素裹。
肆虐的寒风夹裹着雪花,搖撼着路旁光秃秃的树枝,呼啸着穿过村巷,伙伴们都紧缩着脖子迎着风雪走着,却要不时地侧过身首避开刺骨的寒雪蹒跚着到了学校。
校园内同学们乐此不疲地在滑雪。一人蹲下,左右两边两个同学手抓着蹲在地上同学的左右手腕,拽着跑步向前,拖出几米时,后面的同学继续效仿,来来回回好多遍,欢声笑语飘荡在校园上空,正玩得起劲时,上课铃声响了,同学们意犹未尽地陆续进入各自的教室。

后来学校通了电,装了照明灯泡,每个教室内前后各一个,亮度好像不超过100瓦,比之前好多了。再后来地面用红砖铺设了,水泥课桌也更换成了两斗实木桌。窗户上糊的报纸也换成了玻璃,不再有寒风袭来、不再有麻雀侵扰。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小学六年转瞬即逝。
时过境迁,离开家乡三十年多了,如今看到昔日温馨的校园成了荒凉废弃之地,不免有些惆怅;儿时的校园虽已闲置,但校园印像已成为生命中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听村干部说,村上的孩子从二零一四年秋季开学时,全部转入镇中心小学读书;学前班孩子有专用校车接送;镇中心小学是一座具有现代化的教学楼,所有电教设施一应俱全。教室内窗明几净,白色地砖一尘不染,日光灯照明,光源充足,冬夏两季有空调排忧。
幸福在哪里?幸福在平坦的水泥路上!
幸福在哪里?幸福在夏日凉爽的教室里!
幸福在哪里?幸福在冬日温暖的课堂里!
幸福在哪里?幸福在免费的午餐里!
幸福在哪里?幸福在希望的校园里!

【南武学校四十多年前教师队伍(排名不分先后)梁子文、付仓、汪周才、曹宇喆、贺志英、孙承继、邱西锋、李万良、康会贤、李玉宽、崔官省、崔满会、杨林瑞、武益民、武西林、翟志斌、康志科、黄烈娥、强建荣、强建伟、强艳艳、强当琴、强凤霞、张安仓、赵治国、杨新仓、杨宝寿、杨双全、杨禄绪、杨勤仙、杨秋凤、崔存会、付民轩、付志敬、孙平义、杨勇、孙福民、杨晓、武伯铭、刘瑞轩、武茂林、强乃全、付广明、武润元、武西学、付菊侠、陈广勤、丁建仓、武任奇、武有杰

本文作者武双喜(右)和原南武村小学校长汪周才老师(左)在一起合影留念。



作者简介:武双喜,六零后,岐山县青化镇人,农民,文学爱好者,现居西安。2015年起在《陕西市政杂志》、《陕西农村网》及各网络平台发表过:岐山乡村爱情故事之《香娟》、《青化庙会》、《光影回放·那些年的露天电影》、《故乡的涝池》、《远去的年》《天佑》《天赐》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