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的记忆
张 军

“那包拯坐在庙里,正自发愁,这雨何时能停,茣要误了赶路才好。正当他思虑之际,猛听得天边轰隆隆一声巨响,天际边一个炸雷伴着耀眼的闪电,划破白茫茫一片雨线,霎那间来到窗前,那声音仿佛响在耳边,一闪一闪的光电中,一尊尊神像怒目而视。就在这时,包拯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头……”,这是童年一个寻常夏天逢雨的日子,一个瘦削的老人正在给他孙子讲一个故事,窗外雨势正大,一个闷雷恰好响在故事之外,那孩子吓得忙不迭靠在老人胸前,仿佛有一个妖娆的狐仙正站在他背后,吓得那孩子不敢睁开眼睛。
天蓝的一塌糊涂,辽阔苍远而又澄澈,岸边垂柳依依,倒映在一湖波光粼粼的水中,伏了在枝条上,不依不饶的一声声呼喊,叩响了秋天的门环,五彩斑澜的色彩开始暄染自然界的景物,又一个秋天来了。 一首清新曲子流淌在树影婆挲的深处,唤起记忆的片段萦绕在心头,人也便会沦陷在那些无边无际的往事中不能自拨。

现在的孩子沉迷网络或手机,大约已不屑于听这些老套的故事,可四十几年前生活在农村的我,没有图书没有电视,很多人家连一台收音机也买不起,彼时学前的我,获得知识唯一的来源,便是祖父肚子里那些讲不完的故事。若是逢村里放一场电影,整个村像过年似的沸腾起来,来不及吃晚饭,便拿个玉米饼子早早去占位置,稍晚一点那些居中位置早被人占走,我那时身材瘦弱,一般抢不到好位置,记忆中好多次只能站到银幕反面去看,就是这样,心也是欢快满足的,因为一年也放不了几场电影。
上学识了几个字后,已不满足仅仅听祖父讲故事,公社新华书店有好多图画书,那里便成了我每个星期必去的乐园。每每隔了高高的柜台,向售货员阿姨要出一本书,便迫不及待翻阅,很多字并不认识,也很难弄通一段文字的意思,囫囵吞枣知道个大概内容,复换另一本去读。时间一长,与那位阿姨熟络起来,她也就容许了我这个只看不买的小顾客,只是再三叮嘱,莫要弄脏了图书,不好再行售卖。若碰到有特别喜欢的书,总是恋恋不舍的放下,回到家中磨缠祖父,向他讨个三五毛钱,下个星期再去买回。
从老家到公社八华里,那些年那条乡间土路上,一个小孩蹦蹦跳跳不知往返多少次,家中也正是困难时期,囊中羞涩的祖父也委实掏不出多少钱来让我买书,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感激那位并不知名的阿姨,因为她的纵容,我才得以在那个年月读了那么多喜欢的书。

平常的日子,如果听闻哪个村放电影,不管多远的赂,也会跑着去看。往往赶到一个村时,这个村并没有电影,一帮孩子又跑去另一个村,等真正找到放电影的地方,电影已上演了一半,而且前面的位置挤得水泄不通,只能在反面看完余下的内容。回家的路上,我们几个小伙伴兴犹未尽,依然陶醉在刚才的电影里,为一个人物的好坏争个面红耳赤……
印象中第一次坐在电影院中,是那年放映《少林寺》,那时我刚上初中,托同学捎来两张票。礼拜六下午放学早,我兴冲冲跑回家,扬着手中电影票“爷爷,咱俩早吃饭。今晚公社礼堂有电影,彩色的武打片”。平生第一次坐在电影院中,平生第一次看彩色电影,身边是我最最慈祥的祖父,银幕上李连杰精彩的表演和那些高深武功,让我热血沸腾。看完电影,一老一少往回走,两旁青纱帐夹着一条长长的土路,初秋的晚上,玉米叶在风中絮语,裸露的胳膊丝丝有些微凉,我问祖父电影好不好看,他老人家言道:“十三棍僧救唐王,不过是历史上一个传说,真实情况或许并非如此,当年的和尚为了保住庙产,自发地与王仁则争斗,恰巧顺应了时代的潮流。不过电影拍的还是不错,尤其是那个插曲的歌词,有一点词的韵味”。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一首牧羊曲静静地流淌在不停歇的光阴里,优美旋律如眼前碧波万顷的一湖水,这个午后这棵树下的我,拂开挡在眼前的一缕柳丝,让这曲儿欢快地跳跃在粼粼的细浪上,不知道彼岸的人是否能够听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