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蒋生,广东省雷州市文联原副主席,现任雷州市革命老区建设促进会副秘书长、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系中国小说学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作品百多万字,多次获省和全国性征文奖,其中散文《母亲,您一路走好》获《永恒的母爱》全国征文一等奖,《探亲》获广东省“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讴歌老区·”征文一等奖,《含羞草序》和故事《苦瓜的传说》获中华文艺第二届全国文学大赛金奖,小说《春暖寡门》获首届“精英杯”全国文学创作邀请赛一等奖,《鬼镇坡月圆》获“中国当代小说奖”。作品被收入《中国小说家代表作集》《散文家力作选》《中国散文名家》《经典文学·诗文精选》《风华绝代·经典作家文选》《世纪风范·作家文选》和《当代作家文选》等。著有作品集《情悠悠》《火红的心在燃烧》《蒋生作品选》和长篇纪实文学《人民公仆陈光保》(与李日兴合作)。个人小传被收入《广东当代作家辞典》、《中国小说家大辞典》、《中国专家人才库》等。

我的妻子
蒋 生
我是一个喜爱文学的人。我与妻子李意芬结婚前,雷州歌联社举行第四次对联大赛出的上联是“物阜民康新政好”,我以“财充国富锦图宏”回对下联,有幸获得了冠军,在乡里名噪一时。因而,不少人以为我是跟她对对联结婚的,在人群中把我给问得满脸通红。其实我们是由写作小说引起的。
我的妻子是粤北地区的连山县人,她读高中刚毕业,就写一短篇小说寄给某报一位姓梁的编辑,请提意见。梁编辑觉得稿子写得不错,即帮她修改一下发表。我拜读了,很赞赏。不久,我有一篇小说获奖。领奖那天,我认识了那位姓梁的编辑,他知道我对她有佩慕之情,就给介绍通信。鸿雁传书,互相了解后,她前来雷州跟我结婚。
她来前,在广州发电报叫我到县文化馆接她,镇邮电所将我姓名中的“蒋”字错写成“蔡”字,我没有接到电报。可巧的是,就在那天,我带纪家萃文文学会的会刊文稿到文化馆排版付印遇见她。也许是,我与妻子的姻缘是老天注定的吧!
妻子对我情有独钟。刚结婚时,许多人都认为,她不会跟着我生活下去的。其原因:一是我家很穷,欠债很多。吃的几乎都是番薯丝粥,极少见大米。住的是破旧茅房。二是一个白嫩嫩的年轻姑娘,不可能吃得起这苦。三是我的年纪比她偏大,诸事不如人。
可是,她不但对这些毫不介意,而且当我告诉她,前几年,我的双眼曾经失明,到成都医治一年多时间才重见光明之事,并且问她我如果再次失明怕不怕时,她却也毫不犹豫地说:“不怕!我有两只明亮的眼睛,如果你不幸再次失明,我可以为你移植一只!”也许她怕我对婚事有顾虑,还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下“我永为蒋家媳妇,跟夫君患难与共,海枯石烂心不变”如此云云。她这些发自肺腑之言,使我深为感动,热泪盈眶。
妻子很勤劳,到我家没几天就什么活都干,还挑起粪箕捡猪粪。
结婚刚几个月,她的父亲突然发来电报,说家里有急事,叫她赶紧回家。当时,我在村里当民师,每月工资28元,生活很困难,家里仅有30元。我本想找人借一些钱凑到100来元才让她回去,但她一接到电报就要启程。她说:“路费25元多,路上省用点问题不大,我回娘家后,你找些钱寄去就可以了……”
可是,从雷州到连山近1000公里,其时没有高速公路,在途中要走上两天时间,不论多节省,肚子饿了总得吃些东西,她回到家里时,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当晚,弟弟知道城里放电影,叫她买票去看,由于身上没有钱,她只好说,我很累不想去;第二天早上洗衣服,母亲叫她买一块肥皂,由于身上没有钱,她无言以对,即时泪水哗哗的往下流。母亲不知来由,立时大吃一惊,问她哭什么,许久,她才说:“妈,我对不起您。那天,我接到电报急着回来,阿生只有30元给我,路上用完了没钱买肥皂。”本来很不乐意她远嫁的父亲,听了她的话,即时火冒三丈说:“他离我们这里那么远,家又那么穷,你回到我们家连一分钱都没有了,为什么要嫁他?!”正在这时,她的五叔婆来了……
我们结婚时,五叔婆曾跟妻子的妹妹和母亲到我家来,对我家情况比较了解。她说:“意芬,你在家,有沙发椅,有电视机,住的是瓦房,吃的是米饭;阿生那么远,家庭什么都没有,住的是破茅房,生活条件那么差,讲钱财没钱财,讲人才没人才,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嫁他?”妻子说:“我是看重他的人品,羡慕他的才华!”五叔婆说:“他个子不高大,读书不到五年,能谈得上吗?”妻子说:“他人好,诚实勤劳,会写文章,我就认为他的人品好,有才华,就值得我羡慕,值得我喜爱!”
她的父亲听了怒气冲冲地说:“好吧,你既然这么喜爱他,也只好由你了。但是,我们辛辛苦苦的把你养大,难道你就这么简单的离开我们了?”她的父亲喋喋不休地谴责着。妻子听父亲这么说,深感内疚,再也不作声了,只是任由泪水不停地流淌……
自那天起,村里的人都知道,阿芬嫁给一个远方的穷光蛋。许多人都鄙笑她傻。为此,她很怕遇见村中的父老乡亲,很怕遇见昔日的同学好友,回到娘家好几天了很少出门。平日里,她不是在家闭门给我写信,就是到县城给我寄信。每当我看到她诉说回家的种种苦楚,酸泪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妻子,难为你了!我知道妻子回到家就没有钱了。担心她难堪,在她回家的第二天,学校发工资了,我凑够30元钱寄给她。她经不起家人的挖苦,一收到那30元就含着眼泪去买了车票。第二天一大早,在母亲的送行下,泪别了故乡回到我的身边。
分家第二年,我负债2000多元,当时这“担子”可不轻呵!可是,妻子不以为然,叫我安心做好教育工作和好好学习写作。她却不辞劳苦,起早摸黑,把农活和家务全包在自己身上,并贷款买来几头猪养,一年多时间就把债还清。
令人想起心酸的是,当年寒假,村办糖寮要求我外出搞推销,外出时,我只给她留下60元。不料,糖销不出去,我不能赶回家过春节。农历12月29日人来催债,她把身上仅有的60元都还了债。随后,她向邻居借了10元钱,买了一条塘鱼,一斤猪肉,就这样冷冷淡淡的过了一个年。
我刚转入镇政府工作那两年,家里种10多亩甘蔗和几亩香蕉,全靠她自己管理、砍卖,忙得团团转,常是天黑了才回家来。许多次,由于疲劳过度,她给孩子喂些食,自己却饿着肚子,就抱着孩子滚上床睡觉。我回家看见,心里感到很难过,禁不住泪水一滴滴地往下落。唉,别无办法,只好给她一个深深的吻,表示心疼与疚意,然后把她轻轻喊醒。近年来,她虽然随我到镇里生活了,但也闲不住。她仍是一天到晚地在街上摆果摊……可以说,妻子为了这个家,从不白费过一天时间。
妻子既孝顺又通情达理。她对我的父母很孝敬,有什么好吃的都让他们吃。她到我家来30多年了,家有五个弟媳(包括堂弟的)都未曾吵过架。她对村里的长辈很尊重,对左邻右舍很亲热,与叔伯婶姆能和睦相处。我有许多朋友,他们经常来访或来信。妻子不管他们是男的、女的,都热情接待和催我及早复信,让我与朋友保持着良好关系……
妻子也很喜欢文学。她到我家时,曾挑来一担书,一有空就抓起来看。前几年,她还写有数篇小说、故事在市级报刊发表,后因孩子及家务、农活的拖累,才不得已搁笔。可她对我在学习写作方面“管”得很严。晚上,我很少串门,偶有出门时间长了些,她就说:“我千里迢迢而来,你那么穷,如不是见你喜欢写作,我还嫁你吃苦吗?要争气呀!”我听着,不敢不遵命。她对我的创作,说句实在话,是非常支持的。一年暑假,她对我说,阿生,我很希望你在假期里写些文章。家里孩子打扰,你带些米到白沙朋友家写吧。我说,家里那么多活要干,能放得下吗?她说,这个由我打理,你放心去吧。我见她这么说,就到白沙朋友家来。可是不到五天,由于教办建立民师档案需要填表,她不得前来叫我回去。不过,我不负妻子之望,在这短短的四天多时间里,写出了短篇小说,《急雨》和《选秘书》,并起草了纪实文学《情悠悠》10来页。我每写一篇稿,她都要先给“审阅”,看到不妥的地方就向我提出意见修改。我每发表一篇文章,她也收到一份喜悦,并给我一次鼓励。
我应该感谢妻子,她吃苦耐劳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在我的工作之余催促我写作;我应该感谢妻子,她让我在写作这条路上鼓起勇气,逐步走向成熟,发表了许多作品。在文艺界和社会有关人士的推荐下,被任为雷州市文联副主席主管文艺创作。怪不得有人说,我在写作和在人生道路上所取得的这些成就,一半是靠自学的,一半是被妻子“逼”出来的。
现在,我的生活虽然不宽裕,但我有一个好妻子,有一个和睦温暖的家,心情上觉得很舒畅。
妻子,你是我生活上的精神支柱、工作上的力量源泉,我深深地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