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出大刀片①

 

朱建信

 

小序：1945年8月15日，日本电台向全世界“放送”了裕仁天皇的《终战诏书》录音，表示接受《波茨坦公告》，同意无条件投降。谨以此诗纪念中国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4周年——

 

能嚼碎铁的牙齿，

只能是时间的，时间吃铁。

我在博物馆里见到大刀片的时候，

它已经被时间啃得差不多了。

刀柄尾环上的红绸如浸水的糙纸，

已经很难再旗帜般飞扬起来。

 

展签上的文字介绍说——

大刀片参加过长城抗战②，

刀锋上六个缺口中，

有三个是和东洋刀对决时

留下的战伤，另外三个浅些的缺口

是被时间啃的。

 

除了这些明显的伤口，

它的整个身体都被锈迹包裹。

暗红的锈像带着血丝的骨头碴儿，

我敢肯定，用石头敲打一下，

它的身体就会因锈迹脱落

急剧缩小。

 

隔着展柜玻璃，

我听见锈层里不时发出叫喊。

我的心突然被叫喊声砍了一刀：

微弱又锋利，它还活着!

如有可能，我想把它从展柜里救出来，

把它从时间的利齿下救出来。

 

这个英雄！我想把它放在我的肋骨上，

蘸着泪水磨它，把那个叫喊的声音

从锈层里救出来：把它的锋芒

救出来；把它的光荣救出来，

——像把新鲜的骨头和血，

从陈年老病里救出来……

 

注释：

①大刀片，中国传统冷兵器“刀”的俗称，亦称大刀。大刀有两种基本形制，即砍刀和马刀。抗日战争时期，少数配备大刀的中国军队，使用的主要是砍刀。

②长城抗战，亦称“喜峰口肉搏战”。1933年3月，国民军第29军由500壮士组成的大刀队，在长城喜峰口和日军的肉搏战中获胜，日媒称此战是“皇军的奇耻大辱”。1937年7月，青年作曲家麦新根据此战中国军队所表现出的英雄气概，创作了《大刀进行曲——献给29军大刀队》，这首热血奔涌的战歌是中华民族危亡之际发出的强力呐喊，“大刀”成为民族血性和尊严的精神代符。随着全国抗战高潮的到来，原歌词中“二十九军的弟兄们”改成了“全国武装的弟兄们”，其他个别语句，在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也略有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