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六〕
山凤
文/罗春红
六
走进高原的三月，几点嫣红，满山枯黄。残冬意犹未尽，春暖姗姗而来，夹杂着逆返的寒流。何日雁归来？几度徘徊！冰冷的寒风催眠了大地万物，迟迟不现初春的色彩，只有丝丝的柳枝泛起些微的青绿。山凤抱着刚满一岁的女儿婷婷坐在丽娜的水果店里，丽娜的儿子大婷婷两岁，婆婆在家里帮忙带着。丽娜生意一直挺好，批发市场的老板们都尊重她，也肯帮她。她从山凤怀里抱起婷婷，“你准备一直在家相夫教子？”山凤望着外面正在给隔壁铺面卸水果的那辆大货车，问了一句“货车生意好做吗？”
“可以的，一个月近的地方跑个五六趟，远的地方三四趟，只要不放空车，应该可以的。”丽娜笑嘻嘻地追问一句，“你有想法？”
“婷婷满一岁了，也断奶了，我这年轻轻的老呆家里就废了。世杰现在工程也少，我想把孩子交给婆婆带，自己出去试试。”山凤满脸自信。
“嗯，有道理，不过很辛苦，先买车，再找司机。你真要干这一行，将来你拉过来的水果或蔬菜，我倒可以帮你快速销完。”一对中年夫妻进店看苹果，丽娜把婷婷交给山凤，起身招呼顾客。婷婷肉嘟嘟的小手里抓着一个小桔子，咿咿呀呀地和妈妈说着话，将小桔子使劲地往妈妈嘴里塞。山凤一脸慈爱，心里甜丝丝的，女儿这么小就知道疼妈，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漂亮懂事的乖女儿！
“凤，钱不够的话，我这有，明天先给你二十万，你拿去用。我这几年手里攒了点钱。你要用就尽管开口。”丽娜说话总是那么豪爽，山凤心里真的好暖，得到丽娜这样的知己真是三生有幸。山凤说回家考虑好了告诉丽娜。
世杰不是很支持山凤，总觉得一个女人跑货车又辛苦又危险，况且他现在手里有点修路的小工程，虽说钱挣得不多，维持家用绝对没问题。山凤开导他：“世杰，我才36岁，你那里也用不着我，闲久了人就废了，你就让我出去试试。如果不行，我也就死心了，安心在家服伺老小。”世杰婚后一直宠着山凤，俩人从没红过脸，看到山凤主意已定，也就同意了。山凤开心极了，轻轻地在世杰的脸上吻了一下，“谢谢我的好老公，钱不用管了，知道你工程上随时要垫资，手中没钱不行。丽娜那里不仅答应借给我二十万，而且还答应帮我解决货物销路。我的朋友够义气吧？”山凤自豪地仰起那美丽修长的天鹅颈，世杰一把将这个妩媚迷人且勇敢坚强的人间尤物拥入怀中，充满怜爱的说道：“丽娜的确是女中豪杰，咱俩一定要珍惜这份友情；你更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所以我要宠你一万年！”
说干就干，山凤买了一辆十二吨的货车，在陕西老家找来两个二十岁左右的货车司机，虎娃诚实话少，帅气，未婚；华子健壮嘴甜，肤黑，已结婚生子。山凤很满意他们的性格及开车技术。第一次出车的时候，丽娜找了和她关系很好的经常去张掖拉菜的李老板，让他带带山凤。李老板一路领过去，如何找货，如何谈价，如何装车，如何结帐等一系列的程序全部认真仔细地做给山凤看，并将注意事项遂一交代。山凤顺利装完一车货后，请李老板一起吃饭，席间多次敬酒：“我这人没啥本事，就是命好，走到哪都能遇上贵人。李老板，您是我的贵人，我敬您！请干了这杯酒。感谢您如此贴心地帮助我，教我在这一行快速入门。”这李老板人也爽快，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山凤添满酒，再一次起身双手举起酒杯：“李老板，这一路辛苦颠簸，请您吃好喝好休息好，以后有需要山凤的时候，开口就行，山凤定当全力以赴。”李老板有点不好意思了，“山凤，你太客气了，丽娜是我的朋友，你也就是我的朋友，以后你就跟着我干，有钱一起赚！”
山凤太感动了，再一次举起酒杯：“李老板果真性情中人，山凤佩服！以后就跟着您啦，这一杯，祝您身体健康，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李老板越喝越兴奋，一桌人酒足饭饱之后，决定直接回宁城，当然司机都没有喝酒，他们必须保持高度清醒，两辆装满辣子茄子的大货车必须连夜赶路，时间就是金钱，蔬菜水果最忌讳运输时间长，容易坏掉。山凤坐在货车的副驾驭，专注地望着车的前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毕竟是第一次跑大货车，很多事情没有经验。她必须谨慎再谨慎。车子在公路上奔跑着，路上车很少，夜的天幕上，稀疏的几颗星星疲惫不堪地眨巴着眼睛，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车前方的大灯一直照射到很远的地方，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车上的山凤被晃得昏昏欲睡，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眯眯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一次跑货运非常顺利，净赚五千元，山凤像中了大奖一样，久违的爽朗的少女般
的笑声不断响声，丽娜笑她：“没见过钱？”
“两三年没出来做事，人都废了，还是赚钱很有成就感！我要给婆婆买套新衣服，给皮皮买最好的猫粮，给婷婷买个毛绒绒的大熊，给世杰买双软底软面的休闲皮鞋，他走路多，要穿舒适的鞋。”山凤婆婆妈妈地做着各种打算。
“有点出息好不？准备给我买什么？”丽娜笑骂道。
“今晚请你吃火锅好不？”山凤将自己的长发归到右侧，用手腕上的皮筋扎起来，发丝顺滑服贴地垂在胸前。
“行了，我最近在减肥，给你省点钱。”丽娜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还真是，丽娜这几年是越来越胖，都快成圆球了。她老公转业后在环保局当了个科长，工作清闲，孩子的吃喝拉撒都由婆婆与老公负责，丽娜一点心也不操，不胖才怪。
“凤，你老公对你真好！大小事都顺着你。”丽娜伸出肉乎乎软绵绵的右手，递给山凤一串洗过的无粒葡萄。山凤用纤细白晰的拇指与食指从上面摘下一粒葡萄放入口中，轻启红唇细品慢嚼，丝丝清甜留存唇齿之间，回味无穷。
“凤，你这么优雅这么漂亮，上学时候有过男同学追你吧？”丽娜突然间冒出这样一个问题。
“好像有过，只是朦朦胧胧的一种情感，”山凤脑海里闪现出那个虎头虎脑的任小明。
“讲讲你们的故事，肯定精彩！”丽娜来了精神。
“他学习好，我崇拜，前后座，彼此有好感，经常向他请教自己不会不懂的，时间一长，悄悄好上了，上晚课的时候会一起逃课，街上乱转，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在一起就特别开心。他说我唱歌好听，我就为他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还在他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他在朋友家为我做过一顿饭，土豆烧牛肉，很好吃。”是呀，这个菜她吃了十几年，一直喜欢吃。
“后来呢？”丽娜像个小学生听课一样专注而虔诚地听着。
“后来，他说我是个好女孩，他说过会娶我。”大学生与农民的距离有多远？应该是天到地的距离吧？
“后来他父母知道了，狠狠打了他一顿，警告他必须马上了断这段感情，否则断绝父子关系。”怎么可能让他们断绝父子关系，我也不值得他这样做。
“我自己先做了了断，从那以后，不再有过任何联系。”还好，陷得不深，及时抽身，时间冲淡了这段无始无终的感情，应该是冲没了，因为说起这事，心里一点也不痛，仿佛是讲别人的故事。愿他幸福快乐，一切都好！
“唉，棒打鸳鸯好伤感！”丽娜入戏太深，痛苦的好像自己失恋了一样，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有福气的女人，两个男人都那么爱你！”丽娜感叹。
“那都是太小不懂事，像风一样，都过去了。现在只有世杰疼我爱我在乎我。”山凤摘下一粒葡萄送进嘴里，清凉甘甜，就像现在的生活一样，一直甜到了心里。
岁月静好时光移，淡看花落化春泥。红粉更恨面生皱，丽人怎堪风雨欺。四十五岁的山凤如今早已历练成经验丰富的生意人，未变的是匀称的身材，嘴角上扬的微笑与炯炯有神的目光。有变的是脸黑了些，眼角多了细纹，发间添了几根银丝。多年的江湖打拼，使她成为一个阳光自信、沉稳豁达、知性大方的魅力女人。近年来，由于蔬菜水果大幅涨价，利润随之提高，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山凤第二年就还清了丽娜的二十万启动资金，手里也有了些积蓄。山凤的婆婆退休后一直关注藏区贫困儿童的教育问题，每年会用自己的工资买一些书包、本子和学具寄给藏区的孩子们。山凤为了了却婆婆的心愿，这几年每年去看望孩子们一次，定点帮扶，并打算在那里建一所希望小学。
这一车从南方拉的荔枝，质量好，价格合理，肯定能赚两万多，到时候休息几天，去看看藏区玉县的孩子们，山凤坐在副驾驶，美滋滋地想着开心的事情。挂绿是广东荔枝的名种之一，曾经列为贡品。《岭南荔枝谱》记述：”其果蒂旁一边突起稍高，谓之龙头;一边突起较低，谓之凤尾。果实大如鸡印，核小如豌豆;果皮暗红带绿色;龟裂片平，缝合线明显;肉厚爽脆，浓甜多汁，入口清香。”好吃却不可多吃，容易上火。满载荔枝的货车在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上缓慢爬行，山区道路狭窄，一面靠山，一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沟，六月底的山里生机勃勃，层层碧绿，不远处有饮烟袅袅，应该是山里人家的村落。眼前是一片片绿油油的刚刚长起来的稻田，山上有很多结了果子的树，几头健壮的水牛欣赏着山上的风景，懒洋洋地嚼着鲜嫩的绿草，一只优雅的白鹭飞了过去，像是要给水牛做个伴，或许是为了觅食才落到这里。
“凤姐，有个骑自行车的小孩一直在咱车的后面，你看。”开车的虎娃说道。
“好像是路窄过不去，你停下车，让他先过去。”凤回过神来，观察了一下说。
“我看没必要，咱车开快点，骑自行车肯定超不过咱的速度。”说话间，虎娃换档提速。这油门刚踩下去，车后面“唉呀”一声，虎娃和山凤同时通过后视镜看到刚才的自行车带人一起倒在路旁。虎娃心头一惊，停下车，和山凤一起下车，向坐在地上的大约十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走去……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纯子，本名罗春红，陕西渭南人，1968年生，青海退休中学教师，善良安静，热爱生活，以文会友，曾在多家网络平台发表过散文及诗歌，有部分作品获奖。喜欢独处，看书，写文，古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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