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向人间交出了一切
——读评宋峻梁先生《手指明月》
文/蓝雪花（刘彤）
第一次读宋先生这首诗，是去年的一个秋夜，感觉像独自站在旷野上，而净水贯穿身体。第二次读是今年四月，依然是一个晴朗的夜晚，这首诗赫然在宋先生新诗集《众生与我》的第一页，我忽然感到庄重与寄望。
相信身为父母的人，从孩子出生那天起，一定是想能够给他们幸福和快乐；而诗人的身份，又将加上一重深切的寄望：爱与纯净。
明月，在战国的《神女赋》、唐.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中，均以“光明的月亮”释义。
“手指明月教你说话”，是引领；“那是你今生第一次唤出月亮的音节”，是认知；“你的眸子与满月相遇/与我的手指望向同一个方向”,是契合——人与自然。
开篇四行看似说着最简洁的话，但是依然文气袭面；而由“我”及“你”，由“你的眸子”与“满月相遇”，正是语言深处诗意的脉动。我注意到这里的词语是“满月”，这又使“光明”的寓意之外加了一份圆满的期盼，恰好以接下来的“与我的手指望向同一个方向”为圆。
在这里，语言以连环扣的方式，抵达诗意构思的深度。
叶嘉莹先生在谈及好诗时，是这样说的：“诗歌要有一种兴发感动的生命才是好诗。心动与否，内心有无一种真正感发的活动，是作为诗人最基本最重要的条件。”
如果说第一次听到孩子说出“月亮”让人感到欣喜，那么，“你的眸子与满月相遇”才是作者和读者都心动的地方。而这只是开始。
“你出生，我未老/你是我的孩子也是世界的”
读到这里，让我感到一种庆幸——生命与生命之间的缘分，同时也感到一种责任——人的社会属性所派生的诗人的担当。
透过语言表面的顺应感，抒情背后的矛盾也隐隐而现：时光，衰老；个体，众生。
新诗语言介入的方式在当下时代已具有了诸多方式。这首诗以“明月”为诗歌的核心架构，除了遵从中国古典诗歌技法，更遵循了诗歌想象世界的艺术规律——“听从心灵的召唤，通过语言作用于感觉、思维和价值感的改变”。（王光明《新诗的时代介入与文化担当》）
“今夜明月巡视天下/仿佛君王俯视着赤子”
每一次读这两句诗，都让我感受到来自穹宇的光明和接纳，我忽然领悟了古印度哲学中“梵我一如”的涵义。
霍俊明先生在论及诗歌的现实话语与当代经验时谈到：“在诗人与公共空间的互动上，如何把个人的现实经验转变为整体历史经验，如何通过赋形和变形把个体真实通过语言的途径转化为历史的真实，已成为诗学和社会学的双重命题。”
宋先生的这首诗到这里，已经可以承载得起这一使命。但是对于诗歌来说，从心已至，从言未圆。还有什么呢？
“所有尘埃已落定
乌鹊息声
屏息听你唤出：月亮——
从此，你有了故乡”
是的，圆满。何为圆满？认识——知见——见性。
我并不想强行把这首诗划入“禅诗”“哲理诗”等等门类，但是我不能不向诗人心中的佛性领悟致以敬意，也为作品的诗意境界折服。作品从“手指明月教你说话”到“你是我的孩子也是世界的”，再到“从此，你有了故乡”，正如题目所示：仿佛向人间交出了一切——明、净。
作品抓住生活瞬间，通篇在场性抒情，遵从所有词语本意及文化内涵，以心智与诗歌艺术的契合成全。
这是一个快餐化的时代，是一个现实几近逼退精神信仰的时代，是一个科技飞速发展到人类逐渐退化的时代……多么仓促……
仿佛向人间交出了一切——就是找到自己的内心，回到生命深处；就是看清了世界的真相之后，依然有能力热爱。
附宋峻梁先生原作：
《手指明月》
手指明月教你说话
那是你今生第一次唤出月亮的音节
你的眸子与满月相遇
与我的手指望向同一个方向
你出生，我未老
你是我的孩子也是世界的
今夜明月巡视天下
仿佛君王俯视着赤子
所有尘埃已落定
乌鹊息声
屏息听你唤出：月亮——
从此，你有了故乡
二〇一九年六月九日凌晨
宋峻梁，中国作协会员，河北省衡水市作协主席。著有诗集《众生与我》《屋顶上的雨》《触摸》《向内打开的窗子》，散文集《寻驴记》。作品曾获河北省第十一届文艺振兴奖，第四届河北诗人奖。
蓝雪花，实名刘彤。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衡水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入编多种文学书刊。著有个人文集《白羽箭落在梦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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