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与我同甘共苦的婆婆

                 ——作者:杜娟(满山红)

      二零一九年的清明，我不能回东北老家，给已故的婆婆上坟。可是，对“妈妈”的思念一直涌在心头，让我寝食难安昼思夜想。

    凌晨三点，我醒了，您生前的模样和过去的往事，一幕幕的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此刻，我的眼睛里禁不住流着心酸的泪水，带着对“妈妈”的思念，一直趴在床上，不停地写着藏在我心底的话，悼念着曾经陪我同甘共苦的婆婆。

        整个上午，都沉浸在悲痛的回忆里。屋子里静悄悄的，风一阵阵从门缝吹进来，又增添了几分寒意。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枕巾也湿透了，再也抑制不住对“妈妈”的思念。您是最懂我的人。

      临回东北时的前些天，我坐在您的床头，屋里没有任何人，您对我说:“死！我不怕。但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们聚少离多的日子，让你受累了，委屈你了！”您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听了您的这番话，我低着头，眼泪忍不住地流了出来。“妈妈！您放心回去吧，不要担心了。我会好好照顾您的儿子，孙子，照顾好这个家”。您听我这样说，脸上带了几许欣慰。便安静的躺在床上。

       我还记得，您给我讲过一位老人的故事。年龄与您相仿，但早已经去世，她也有个儿媳妇。彼此相处的很融洽，儿媳妇只要有心里话就跟婆婆说。可婆婆死了，再也没有人听她说心里话了，媳妇挺想她。我听后有点哽咽了，怀疑您是否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或许，您早有预感了。

       如今，婆婆去世了，永远的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妈妈”您年迈的身影，再也无处述说自己心里的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每个角落，都有“妈妈”的影子，您亲切的话语，您的脚步声，您的一切一切……

      这时，我不由得回想起，那天，您给我讲的那个老人的故事。我顿时恍然大悟，您说的那个媳妇，不正是我吗？“妈妈”，您走了，屋里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人听我说心里话了，我的“妈妈”呀！……我嚎啕大哭！再也安耐不住对您的思念，再也不愿意，面对您离开后留下的那种凄凉。

       二零一七年三月份，七十五岁的婆婆生病了。身体一直是健健康康的您，怎么一得病就是大病，竟然是可怕的癌症！病魔已经吞噬了您的肝脏，像一块硬邦邦石头长在您的身体里，胃也被癌细胞无情地吞噬着。发现的太晚了！医生也无能为力，并且安慰着说，已经是晚期了，没有必要住院了……。只给开了一些养胃的药，抚慰一下将要离世的“妈妈”。面对这样的结果，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人难以接受，总觉得医生搞错了。作为儿女我们无可奈何，焦急万分，悲痛欲绝。又要强颜欢笑的面对患重病的“妈妈”，并且还得欺骗您说，只是患了胃病而已，过些日子就好了。       

       从医院回家后，往日的欢颜烟消云散，房间里的空气好像弥漫了什么东西似的，让人难以呼吸。我看着“妈妈”瘦的蜡黄的脸，一阵一阵的心疼。又想想这样的结果，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捂着被子痛哭。可是，走到您面前时，我总是故意的侧着脸，害怕您看到我流过泪，那红肿的眼睛。好几个夜晚，让我哭得彻夜难眠。夜里，我不敢睡觉，耳朵总是听着您卧室里的动静。好像您一直在呻吟……我心里总是担心着您。

       第二天早上，我的眼睛肿的发痛，也不敢和您对视，看您可怜的样子就想哭。

      我强忍着泪水问:“妈妈，晚上休息的好吗？”您微弱的声音回答“还行，没怎么疼”。我听了以后，心里还能好受些。每每要是听到您说疼、很难受，我的心如刀割一样的难过。

     从确诊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家里就一直被黑暗的阴霾笼罩着。

    平日您的胃口很好，每一顿饭都比我能吃，还不好意思地自己嘲笑自己。可是，现在您一坐到桌子前就说吃不下去。看着您日见消瘦的身体，我们也没有了食欲。

      早春的大地万物复苏，柳枝吐绿，梅园里的梅花已开放。整日的忙碌却没在意它们的存在，更无暇顾及它们的美丽。我想每年这个时候您都会去看那娇艳的梅花，去闻闻它们的清香，去逃离世俗的无奈与压抑。今年，我要陪着您一起去欣赏梅花的美丽。

       回忆往日，我只知道自己忙碌，没有想到婆婆的病来的这么突然，总觉得日子还长着呢。过年时还挺精神的人，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一想到这儿，我的心就像刀刮一样的在疼痛。

     想想时间飞逝， 婆婆跟我从东北到莱西居住，已经有七年了，刚到莱西的那一幕仿佛就在眼前。背井离乡的日子，让我们同甘共苦，相依为命，我也成了您的主心骨。

      还记得，那是二零一零年的春天，前往莱西的车站上，候车室人满为患。我知道，您一出门就迷向，所以，我左手拉着您右手拉着孩子，身后背着行李，您也拎着大兜子。咱们娘儿仨走在车站的大厅里，时间就这样一晃而过了……

      这一幕，仿佛就是我们今后在莱西生活的缩影。

      我们从来时的一无所有，到现在有车有房，可陪您出去玩的日子屈指可数。我很遗憾，我多希望挣很多很多的钱，让您和孩子过上无忧无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日子。可如今，您却很遗憾的离开了。

      在东北居住的三哥知道您生病的消息后，也千里迢迢的来到这，打算来接您回去。

      那天是我和三哥还带着两个孩子，陪您一起去梅花山看梅花。我扶着您慢慢地下了楼，把两轮的电动车推到楼下门口，我让您坐在后座上。如今，您像个孩子一样，依靠在我的背上。平时，带着您我都觉着后面很重，好像要把我撅起来似的。如今，我骑上车后却像没人在坐一样。三哥和侄子在后面走着，儿子也骑着他的小自行车，我们一起来到莱西梅花生态园。

     天是那么的晴朗，梅园里芳香扑鼻，梅花绽放的艳丽夺目，一片生机勃勃。这的一切景象让我们暂时离开了那个充满阴霾的家，心情好了很多。我带着您走一会，累了，便坐下歇歇，或是您坐在电动车上，我慢慢加着油门带着您。让您最后再好好看看梅花开。

       一朵朵的梅花笑脸相迎，您的心情好多了，我也开心了。两个孩子疯闹着，玩耍着……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我们一起拍了几张照片，我清楚的知道，这是和您的最后一次合影了。想到这里，梅花仿佛都失了颜色。我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勉强颜笑的陪着您。特别是听到您嘴里，那微弱的声音念叨着，“我这是最后一次看梅花了，我要回东北了，走了，我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我听了您这番话，仿佛一根针扎进了心窝里痛得无法言语，眼泪又忍不住地流了出来，心都碎了，我真是快要崩溃了。可还得强颜欢笑的面对生病的“妈妈”。我侧着脸装作一边看梅花一边流泪，嘴里搪塞着回答:“回去以后，您愿意回来就再回来，别想那么多了。”我的嘴角不停地颤抖着。一路上的梅花娇艳迷人，我却再没有心思观赏，心里一直流着伤心的泪水……

       想想婆婆的一生是多么的不容易，早年丧子，晚年无伴。跟着我也没有过什么好日子，在我们和睦相处的日子里，除了帮我照顾孩子，还有干不完的家务。虽然都累，那也是快乐的，因为我们彼此相互理解，包容着，您也最懂我的心思。

      记得，我在外面路边摆了两年多馄饨摊。那时候，我从早上三点半起床，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才收摊回家。回去后，又要继续忙到晚上十点才休息。每每累得筋疲力尽的时候，都是“妈妈”，您在照顾我。您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于是，家里的洗洗涮涮您就主动承担了。我负责家里家外的一切采购，平日每顿饭都是您做。偶尔，我闲下来的时候，就给您和孩子做一顿，你们最喜欢吃的美餐。日子过的虽然忙碌，但我们娘仨其乐融融。那两年虽挣了点钱，也是用身体健康换来的。由于常年的饮食不规律和紧张的生活，让我得了胃病，长期的站立低头，让我得了腰椎颈椎病。我为家里付出的这一切，只有“妈妈，您懂得。”也会经常因此而叹气，“妈妈”您是最懂我的人。

      有一次，头天准备好的第二天早餐要用的各种待包的馅儿，还有馄饨皮满满的两包。要同往常一样出门时，老天爷却下起大雨，老天都想让我休息，您也对我说:“别去了，歇天吧！雨下得太大了。”可我坚决地对您说:“去！一定要去！客户在等我，下雨也要吃饭，再说馅儿剩下了也不好了。”坏天气对我没有任何阻拦。刮大风，下大雨，只要不下刀子我就去。我的那份倔强征服了您，也赢得了好生意。您知道我这是在去遭罪啊！却无奈的看着我。收摊回来的时候，我身上穿的衣服湿透了，鞋也早早就湿透了，脚泡的发白。我脸上的雨水夹着装卸馄饨车时累出的汗，一起滴落下来。这一切的一切，“妈妈”您都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冬天的寒冷，把我的手都冻得皮开肉绽，让人不堪入目。我生怕客户嫌弃我的手，不来吃馄饨了。为了这个家，我在拼命地坚持着。我所付出的这一切，让您又觉得我嫁给您的儿子遭罪了，很是自责。就是因为您懂我，才会包容着我的一切。偶尔，我累的发脾气的时候，您也原谅着我。

     多少个日日夜夜，就是这样我与婆婆和孩子共同度过。七年的相依为命，我们彼此无话不说，我带您如亲生母亲，您也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

      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您得病就这么严重。您曾经说过，假如我老了的那天，得病就死，不会拖累你，你太累了。“妈妈”如今您说到了，也做到了。可我是多么的难过啊！我不想让您回东北，再受路上的颠簸之苦，我说等您不能动弹了，我来照顾您，您不同意。您说:“我要回东北，回去看看……”落叶归根，我无法阻拦。

     从梅花山回来后过了没几天，三哥怕您的病厉害了，就要带您回东北老家。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您在家里住的最后一晚，那是我见您生前的最后一面。吃过晚饭，我含着泪好好的看了看陪我同甘共苦的“妈妈”，再看看您，那张饱经沧桑又褶皱又枯黄的脸。再看看您，蓬乱的像稻草一样头发。再看看您，已经骨瘦如柴的身躯。再帮您最后搓搓后背洗洗澡……

       我的心里好像被石头压得透不过气，几分叮嘱的话也哽咽着吞咽了回去，我怕我控制不住悲伤的情绪，怕您看出来了，也怕您哭泣！今生的离别！我将，再也看不到您了……

       我一夜没睡，我将与您的天地两隔，生离死别，我真的难以承受，难以面对，让我痛彻心扉。

     天刚蒙蒙亮，我听到“妈妈”您和三哥离开的言语声、脚步声。这时，我早在卧室里，用被子蒙着头，已经是哭得泣不成声了。我没有一点点勇气出门，送您最后的一程。面对，相依为命共同生活七年的“妈妈”，这是生死的离别啊！让我痛不欲生。只是，哭着，听着，妈妈！关门时的声音，渐渐消失在楼道里……

      “妈妈！”您就这样离开莱西了吗？“妈妈！”您就这样离开我了吗？“妈妈！”我亲爱的“妈妈！”您就这样离开这个家了吗？您就这样离开了……我彻彻底底的崩溃了！伤心的泪水像洪水的激流，猛烈地击打我脆弱的心脏，冲垮了我的身体，冲垮了一切的一切……彻底的决口了。我嚎啕大哭，把这些天的压抑，一下子像火山爆发似的喷发出来。伤心、痛苦、无奈、绝望……全都一涌而出。面对死亡，我是那么的无奈，那么的渺小。眼看着亲人倒下去，却无能为力。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让我的“妈妈”能起死回生。幻想着换个地方就好了，我在不停地祈求着……

     五月十二日上午，电话传来了您的最后一个消息。一个最懂我心的人，最知我心的人，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没有了痛苦，我的泪也流干了……

       今年，莱西梅花生态园里的梅花又开了。和往年一样的鲜艳，您却再也看不见了。赏花的人们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而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了。我一个人又来到梅花山，熟悉的地方在也没有了熟悉的身影。我看着那片娇艳的白梅花，仿佛又看到了您的身影。我望着洁白无瑕的梅花，好像看见您又站在梅花丛中看着我笑……

                              ——杜娟(满山红)执笔

                             2019年4月5日清明节

作者:杜娟   笔名:满山红  翻唱:满山红

黑龙江漠河人士，祖籍:山东嘉祥  现居:青岛莱西

一名文学爱好者，散文发表《莱西文学》，代表作《姥姥的老屋》，《独属于自己》等。业余爱好:诗歌朗诵，刺绣。原创歌曲《荡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