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过程

    陈来峰

    一个诈骗团伙被警察剿了老巢。

    这个带有迷信色彩的团伙，主要针对那些老年人，尤其是那些单身老人，或者孩子不在身边的孤独老人。

    诈骗团伙的手段其实很拙劣，就是时常给这些老人开会，讲一些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有时候还引经据典，甚至联系到当前政治。他们的手段尽管很老套，但是故事很精彩，这些老年人都喜欢听，听着听着就上了道。

    这些团伙的人还很正直，对当前社会上的不公正事情敢仗义执言，针砭时弊，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还扬言要为民除害。

    老年人听了个个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他们一辈子见多了不公正又无可奈何的事，今天终于能出口气，仿佛他们就是来拯救世界的救世主。

    这还不够，最致命的是，他们大肆宣扬孝道，礼仪道德，并列举了诸多事例，故事生动传神，事例鲜活感人。老人们一个个情绪激动，对那些不孝子孙嗤之以鼻，对孝敬老人的赞赏有加。

    事情远没有结束，圈套似乎才刚刚开始。

    诈骗团伙的人接着打着仁义的救世主的旗号，说国家前些年遗留的宝藏，现在要分给那些讲究仁义礼让的有孝心的穷苦百姓，需要在座的老人当通讯员。于是，下面的老年人情绪激昂地纷纷报名。填表，交钱，再填，再交钱，陷得越来越深，最后统计，这些老人交出的钱从三四千元到几万元不等，最后还傻呆呆地等着每人领到千百万元，再去救赎那些穷苦百姓。

    当警察给诈骗人员戴上明晃晃手铐的时候，这些老年人还眼巴巴地瞅着，狐疑地心生不快。咋能随随便便就给戴上这个玩意的呢？老年人很困惑。

    于是有警察给老年人解释，课讲得远没有诈骗团伙的人讲得生动。警察费了好大劲儿，最后还是给大家讲明白了。

    哦！原来这是一个骗局，咱的钱都被骗了。

    这些老人终于喘着气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这些骗子真可恶！有人喊出口号。是有点儿可恶，说给我们钱，让我们当通讯员，再散发给那些劳苦大众，可是，原来都是一个梦而已，一个美好的梦而已。

    很快，这些老年人的孩子们闻讯赶来。

    孩子们赶来立刻拉住老人的手，惊叫道：咋回事啊！才几个月不见你，就闹到派出所来了？被骗了多少钱？还能追回来吗？

    老年人一个个傻呆呆地站着，木头似得，没表情，也不说话。他们心里没有惊秫，也没有恐惧，更没有见到亲人的喜悦，显得很淡然。

    问急了，一个老头对儿子吼道：叫什么叫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骗几个钱儿嘛！

    另一个老太太附和道：就是就是，几个钱儿而已，人家也没伤害俺。

    儿女们情绪激动，不认同老人的话。

    又一个老头颤巍巍地说：骗子骗人虽然不对，但是他们整天给我们上课，不，那不叫上课，叫讲故事，故事讲得可精彩哩！我们都爱听，不仅给我们解闷，还开阔了我们的眼界，帮我们打发了无聊的时光，这个过程是美好的。

    对，过程美好！好多老年人随声附和，好像在尽力为诈骗犯们开脱罪责。

    可是，钱！他们总是为了骗钱！

    孩子们提出来抗议。

    一位老人说：你们工作忙，把我们扔家里，能天天陪我们说话？更别说讲故事了。而他们能，他们不去工作，却用大把时间陪我们讲故事，要点儿钱是不是应该，就当是你们给我们的钱，我们花钱让他们来陪聊的好吧！

    儿女们说服不了老人们，一个个哭笑不得。

    诈骗犯被警察带走了，儿女们也纷纷回了城，去了自己的工作地。

    老人们一个个呆呆地杵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无精打采。他们似乎期待着再来一场这样的过程，他们喜欢这个美好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