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四次元
张念龙
一千年前,杜甫吟道:“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但有故人供禄米,微躯此外更何求?”一千年后,林语堂说:“幸福, 一是睡在家的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饭菜,三是听爱人给你说情话,四是跟孩子做游戏。”相隔一千年,两位大家,共同道出幸福的真谛。浮生烟云,世事变迁,这样的幸福才是接近内心的,才是贴近大地的,才是可的感受的温暖,才是可以触摸到的温热。
床代表的是一个家,能躺在床上,说明家庭的温暖。家是什么?家是不是驿站,不是旅馆,家是陪伴你一生的居所。家不仅仅是避风的港湾,更是幸福的源地。有了家,心才有栖息的地方;有了家,幸福才有安放的地方。回到家,才睡得安稳,才睡得踏实。不用害怕流浪,不用担心下一站在哪。在家里,那种稳稳的幸福,如同婴儿躺在母亲的怀抱里,撒着欢儿地玩儿。想怎么躺就怎么躺,翻跟头、打滚、仰壳、侧身、趴着,和衣睡,脱了睡,甚至是裸睡,只要你愿意,就可以随意;想躺什么时候就躺什么时候,可以睡到自然醒,睡到太阳照屁股。醒了还可以懒在床上,榻窝子。对床也没什么太多要求,铁艺的,实木的,皮质的,抑或临时搭建的土炕,简易的板床,只要是自己的就行,随便你躺,随便你卧,随便你以任何的姿势,睡在那里。
父母做的饭菜,吃起来最有味道。一个人的口味是原生家庭养成的,咸也好,淡也罢,酸也好,甜也罢,吃荤也好,食素也罢,每个家庭都有着不同的口味。这个口味会影响一个人一辈子,即便你背着行囊远行千里万里,但是隔山隔水却隔不断父母做的菜的味道。父母的饭菜不是场合饭,不用担心吃饭目地,是有求于人还是人有求于你。不是朋友吃请,本不好吃的饭菜还得装着好吃的样子,本好吃的又不好意思动筷子。也不是跟领导吃饭,一顿饭净转桌子,喝了一肚子的酒,结果胃里空空如也。不用说套话,不用打官腔,更不用言不由衷地表达。不用死撑面子,不用装犊子,更不用装孙子。吃父母做的饭菜吃得理直气壮,吃得没羞没臊,甚至没脸没皮,你越是大块朵颐,父母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父母的饭桌上,吃完了,筷子一撂,饭碗一推。父母收拾残局,从来没有怨言,还得问一句:“好不好吃?你吃没吃饱啊?”
爱人说的情话,听起来暖心暖肺。爱人的情话,不是恋人的情话。爱人的情话近于大地,恋人的情话近于天空;爱人的情话落在现实,恋人的情话走向梦境。虽然爱人情话不够浪漫,但却贴着地气,有烟火气,所以也就有人气。即便骂一声“你个死鬼”“你这黄脸婆”“你个千刀杀的”“你这完犊子玩艺儿”,但这情话里满满的都是真,是真真的爱,是想陪你一生一世和你慢慢变老的爱。所以,爱人的情话跟锅碗瓢盆有关,和柴米油盐有染,与吃喝拉撒牵连。这情话大都是磨磨叽叽、碎碎糟糟、嘟嘟囔囔的,甚至闹闹吵吵的,让你耳根子难得清净,搅得你心烦,但却将你的耳朵与心都填得满满的。穷日子里藏不住的唠叨,好日子里堵不住的磨叨,无论什什么日子,都是情话的表达。
跟孩子做游戏,玩起来最是放松。这里可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明争暗斗,没有阳奉阴违,没有尔虞我诈,你可以放一千个心去玩。不用担心表面上给你好脸子,背后却给你使绊子;不用担心表面笑脸相迎,背后踹上你一脚,或是捅你一刀。孩子的世界永远是单纯美好的,孩子的思想永远是天真无邪的。那一双没有经过世俗熏染的小手,勾住你脖颈的时候,你那坚硬的外壳瞬间就变得柔软了,冰冷的心顷刻就被融化掉了。比如说我每周都带着妻子和女儿去父母或是岳父岳母那里,这是我一周以来最轻松也最放松的时刻。我们去那里,母亲张罗着做一桌好菜,父亲则和他孙女玩耍,我和妻子偶尔帮着打下手。用不上我们时,我们就坐在床上看电视,有一句没有句地和和正忙碌的父母唠唠嗑。吃饭了,一家人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高高兴兴地,开开心心地,快快乐乐地。吃完了,扒拉扒拉屁股走人,没有任何的负担。这不仅是我和妻子最美的享受,也是父母和孩子最美的享受。父母给我们温暖的港湾,儿孙又愉悦了父母的晚年。我想,天伦之乐就是这样吧。
家乡有句话非常俚俗:“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一句更俗:“上炕认识自己的老婆孩儿,下地认识自己的一双鞋儿。”虽然与杜甫、林语堂这两位大师的表达不一样,但人生的感受却是相通的。离幸福最近的都是这样的几次元:身体健康的父母,幸福美满的家庭,知冷知热的人生伴侣,天真无邪的孩子。
这才是正常的人性,更是幸福的真谛。
